吕布的女儿要嫁给刘协,不日即将入宫的事情,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很快就在长安街头巷尾传的沸沸扬扬。

    其实此前,刘协常去吕布家中徘徊,多少能够看出些苗头来,但当事情真的盖棺定论之前,一些非议自然是难免的。

    街头巷尾,大多是传着吕布恬不知耻,想要攀附皇家的话,当然,对于刘协最终是否会迎娶吕布之女,反而没人会在意,大家已经习惯了这位少年天子的强势,或许就如同他本人所言那般,金口玉言,凡是只要他做了决定,那基本上,跟盖棺定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话题的关键,放在了吕布身上,功高震主之论已经是比较诛心之言了,如今也只是在小范围内流传,更多的,还是在吕布出身身上做文章。

    吕布出身于普通人来说,也不算差,父亲是灵帝早期的边关将领,母亲也是并州豪族出身,不过家道中落,到如今吕布身上,也顶多是个良家子,一旦攀上了刘协,那就是皇亲国戚,在身份上,那真是一步登天。

    人心向恶,在谈论他人的时候,总是经不住会去向不好的方向来不断揣测,再加上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这传言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也就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味道。

    “还是不死心吗?”坐在自己的马车里,翻看着最近的情报,李儒眼角处闪过一抹冷冽。

    以他对吕布的了解,在知道这些消息之后,恐怕不会太舒服,时间一久,心中恐怕也会开始排斥这桩婚姻。

    这帮世家也是会钻空子,知道如今已经不可能去扭转刘协的决定,所以将矛头放在了吕布这边。

    当然,以世家的脾性来看,这些人不会直接出手,但这份对人心的把握上,拿捏得却是极准的,归根到底,还是有人不愿意看到吕布完全倒向皇家,致使皇权做大,不过……

    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在这长安想要打舆论战,问过他了吗?

    “改道,回府。”想了片刻之后,李儒放弃了立刻去见吕布的打算,眼下这个时候去与吕布见面,不太合适,抬头,对着车架外面的车夫道。

    车夫在外面答应一声,在街角处转了个弯,向着刘协安排给李儒的秘密住宅而去。

    很快,在市井之中,关于吕布的说法又多了几个版本,吕布真的攀附皇权吗?陛下与吕家姑娘结交的时候,吕布还在关东游荡,而吕布回朝,可是带着匈奴单于的人头回来的,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是陛下与吕家姑娘先有了情谊,吕布是后知道这件事情的,何来攀附皇权之说。

    另外一个为人所追捧的说法则是,吕布出身低,正好也说明了陛下的态度,只要是人才,能为朝廷所用,为朝廷立功,都有机会往上走,攀附皇权怎么了?若真以身份来说的话,皇帝乃九五之尊,哪个嫁入皇家不是攀附皇权?吕布是实实在在的为大汉做出了贡献,莫说有没有这心思,就算有,又能如何?

    一场没有硝烟的烽烟,在长安城中愈演愈烈,舆论战,很难出现一方绝对压过另一方的,大家各持己见,然后各个说法有着自己的信徒,相互之间辩驳一番,但之前一面倒的挤兑吕布的局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相互僵持的局面,甚至隐隐间,后来的说法已经占据了上风。

    毕竟无论哪个年代,贫民以功勋入仕,而后一路高升,总会让这些底层百姓看到一些希望,不自觉产生一种代入感,而这世上,市井传言,多是出自他们之口。

    “李优,李孝儒?”钟繇看着眼前收集上来的情报,皱眉看着自己的家将道:“可曾确定是他?”

    “回主公,从各方面探索过来的情报来看,所有流言,都跟悦来客栈有关,这李孝儒之名,是卑职从京兆尹那里弄到的,悦来客栈,正是以此人名义建立,无甚后台,但奇怪的是,却无人敢于招惹,卑职曾询问过一些曾经想要动悦来客栈之人,但得到的结果,却有些莫名其妙,他们想动手之时,总会受到各方面的警告,或是来自军方,也有一些高官,加上这悦来客栈虽然热闹,但汇聚于哪里的大都是些三教九流,后来也就无人再去招惹了。”家将躬身道。

    “下去吧。”钟繇挥了挥手,坐在了椅子上,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李孝儒,便是陛下用来掌控民间舆论走向的一枚重要棋子,无论是之前天灾之时,将舆论扭转过来,没有出现怨声载道的场面,还是这一次对吕布的事情上与他无形的交锋,都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没有明显针对世家的过激舆论,这大概也是陛下的态度,世家可用,但世家的话语权不能高过皇权,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但凡出现这个苗头,都会遭到刘协最迅的打击。

    不过刘协的态度钟繇暂时没有去管,他更好奇的是这个李孝儒的身份,虽然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但刘协在关中之地,能让民心、军心越见稳固,甚至在几次大灾大难之前化险为夷,此人所挥的作用绝对不可忽视,更令钟繇重视的是此人的能力。

    这一次自己针对吕布的谋划刚刚开始,就被此人在根源上彻底打乱,令他的后续手段无法施展,此人在这方面的才能,远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这等人物,有如此才能,本该有足够的名气,但为何自己从未听过此人之名,而且,他是何时效忠陛下的?

    李优李孝儒,多半是个化名!钟繇在心中做出了一个初步断定。

    刘协掌权,也不过数月光景,若说刘协在李傕、郭汜把持朝政的时候,就收服此人,钟繇是不信的,只看此人行事风格和手段,就不像是那种会绝对忠于皇家的人,以当时刘协的状况,想要收揽这等人才,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这李孝儒投靠刘协,至少也是在刘协掌权以后,但那段时间,会用化名,也就是说以前的名字不能用或者不好现于人前,但这也不太合理,连贾诩刘协都赦免了,而当时为了求稳,除了当初一手促成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李儒之外,原本西凉一系的文武,刘协基本上都没有动。

    钟繇将那段时间,出现在长安或者消失在长安的人物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是何人,或能力不够,或是已经能够确定死亡,都不符合此人的身份。

    李儒?李孝儒!?

    钟繇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目光随之瞪大,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以李儒对汉家做出的伤害,刘协没有任何理由赦免甚至重用此人。

    但这个念头却如同在心里扎根一般,越来越多的念头涌上来,如果抛开不可能的话,当时刘协接触过有这个能力并且需要隐瞒身份,改头换面的人,似乎也只有一个李儒了,再想想刘协掌权之后的行事风格,不问出身,只问才能,只问是否对自己有用,越想,就觉得这个可能越大。

    此前或许还不觉得,但这个念头一出,钟繇突然对比以往李儒的行事风格,越觉得这两人风格相近。

    “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钟繇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若真的连李儒都能原谅的话,那尽管自己已经将陛下看得很高,如今看来,却依旧小看了陛下的心胸和气魄。

    “钟山!”钟繇站起来,看着门外叫道。

    “在!”一名精装的汉子从门外走进来,此人乃钟繇心腹,也是钟家庶出一员猛将。

    “你带人去,找到昔日李儒下葬的地方,给我掘开坟墓,将看到的东西告知于我。”钟繇思索道。

    “喏!”钟山躬身领命一声,转头离去。

    虽然已经死了数月,但总有些端倪,钟繇又命人去了一趟京兆尹,看看李儒问斩之时,是否有些死囚之类的人无故消失,这些东西,只要做得好,很容易弄成无头公案,但以钟繇的人脉,要弄清楚当时生了什么事情并不难。

    他自然知道,若那李孝儒真是李儒的话,以李儒的谨慎,自己这般做法肯定会打草惊蛇,惊动了李儒,但那又如何?

    此番针对吕布用计,与其说是要对付吕布,倒不如说,钟繇是想探索刘协手中掌握的这支无形力量的真面目,就算李儒知道了,又能如何?以他的身份,是没有资格跳出来跟他为难的,刘协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来与自己为难,反而,若自己猜测属实的话,这件事情倒是能够将李儒逼走。

    此人作用太大,若能将之逼走,等于断了刘协一臂,虽然刘协还能派其他人来掌控这股力量,但绝对不如李儒使得顺手。

    至于吕布,钟繇从未放在眼里,只要刘协身边的这些能人被自己剪除了,要对付吕布,机会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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