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他心中没有怨恨那是假的。他恨父亲对自己的不信任,恨许承乾那样光明正大的陷害。可恨到最后,往往对自己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厌恶和烦闷。

    他恨自己的无能,在这样大一个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的时候,一点换手之力都没有。

    自己被下旨流放的那天,他的母妃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成了疯子,被关在了冷宫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原本许承庆还想帮他多照顾他的母妃,可是没想到他才在流放路上的第三天,就收到了瀛王快马加鞭传过来的消息,说她的母妃因为疯癫症自己一头在墙上撞死了。即使许承庆从中周旋据理力争,还是没能争取到让她有一个体面的葬礼。

    他们的父皇似乎将他还有他的母妃都视作是皇族的耻辱,对于他母妃疯癫致死这件事,被勒令把消息封锁在宫中,而人,也只是随便让人找个地方掩埋了,连进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样万般绝望的情况下,许承顺同时还被苦役深深地折磨着。再加上因为没有处死他让许承乾每日倍感焦虑,所以他让那监工好好“照顾”许承顺,最后才让他身上落下了这么多伤痕。

    原先他还想过反抗,到后来,这个念头便慢慢地隐藏在心里,再到后来,这种反抗的感觉已经淡到他自己都觉得好像消失不见了。

    直到那天许迦突然出现找到自己,他才明白,原来十五年的时间,那件事似乎已经过去了,可他的心结却依旧还在。

    因为他不甘心,所以即使有所顾虑,他还是来了。

    许承庆不愧是之前几个兄弟之中除了太子以外最懂他的人,他就是瞄准了他这点软肋,才会算准他一定会重回京岚城。

    那天他坐着马车回到京岚城,看着自己这个从小长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心突然安定了一些,却又因为十五年的时间带来的距离感和陌生感让他感觉到些许忐忑与不安。

    十五年,这座城市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那高台之上的众多主角,早就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许承顺怅然若失的情绪落在了许承庆的眼睛里,心下了然地敲了敲他手里的茶杯。

    茶杯里的水泛起波纹,倒映着的本就模糊的眼睛因为这波纹也逐渐散开。

    “我早就不承认那个人是我的父皇了,从他间接害死我母妃的那天开始,到后来大哥遇害他草草了结,再到最后他传位给许承乾……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注定我同他父子的情分必定消失殆尽。”

    “其实父皇传位给许承乾,我现在倒是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了。”许承顺说着,“不得不承认,许承乾是我们几个兄弟当中,最像父皇的孩子。”

    是啊,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是非不分,喜爱玩弄权术。

    李惟楚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两位长辈的对话,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地补充道。

    或许是她不屑的眼神表现得太过明显,许承顺注意到了她小小的动作,转过头来同她说话:“你叫李惟楚是吧?”

    “是。”

    听见许承顺突然提起自己的名字,李惟楚感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有些紧张。一边的许海晏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才让她稍稍安定了些。

    “不用紧张。”

    许承顺微笑一声,让李惟楚跟着放松了下来,“我呢,不像瀛王这么严肃,我是很好说话的。”

    “我很严肃吗?”

    瀛王不服气地出声反驳,“你身为我的二哥,居然对我有这么大的误解。”

    “这可算不上误解。”许承顺老老实实说道,“当了你这么多年的二哥,我自认为我从来没有把你这个人看清楚的那天。”

    “虽然你有时候看上去很好懂,但我始终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实的你。”许承顺的眼神带着一点笑意,却又好像不是真的在笑。

    瀛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茶:“你这茶不怎么样。”

    “这可是你手下找的房子,茶当然也是你的茶。”

    许承顺笑了声,“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给你二哥送些好茶过来。”

    “是我疏忽了。”许承庆不好意思地小小,“明天我就让许迦给二哥你送好茶过来。”

    知道他有意在转移话题,许承顺也没有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转头又看向李惟楚。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小小年纪能写出那样的诗,那样的文章和小说来,实在是了不起。”

    “伯伯谬赞了。”李惟楚有些惶恐,毕竟那些东西都不是她自己写的,她不过是一个搬运工而已。

    可是这事儿解释起来又有些复杂。李惟楚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点头。

    “想来你入丞相府门下,也是为了替父亲报仇吧?”

    “伯伯您这么说,看来对当年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少啊……”

    “算是知道一点,但是实在是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许承顺开口道,“更何况,我同南平王的交情还算不错。如果贸然出头,恐怕不仅不能把许承乾拉下马,南平王还会被当成棋子白白送死。”

    “再者,李家灭门的事情之后没几个月,我自己就被流放了。”许承顺叹气一声,“对这件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不过你要是想怪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伯伯说哪儿的话,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李惟楚明白他的苦衷。就算没有诸多条件的限制,选择明哲保身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还有伯伯,我入丞相府,并不只是为了给父亲报仇这一件事。”

    “嗯?”许承顺眉毛一挑,“那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现在还是我儿媳妇,丞相府正儿八经的丞相夫人。”瀛王在一边说着,许承顺拿着茶杯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他大概猜到了瀛王的目的。

    意味深长地朝自己这个弟弟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把目光收回,自顾自地喝下了自己杯子里的茶。

    就像他方才说的那样。

    瀛王从来不像看到的那样简单。

    看来连这个精明的小丫头,也是在不经意且心甘情愿下踏进了瀛王的圈套。

    只要有李惟楚始终站在自己这边,不光光是楚王的余部势力,还有先前同楚王关系十分好的霍宗明等,还有别的藩王,只需要稍稍花些精力,就能把人全部收到自己麾下。

    果真好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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