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呢,这是干啥呢——”田小胖分开人群,熊大一瞧,哎呦是大魔王,慌慌张张站起来就跑,结果屁股还是挨了好几脚。

    从地上把包大明白拽起来,一边帮他噗啦身上一边问:“明白叔,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咋还跟小娃子似的呢,万一把腰间盘啥的整突出了咋整?”

    俺不是自愿滴——包大明白好不容易顺过气儿来,这还是熊大因为经常和小娃子们这么玩,比较有经验,从来都不坐实成,要不然,肚子非压冒泡不可。

    不过,嘴上还得捡好听的说:“俺,俺这不是为了抢救合作社财产嘛,一根一块钱涅。”

    再瞧瞧那几根苇子,刚才一阵兵荒马乱的,全都压碎了。

    “谈完啦咋滴?”包大明白一边心疼一边还不忘询问。

    “没完事呢,俺先上趟厕所——”田小胖说着说着,忽然拔高嗓门:“大伙把镰刀啥的都先送家去吧,咱们不割苇子了,这玩意不值钱。都回家准备好火机,一会咱们就放荒去,把甸子上的杂草全都一把火烧喽!”

    院子里的人都蒙圈了,包大明白一听赶紧劝:“瞧瞧你这火了毛子脾气,败生气,现在上边是不许随便烧荒滴——”

    田小胖这嗓门不小,屋里都听得真真的。虽然知道这个小胖子是故意的,虚张声势,可是伊藤心里真没底:要是一把火烧了的话,他回去怎么交差啊。

    又等了一会,田小胖在包大明白的劝说下,又回到屋里,大明白还一个劲帮他胡撸后背:“败生气,嗷,败生气。”

    “伊藤先生,就按照俺说的价格,每公斤一百元人民币,行不行,你给个痛快话!”田小胖也不坐下,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搞得伊藤健一郎也好不难受,这个他还真做不了主,没法子,只能出屋打了半天电话,最后,满头大汗地回到屋里:“田桑,我们签合同吧,就按照你说的价格。”

    论根儿卖的话,那纯属田小胖故意恶心人,倒是这个价格,听起来有点不着边际,金灿灿的苇子真快赶上金子了。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绝对值这个价。

    简单置换一下:一公斤的苇子,就算熬汤的话,怎么也能救治一个病人吧。一百块治好一个人,是不是良心价?

    可是包村长他们不这么想啊:那是苇子啊,啥用没有的玩意,烧火都没人爱用这个,一点也不硬实,点着火之后,呼燎儿一下就剩一把灰了,一瓢水都烧不开。

    就这废物一样的东西,竟然卖出一百块的高价,疯了,都疯了。

    于是,双方重新拟定合约,田小胖一边代表合作社签字,嘴里还一边念叨呢:“伊藤先生,咱们都是老朋友了,而且你们是第一家来采购的,俺们呢,就给你们一个优惠价。等欧美那边来买的时候,单位就是欧元和美元了。”

    听他这么一说,伊藤先生忽然觉得,心里好像还真平衡了许多。于是在签字完毕之后,还友好地相互握手。

    消息传到外边,那些准备开工的村民都傻了:真的假啊,就这么轻轻松松赚了一千万,一千万啊——

    “不行,俺现在腿有点哆嗦,手有点发软,干不动活了!”说话的是包天笑,刚二十出头,还没成家呢,以前在外打工,这次也不准备走了。

    这些壮劳力,大多都是这次新回来的,听家里人说过现在黑瞎子屯赚钱如何如何轻松,可是这也太轻松了吧?

    “有点出息,赚大钱的日子在后头呢,咱们黑瞎子屯的爷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坚决不能被金钱击倒!”田小胖笑呵呵地把包天笑从地上拽起来,他也知道这小子是故意的,不过这种崇拜的目光,还是很令人享受的。

    包天笑噌一下蹦起来,抱住田小胖的胳膊:“哥,你是我亲哥,以后我哪也不去,就跟着胖哥干啦!”

    对,就跟着胖哥干!村民七嘴八舌吆喝着,他们的信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高涨。

    呀呀——田小胖的肩膀上传来几声稍显沙哑的啼鸣,是海东青,正扎开翅膀,向包天笑发出威吓。

    吓得这小子后退几步:“哥啊,你这只鹰比狗还管用,知道护主呢。”

    海东青已经彻底恢复,田小胖正好把它放出去,先熟悉熟悉情况,很快就可以回归自然了。

    “走,割苇子去!”田小胖一挥胳膊,带领几十号人出了院子,外面早就备好了一辆辆爬犁,大伙都嗷嗷怪叫着冲上去,一个个就跟听了冲锋号的战士似的。

    好哇,人心一下子就聚起来了——包村长出门看到这一幕,也是老怀大慰。

    村里有大行动,有些游客也闲得慌,纷纷加入进来,还有那些小娃子,也往爬犁上挤啊,很快就超过一百人,浩浩荡荡,杀奔西边的甸子。

    望着这群人的背影,伊藤健太郎目光炯炯,对身边的助手小野道:“从他们身上,我感觉到一股可怕的力量,一种我们民族正在渐渐失去的力量。小野君,你明白吗?”

    哈依!小野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

    “这就是熊的力量,嗯哼。”汤博士的声音传过来,也透着一股浓浓的欣赏……

    冬日的草甸子,基本上被白雪覆盖,除了一些风口的地方,积雪被吹走,露出下面的草地。

    当然,雪地上也不寂寞,长长的枯草露出雪层,有的地方密,有的地方稀疏一些。

    最多的当然还是芦苇荡,一人多高的芦苇,在北风中摇曳,齐刷刷的,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去!”田小胖大喝一声,肩头的海东青腾空而起,飞上自由的天空。这货好些日子没有飞翔,大概也很思念这种感受,嘴里发出一声辽远的鹰啼,引得人们纷纷抬头观望。

    “大伙都注意啊,谁也不许抽烟。想要抽烟的话,等休息的时候,咱们集中找地方再抽!还有各位游客和小朋友们,都离耍大钐刀的远点,那玩意要是抡腿上,直接就把俩脚削掉啦!”都不用田小胖吆喝,包大吵吵的大嗓门先响起来,带旅游团都习惯了,总想先讲两句。

    还有包村长和萨日根等人,把村民分好组,有专门耍大钐刀的,有专门负责拧绕子捆苇子的,当然还有力气最大的,负责把一捆捆苇子扛出来,扛到爬犁上,然后运回村里。

    “这活儿好,俺最适合。”田小胖技术活不一定太高,就是有把子力气。苇子捆又大又长,别看单独一根儿轻飘飘的,汇成一大捆,也死沉死沉的。

    刚才,包天笑试着扛了一捆,栽栽歪歪的,勉强才运到爬犁上,被大伙好一顿取笑:你说你一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咋就变成软脚虾了呢?

    包天笑还想反驳几句,然后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矮矮的身子被压在一大捆苇子下边,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那矮小的身材,在硕大的一捆苇子的衬托下,反差十分强烈。

    这谁家孩子,够尿性的!包天笑表示服气。

    等那人把一大捆芦苇扔到爬犁上,大伙这才瞧出来,不是半大小子,赫然是高小帅。这小子还趾高气扬地问呢:“小璐,刚才给我拍照没有,哥哥别看个头矮,实际上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小帅叔叔当然最帅啦!”跟在小璐姐姐身旁、由她负责照看的小囡囡,当然毫不吝啬夸奖。

    不过,小囡囡身边的小光光比较喜欢说实话:“小帅叔叔没有干爹厉害。”

    高小帅现在也膨胀了:“我还不信了呢,告诉你们,扛这个我有优势,底盘低,走得稳。胖哥在哪呢,不服比比!”

    “比比就比比——”身后传来田小胖的声音。

    回头一瞧,高小帅就觉得俩腿一软,直接瘫在雪地上。

    只见田小胖肩膀上各搭着两捆苇子,一个人扛了四捆,大步如飞,向这边走来。就算是他身后的萨日根,也只不过扛了两捆而已。

    就这还比啥呀,包大明白笑呵呵说着:“小帅,咱们不跟他比,小胖还没结婚涅,练滴是童子功。”

    “我也没结婚呢——”包天笑算是彻底服了。

    萨日根大笑两声:“你小子在外边打工,肯定没干啥好事!”

    对滴——包大明白也眨巴两下小眼睛:“把这小子滴裤子扒下来,让俺检查检查,还是不是童子鸡涅?”

    “明白爷,你咋越老越没正事呢。”包天笑吓得抓紧裤腰带。

    大伙一阵哄笑。农村干活就这样,边干边扯蛋,说说笑笑,干活也轻松。

    正干得热火朝天呢,就听到天空又传来海东青的啼鸣,同时,还伴着凄惨的嘎嘎声。

    抬头观望,只见海东青正在追逐一只花喜鹊。那海东青的速度无比迅捷,喜鹊使劲撅着长长的尾巴,速度照人家差远了。

    田小胖刚要出声阻止海东青,就听到喜鹊惊恐的叫声:“技己人,技己人哪——”

    喳喳!看来小喳喳是真的吓坏了,说话都变调啦。可是海东青没见过它,谁知道你是不是自己人。

    眼看一双利爪就要抓到喳喳身上,猛听一声响亮的唿哨,海东青立刻双爪一抬,从喳喳身上一掠而过。

    噢噢噢——小白的小爪子一阵比比划划,告诉海东青,这只喜鹊,确实是自己人。

    海东青盘旋一圈,看到远处一个红点奔过来,赫然是一只火狐狸,于是又俯冲下去。

    噢噢噢——小白打了个唿哨之后,又比划起来:这只火狐狸,也是自己人。

    看到天空中的海东青一个劲转圈,估计是蒙圈了,田小胖哈哈大笑:“这草甸子上,除了耗子,剩下的都是技己人!”

    嗷呜——苍凉的狼嚎声,由远及近,在旷野中回荡。

    狼来啦!新加入的村民都不由得停下手里的活计,四下张望。而那些老人儿,甚至是有些熟悉的游客,嘴里则安慰他们:“不用担心,这狼是草甸子的守护者,也是技己人!”

    听到狼群的召唤,田小胖也是面色一喜:正好瞧瞧去,草甸子上新来的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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