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武说道:“你杀他,我杀你。”

    虽说不用挑拨,可是离间也没成功,秦人将领露出了无趣的表情。

    胥童刚要感激地对吕武道谢……

    吕武没掩饰自己的厌恶,喝道:“滚!”

    得罪国君亲信这种这事情,在其他朝代会很危险。

    现在是春秋,贵族该有贵族的样子,哪能任由拿捏。

    得罪国君亲信,只要那个亲信不是贵族,其实问题不是那么大,就是也别得罪狠了。

    秦人将领嗤笑了一声。

    胥童有点狼狈地迈腿登梯,好几次还差点摔倒。

    一样是在会盟台的台阶边上等待的各国使者,他们观看了全程,正在用眼神进行交流。

    来自曹国和鲁国的使者,脸上出现了担忧的表情。

    他们不是担心吕武会被怎么样。

    主要是这一代的晋侯看着怎么很不靠谱的样子?他们这种需要仰仗晋国保护的列国,一点都不愿意看到晋国衰败。

    齐国的使者则是尽力在掩饰自己的笑意。

    其实,齐国等着看晋国的笑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并且他们被“压”得非常不服气,时时刻刻都盼着晋国能够倒霉。

    其余列国的使者,则是很同情地看着吕武,不知道在琢磨一些什么。

    “国之大将,嬖人可辱?”秦人将领很认真地说:“观此种种,晋国之君,非明君。”

    吕武才不接这茬,道:“敢问?”

    “鄙人刑道,秦之大夫。”他通报了自己的来历和爵位,又说:“阴武子若出奔,可往秦来。”

    吕武只是付之一笑,没搭腔。

    上一刻还在打生打死,下一瞬间表达招揽的意思?

    这个不论是在哪个年代都很常见。

    而在春秋和战果,某国的贵族在本国混不下去,只要他的名气够大,去了另外的国家依然会得到重视,能不能得到重用就看本事怎么样了。

    像是魏氏,他们就曾经投奔过秦国,得到了很重的礼遇。

    只是,魏氏离开秦国归晋时,坑了秦国一把,显得很不地道。

    后面,会盟台上再没有人下来,倒是像相处很融洽似得,上面传来的大笑声,频率越来越多。

    而上面正在举行会盟流程。

    也就是两国的国君,看着随行重臣各种虚假的和乐融融,讲一些两国的友好历史,又很隐晦地表达自己国家的强大。

    等待到了商定以后两国的行为时,一些礼器就该拿出来了。

    吕武在下面自然是看不到上面的会盟流程怎么样。

    一尊三足鼎被用车载了过来,十来名壮士小心翼翼地进行卸车。

    这个时候,吕武完全可以走过去,扛着三足鼎落地。

    但礼器这种东西很重要,他才不会给自己强行增加戏份。

    三足鼎被合力卸了下来,又合力扛着摆上一个夯土而成的平台。

    这时,就该一些神巫出场了。

    他们出来后就是蹦蹦跳跳,不但穿着打扮异常复古,还会手持道具做出一些很夸张的动作。

    有几名神巫吼着跳着靠近会盟台阶梯。

    其中的一名神巫浑身颤抖着,用手里的道具指向了吕武一直颤,嘴巴里也不断急促声在念叨着让人听不懂的句子。

    刑道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压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的吕武,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刑道的表情,对着神巫行了一礼。

    这名神巫却是发声大吼了一声,翻着白眼对吕武笑了笑,转身回到神巫的队列里面,念叨谁也听不明白的句子,继续蹦蹦跳跳。

    吕武想道:“刚才是在祝福?”

    其实,应该说神巫猜测吕武会名扬天下,才会有那么一出。

    说白了,他们掌握了很大的“解释”权力,可是也需要有工具人来承托。

    比如,吕武会那么猛,是得到哪位神灵眷顾之类的。

    殷商之后无人王,周天子代天牧民。

    周以“祥瑞说”起家,很喜欢玩一些神神鬼鬼的把戏。

    神神道道的那些总是需要一些花样,不是吗?

    吕武看见一名神巫在玩龟壳,猜出是在干什么,开始目不转睛地观看。

    玩龟壳的神巫是在为这次会盟进行占卜。

    他肯定会给出一个占卜答案,有那个胆子为会盟背书的话,答案会很明确地表达出看好这次会盟;要是不看好这次会盟,占卜结果就会非常模糊。

    而在这时,晋君和秦君,包括一应大臣,他们已经在两位国君手牵手的引领下,走了下来。

    姬寿曼和嬴荣真的就是手牵手,相合的手里有一块绢布。

    那块绢布当然是书写着会盟的条款。

    之前搬来的三足鼎,鼎内已经有木炭在燃烧。

    进行占卜的神巫,他向国君汇报占卜的结果。

    不是一些谁都能听得懂的话,也没给个这次会盟到底怎么样的明确论断。

    秦君听完扫了一眼晋君,看到晋君还是乐呵呵的表情,眼眸里闪过一丝的蔑视。

    他观察了一下晋国的众卿以及大夫,却看到这些人脸色要么凝重,不然就是很难看。

    正要继续迈步向前,他却是感觉手被拉扯了一下。

    原来是晋君停下了脚步。

    “你便是阴武子?”姬寿曼盯着吕武在看,轻声问道:“寡人召唤,为何不至?”

    吕武没想到国君还会刻意停下来问话,却不紧不缓地说:“禀君上,此为秦国大将刑道。臣上,他亦上,若有争斗,恐有惊扰,使大典有失。”

    刑道有个两米一的身高,看着虎背熊腰,一副当世猛将该有的身架子。

    国君下意识看向刑道,一看之下还真被刑道的高大和雄壮惊了一下,对着吕武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向前。

    秦君看吕武的目光很有意思,里面尽是贪婪的同时,还有些促狭,就是不免更加鄙视姬寿曼这个小年轻了。

    自己又不是美人,吕武被秦君那贪婪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

    殊不知,美人常见,猛士难寻。

    美人只是把玩的玩物。

    猛士却能为国家开疆辟土,亦能震慑列国。

    身为一国之君,但凡有点雄心壮志,哪个没点收集癖,看到猛士尤其按耐不住那颗想得到的心。

    两国的国君下了会盟台,听了神巫的占卜结果,该进入到烧掉写有会盟内容的“书”的流程。

    烧掉那东西,无非就是将双方书写的约定禀告上苍,请老天来见证和监督。

    这一套流程走完。

    两国的国君上了自己的战车,却是没有立刻离开。

    他们还需要共同观赏阅兵。

    也就是两国一些被挑选出来的军队,将从会盟台前方列队走过去。

    “武。”韩厥远远地说:“归列!”

    吕武行礼,先是快步行走,慢慢变成了小跑,来到自己的战车边上,示意青驭马回到本阵。

    国君却是转身看向韩厥,笑嘻嘻地说:“阴武子不类猛士。”

    韩厥的脸色立刻有些阴沉。

    在场的卿和大夫,脸色都很不好看。

    秦君则像是忍不住那样笑出声来,说道:“好一个不类猛士。”

    不就是吕武看着身材不高大,看着也不强壮吗?

    以晋国君主的身份,又是这样的场合,讲那些话真是不过脑子。

    秦君正要玩些正治人物该玩的手段。

    士鲂出声说道:“君上,禀告上苍,需慎言,有礼,不可延误。”

    国君露出了很没意思的表情,邀请秦君上前,一起将写有会盟内容的绢布丢进了燃烧中的三足鼎内。

    而这时,一些晋军已经以“卒”为单位,列队向着会盟台开进。

    依然是战车打头,徒步的士兵跟随在后面。

    不是作战形态下,战车的速度不紧不缓,跟在其后的步兵不用小跑跟紧。

    晋军如同往常一般,没有刻意地去追求什么,将士脸上神情轻松,却是能够保持队列的整齐,保持着统一迈步的频率,以至于大地变成了“鼓”,频率一致的迈步成了“锤”,天地之间响彻着整齐的踏步声。

    “好整以暇……”齐国使者脸上很凝重,说道:“军威之盛,由此可见。”

    现在“好整以暇”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晋军,有意窥视点什么的列国无不感到忌惮。

    当然了,有些列国非但不忌惮,还觉得实在是太好了。

    其中就包括死死抱住晋国大粗腿的曹国,还有仰仗晋国才能获得安全感的鲁国。

    他们一致认为晋国越强越好。

    一“卒”又一“卒”的队列从会盟台前面走过,他们当然不会到了会盟台时,谁吼上一句“全体注意”,队列走正步。

    只是保持队列的整齐,正常迈步走过去而已。

    轮到了吕武率领的“卒”,兵源已经补充了上来,士兵却是更换了甲胄。

    韩厥看到这一幕感到满意。

    作战时可以招摇,越能表现自己越好。

    不该招摇的时候,低调是一种必要,有着很成熟的内敛气度。

    赵旃看着吕武所在的战车,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的郤至,低声说道:“闻赵孟长居于‘阴’,视阴武如兄如父,不知是否属实。”

    赵旃刚要说话,却听晋军本阵想起了呐喊声。

    那一句整齐呐喊出来“阴武子,威武”,将阅兵的整齐踏步声给掩盖掉。

    只是晋军喊的话,其实也没什么。

    秦军本阵那边,不知道是谁示意,还是自发,先是很小声,逐渐变得大声,一样在呐喊“阴武子,威武”这句话。

    会盟台这边的大人物,包括各国的使者,他们来了个面面相觑。

    鲁国使者惊叹地说:“折服敌众,大丈夫也!”

    其实,有那么一个人经常能够享受来自敌我双方大军的欢呼。

    那个人叫养由基。

    而在战场上得到两军将士的认可,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曹国的使者喜悦地说:“晋,仍为伯也!”

    在场史官如实记录:交刚会盟,下大夫阴氏、林姓、名武,众服,共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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