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里做饭烧的都是夏天的麦秸和秋里的玉米杆,要是还不够烧的,就捡些枯枝干叶,这样的柴火烧起来缺点就是烟大。

    瑞胜还没到家呢,就看见家里的厨房顶上咕嘟咕嘟的冒白烟,二嫂说了,他们一家人今天回娘家,蒸好的馍就挂在房梁上,中午他们哥仨个自己烧点柴火溜溜就行,看样子,老六这就开始做饭了。

    五胜得意自己回来的及时,不用干活还能吃到热乎饭。

    刚进院门,他就听见堂屋里面的说话声,声音不大,还是能分辨出来是娘和大哥的声音。

    娘和大哥、四哥家来了。瑞胜顿时喜上眉梢,他噗嗤一下把嘴里的草棒吐掉,急急忙忙往屋里走:“娘,大哥,你们回来了,六子你真是的,也不去叫我。”

    “老五,你又去围牌场了。”对于这个弟弟,石大勇很是不满,说了多少遍了,你别整天打牌、别整天打牌,年纪轻轻的学点啥不好,非得把大好的时间消磨到打牌上面?

    “闲着没事,玩了一会儿,大哥,娘,你们啥时候到的?”瑞胜拎起暖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里,边暖手边嘘了着喝。

    都是自己的儿子,再不争气,那么长时间不见,当娘的也想的慌,孙秀芳冲着瑞胜招招手车,拍拍床沿:“老五,过来,上娘这坐。”

    “娘。”瑞胜挨着母亲坐下,将手里的茶杯递过去:“喝水不?”

    “娘不渴,你喝吧。”

    孙秀芳的六个儿子基本上都遗传有父母的优点,石大勇更甚,眉、眼、脸盘哪哪都适趁,其他的儿子也不赖,孩子们的长相在村里都算得上是上乘,这个时候的瑞胜,二十露头,年轻,有朝气,在孙秀芳的眼里,那是十成十的好。

    一杯水下了肚,瑞胜感觉到饿了,他抬眼在屋角放着的行李堆上梭了两眼,也不知道大哥他们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没敢问石大勇,问坐在一边和老六说话的瑞民:“四哥,你这回回来带什么好吃的了。”

    “有啊,我给你们带回来半袋子黑枣。”瑞民这回捡回来的半袋子黑枣,自己一点没留,全都让他给背回来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他吃够了,家里也没人喜欢吃。

    “光黑枣啊?”瑞胜嫌少。

    “路上大哥买了一掐子油条,还有点心,在包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你想吃不?想吃我给你找。”

    “四哥,这还用问吗?肯定想吃啊,你可好了,在外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瑞胜语气酸酸的:“兄弟我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今天瓜干饭,明天棒子面,天天啃咸菜,嘴淡的看见耗子都想逮着烧吃喽。”

    石大勇嗤笑:“就你,年纪轻轻的不想法挣钱,天天打牌混日子,还想吃好吃的?”

    “大哥,你这么说我可不对,农忙的时候我可一点都没闲着,现在农闲,地里没有活,村里不干活的人多了,你咋就看我不顺眼?”

    “怎么就叫我光看你不顺眼了,别人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操别人家的心,我吃饱啦撑着了!你要不是我兄弟,我要不是想让你好,我管你?”

    回来就挨熊,瑞胜心里不舒服:“行行行,你别一回来就熊我,娘,我饿了,饭好了没有?”

    儿子饿了,当娘的心疼,孙秀芳急忙往厨房走:“我去看看你嫂子做好饭没有?”

    大家都饿了,王英图快,先烧水溜了馍,等馍热透了,直接在锅里下了棒子面,烧了一大锅棒子面糊涂。

    饭都摆好了,还不见瑞福回家,石大勇拧着眉头问:“老五,老六,你三哥呢?”

    瑞胜不想啃杂面馍,他想吃油条,碰碰瑞民的胳膊:“四哥,该吃饭了,你把油条点心拿出来呗。”

    瑞全也想吃,坐在桌边看四哥去行李堆找,听大哥问,回道:“我不知道三哥去哪儿了,他天天吃完早饭就出门,晚上才家来,中午饭都不回来吃,我问过他,他说在家闲的没事憋的慌,出去转转。”

    瑞福虽然捡破烂能挣点钱,但他潜意识里觉得捡破烂是件丢人的事,他怕别人知道了笑话他,从来不敢说自己在外面捡破烂。

    兄弟们一个个的就光知道守着家里那些地,石大勇也挺愁的慌的,家里穷成这样子,都不能想想法多赚点钱?

    老家盐碱地多,每天早上,地上白花花的起一层盐碱,勤快的人家都是早早的去地里扫回来,攒的多了,熬成硝盐,虽然只有八分钱一斤,但一个月孬好也能攒个百八二百斤的,那就是小二十块钱,石大勇早就跟弟弟们说过,可都嫌辛苦不愿意干。

    你要是嫌熬盐辛苦不愿意干也行,村附近大大小小的河叉子那么多,没事网网鱼,到城里卖不也是收入,这些都是不用本钱的,也就出出力。可你看吧,让他们逮鱼摸虾玩儿行,正正经经当成生意来做,都干不了了,嫌天天泡水里手都泡胖了,还嫌鱼儿不听话,不能网网有鱼不说,有时候一网下去网不上几条小鱼,还得费劲劳力的运到城里,摊到生意不好,鱼臭了也卖不出去,总之是干啥啥不行。

    冬天天黑的早,五点来钟太阳就落山,傍黑的时候瑞福才回来,年根儿了,生意比平时好很多,要不是晚上看不见,他还舍不得回来呢。瑞福现在也学能了,他在城里的银行给自己开了个户,每天收工后把钱存到银行里,自己保管好小本本就行,可比到处藏钱安全多了。

    自家的小院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说笑声隐隐约约传来,家里来客人了?要不然就是娘他们回来了,瑞福猜测,脚步不由得加快,果然,是娘的声音。是娘,大哥他们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他们不回来家里连点年味都没有。

    “娘,大哥,嫂子,我回来了。”

    大家刚吃完饭,桌子还没来得及收拾,孙秀芳一看是三儿子,急忙站起来问道:“老三,你咋才回来,饿了吧,娘这就给你盛饭去。”

    还是娘好,知道关心他饿不饿,平时在家里,都是各顾各,没听谁关心过他有一句,瑞福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娘,我自己盛就行,你歇着,我先去洗洗手。”

    在外面一天了,手摸化的黢黑,不能让大哥看见了,瑞福打了一盆水,好好的洗了好几遍,这才满意的在身上擦了擦。

    孙秀芳早就帮儿子盛好饭了,灶膛里的余火一直温着糊涂,盛出来饭还烫手,孙秀芳把筷子递给儿子,又把油条往儿子眼前推了推:“老三,快趁热吃。”

    “哎呀,有好吃的呀!”瑞福夹起一根油条在粥碗里泡了泡,三口两口就下了肚。

    孩子吃的香,当娘的也高兴,孙秀芳一直温和的注视着几个孩子,满脸俱是当娘的骄傲。

    石大勇见兄弟吃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的问道:“老三,你天天都忙什么呢,一天到晚的不着家。”

    “哦。”瑞福脑子里想着该怎么回答,一时竟忘记了咀嚼:“那个,没干啥,瞎溜。”

    “你跟我说说天天溜有啥好溜的?”

    “没啥,呵呵,就是瞎溜,那个啥,大哥,嫂子,我小侄子呢,带回来没有?”瑞福慌忙转移话题。

    “什么侄子?还是侄女,那不?在床上睡着呢,也该醒了,睡这会子了。”石大勇冲着床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是说是男孩吗?”

    石大勇眼一瞪:“说是男孩就是男孩了?不见面谁知道是男是女。”

    说话间,想想开始吭叽,眼看着这就要哭,王英急忙抱起孩子,躲到一边去喂奶。

    等孩子吃饱了,瑞全也帮着把饭桌收拾好了,一家人围着桌子说了会话,眼看着天已黑透,瑞成一家人还没回来,想来是在娘家住下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大家也都乏的很,简单的洗涑一下,也都上床睡觉了。

    大勇临睡前又想了想,王英家的节礼还没送, 后天就三十,明天再不送头年里就没日子了,明天去老丈人家都带什么东西,那一套小炉具是一定要带的,还得买两只鸡,这个家里有,省事,逮两只就是,还有带回来的点心,一样装出一斤来,不行黑枣也倒上半篮子,还不够就去镇上再买点,马上就要过年了,看样子家里一点年货也没有备,抽空还得去赶个集,鸡鸭鱼肉什么的都得备齐了?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昨儿晚上瑞成一家人没回来,他们四口暂且在老二家床上睡的,这一觉睡的有点沉,一睁眼,天已经大亮,娘的**病又犯了,这一回到她的地盘上,老婆婆架势又端了起来,就听她一直在窗户根底下干咳,嘴里还不停的嘟哝:“这都几点了,还不起来做饭。”

    石大勇知道娘这是说给英子听的,不禁苦笑一下,娘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儿媳妇,英子晚上要照顾两个孩子,还得给老三喂奶,觉根本就睡不足,石大勇侧脸看看老婆,果然,英子搂着孩子们睡的正香。

    石大勇赶紧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这要是由着娘咳下去,一会儿就得把英子吵醒了,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谁疼?

    “娘。”石大勇虽不满母亲的做法,却也不忍心说怨怼母亲的话:“英子昨儿晚上照顾孩子没睡好,让她多睡会儿吧,早饭我去做。”

    孙秀芳典型的夫死从子思想,儿子都这么说了,她哪里会说不行,只是不甘心的嘟囔:“你弟兄六个,也不知道俺怎么过来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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