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骂你干什么?我就好奇了,你怎么就想起打麻将了?”

    刘春来看着贺黎霜如同犯错的小媳妇儿,不由好笑。

    即使真要管,最多也就管老四。

    贺黎霜跟他没关系。

    “县里到处都是麻将声……你平时没有注意到?”贺黎霜问刘春来。

    刘春来哪里知道!

    “你之前真没打过麻将?天天跟赵玉军在外面鬼混……”贺黎霜是不相信刘春来没干过这些事情。

    改革开放后,随着数量不少的知青返城,加上县里数量众多的厂子没有了生产计划,效益不好,闲置的人员就多了起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县城里打麻将、扑克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你跟赵玉军经常喝酒的那个小馆子,叫啥来着?”贺黎霜问刘雪。

    “女的叫胡娟,她男家(老公)在外面打牌欠了4000多块钱,回去要钱,胡娟不给,她男家把她肚子里的娃儿都打落了……然后被逼债,他把人给捅死了……”刘雪说的时候,一直都盯着刘春来的反应。

    贺黎霜同样也在盯着,“县公安局在调查他们那批人,有不少都有事情。”

    刘春来愣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胡娟那女人居然还开店。

    难怪早上看她脸色苍白。

    “你们这眼神看着我干啥?”刘春来见两人盯着自己,如同自己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公安局查了最好,把这些家伙都统统抓进去。”

    “你之前没跟他们耍?”贺黎霜一脸担心。

    刘春来顿时无语。

    这婆娘啥意思?

    “我跟赵玉军两人,也就是喝点酒,好吃点。谁没事打牌?”刘春来对于这个还真没啥兴趣。

    记忆中,也没有。

    “行了,老四,明天要是没事,你跟我一路回去。”刘春来看时间也不早了,让她们两人先回去。“我这还要去制衣厂。”

    说完转身就走。

    贺黎霜看着他,想要喊,却还是没喊出来。

    “你打算啥时候告诉他实话?那个杨艺对他有意思。”刘雪问贺黎霜。

    不等贺黎霜回答,突然看着她,“我就好奇了,你以前那么不待见他,怎么会主动说出来这事情。我爹也没提过,甚至还让他跟王大饼定了亲……”

    贺黎霜看着她,丝毫都不脸红,“我要把他按在搓衣板上!到时候看他还嘚瑟不。”

    说这话的时候,还隐隐地感觉到胸口有点疼啊!

    刘春来就是个混蛋。

    刘雪根本就不信,“我怕到时候跪搓衣板的是你。我就好奇了,你爹妈会同意?刘春来比你大7岁,而且还只是一个农业户口。”

    “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你以为原来为什么去你家我爹妈都不说?当年我爹跟你爹,喝多了……然后我爹就把我许给了刘春来……”贺黎霜一说这事儿就来气。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要不然,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在高中的时候,就往刘雪家里跑?

    农村里可封建了。

    对刘春来,她确实看不上的。

    还好,他爹妈也不强求,尤其是之前听刘雪说刘春来早就定亲了,还是跟一个长得很丑的女人,她就不满了,加上跟刘雪同级,在学校刘春来居然都不理会她……

    为什么成为现在这样了?

    贺黎霜也不知道。

    “行了,我回去做题,你自己在外面喂蚊子,明天你跟我回去不?”刘雪问贺黎霜。

    “我爸妈明天要回来。”贺黎霜摇头。

    也跟着回去了。

    刘春来到了制衣厂,已经是九点多了。

    “你看看这些改动如何?”黄莉见到刘春来过来,直接把改动后的设计草图递给了刘春来看。

    这并不是用来生产的图纸。

    只是为了看到改动后的效果。

    刘春来确定后,就会生产样品,再根据样品来调整,打版、投入生产。

    “设计这块,你们是专业的,不用询问我的意见。改出来了,就生产样品,到时候找人穿上,那样能更直观地看到效果。”

    刘春来摇头。

    他不想啥事都干涉。

    下午谈款式改进后,他提供了不少自己的建议,其余考虑材料的性能跟设计的事情,就是黄莉她们需要做的。

    刘春来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

    只能根据客户喜好、自己见过的服装等,提出些改进意见。

    他的审美观,不咋样。

    至少比这时代的大部分人还是要强一些的。

    本就是低端产品,设计方面考虑太多也没用。

    大规模生产,快速投向市场,抢占市场份额才是目的。

    孙小玉问刘春来,也不是对老板的尊重。

    黄莉跟带过来的王悦等人,之前就已经经历过完善刘春来提供的那些款式的设计,有经验的,更不会出现问题。

    “那行,我们就先按照这个打样。”

    孙小玉见刘春来没意见,直接拿着几款改型后的衣服去找打样小组。

    作为设计师,黄莉等人也需要全程盯着样品的生产。

    刘春来反而没啥事干了。

    听说王新民他们平时都是很晚才回家,直接向厂长办公室而去。

    王新明跟卿明洪正在办公室讨论着什么。

    脸上神色严肃不已。

    “我还以为你回去了?”王新明见刘春来进来,有些意外。

    “刚才过来看设计部的情况呢。讨论啥这么严肃?”刘春来很随意地找了个凳子坐下。

    “正讨论是否再招一批人。目前设备闲置的不少,生产订单又大。棉布生产多少套?”王新民问刘春来。

    刘春来也知道厂里的情况。

    24小时两班倒。

    从吕山县过来的缝纫工数量比缝纫机少。

    还有不少是诸如维修、管理等岗位的人。

    一直都没有招聘新人。

    要不然,将近两千台缝纫机,一天的生产能力,怎么也得五万套以上。

    可现在,极限产能只有每天两万套。

    “马上天气就凉快了,得考虑冬装的款式,这个先生产5万套吧。”

    现在生产太多,没有太大的意义。

    除非能获得非洲那边的市场。

    要不然,就得自己垫付成本,积压在那里。

    “青山公社跟望山公社还有一批新工人没到位,先不急着招人,要不然订单少了,到时候又没活干。工人挣不到钱,咱们还得花钱养着……”

    见两人盯着自己,刘春来解释着。

    生产规模,得根据市场的扩大而来。

    “听说现在厂里不少人下了班就打麻将?”刘春来转移了话题。

    连吕红涛都知道情况。

    两人作为厂里主管干部,不可能不知道。

    “现咱们现在正头大这事儿呢!特别吕山县过来的那帮子人,很多下班后没事情做都相约打麻将,最后陇山县也有不少人跟着学……这段时间,每天生产的质量问题越来越严重,要么把袖子缝在一起,要么漏缝,要不是你之前要求每件成品都必须经过检验才入库,指不定出现多少问题!”

    一说到这,王新明就闹心。

    现在生产的可是出口的产品。

    刘春来每次都在强调质量问题,孙小玉跟王新民等人抽调了一批有丰富经验的缝纫工专门从事检验工作。

    甚至,每一个流水线小组,都必须检验后才能交付下一道工序。

    如果没检查出来,直接扣奖金。

    扣掉的奖金,就发放给检查出来的人。

    前面工序检查不了别人的?

    那也没问题,厂里还专门设定了质量奖。

    江南制衣厂现在完全是在向着资本家的血汗工厂方面发展。

    不过,比起血汗工厂好多了。

    制度虽然严厉,可厂里并不是为了扣大家钱。

    而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生产过程中出现的质量问题。

    刘春来给的工资,绝对比沿海地区的都要高很多。

    “这才多长时间!继续下去还得了?”

    刘春来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工人下班后的时间如何安排,厂里管不着的。

    那是他们自己的时间。

    但是参与赌博,那是违法的。

    违法的人,厂里自然不能留下。

    “吕山县那边的条件比咱县好多了,尤其是有不少小煤矿,一直就有人私自开矿采煤……”

    卿明洪的话让刘春来丝毫不意外。

    钱来得太容易,很多人自然就不珍惜。

    所以很多老板发财后,跑到赌城去豪赌,结果倾家荡产。

    “他们县什么情况咱们管不着。厂里的人必须管好。厂里的规定加一条,下班参与赌博的直接开除,因为下班后打牌经常造成质量问题或是重大事故,开除……”

    刘春来冷着脸说道。

    这些人既然钱多了,那就让他们失去挣钱的机会。

    可王新明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也感觉到棘手。

    “春来同志,咱们也想处理这事。不过,现在有个问题——关于赌博跟娱乐之间的界限,怎么划分。很多人打麻将是娱乐,当然也有人是真的赌博……”

    刘春来算明白了为什么吕红涛会主动给他说了。

    如果是娱乐,厂里就没法干涉。

    那个不违法。

    “现在大部分都是一分钱一炮,混时间,输赢不大。县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从陇县、吕山县过来的人,下班后又不能回家,不跟家人在一起,没事干,不是喝酒就是打牌……”卿明洪满脸的无奈。

    要处理这个,就必须明确赌博跟娱乐的界限。

    总不能要求不准打麻将或扑克吧?

    “没问问公安局那边?”

    “他们现在也在头痛这事儿呢。国家法律又没有太明确的规定。”王新明摇头。

    刘春来还真不知道,现在的法律对赌博是怎么规定的。

    80年1月1号实施的《刑法》,都没有把赌博纳入了犯罪行为。

    从新中国成立开始,国家就禁止赌博。

    以前的年代,大家饭都吃不饱,没了赌场,没有了地主阶级与资产阶级,还有几个人有心思赌的?

    反正各个地方对这方面都没有明确的界定。

    “这难道还没法解决了?”刘春来眉头完全拧在了一起。

    无论赌博还是让人沉迷的娱乐,都会对厂里的生产造成了不小影响。

    随着时间推移,那些经常打牌的人赌注就会越来越大。

    很多人头天晚上熬夜打麻将,第二天上班没精神,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刘春来就纳闷了,以前都没有这么厉害。

    打麻将什么时候在县里风靡起来的?

    都是寂寞惹的祸?

    不解决这事,肯定会出大事。

    要想解决,得先弄清楚这年头对赌博的规定是什么。

    如果没弄清界限,直接规定打牌就开除,明显不符合逻辑,会引起下班没事做的工人们不满。

    从其它县过来的人,基本上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一趟,还是生产不忙的时候。

    可工人中很多是没成家的年轻人,在蓬县没家人,外面也没烧烤摊可以喝点小酒,也没电视看,电影院晚上都不放映电影。

    哪里有事打发时间?

    看时间,才十点过,也不算太晚。

    刘春来索性跑公安局去找冯青云了解情况。

    公安局很多人把宿舍腾了出来,而且领导干部还得发挥带头作用,大多数人都是在办公室里铺张席子就睡觉。

    刘春来去开着车,还没靠近,门口值班的就帮他打开了门。

    大门口不远处的路灯下,冯青云跟丁亚军几人正围着一张小桌子就着花生米喝酒。

    “你来得正好,刚才还在说你呢。”冯青云几人刚站起来,看着刘春来从吉普车上下来,倒也不意外。

    刘春来的三辆小汽车都租给县里了。

    小桌子上,放着两个输液瓶,里面是散装白酒。

    一堆带壳的花生散落在桌子上,边缘是花生壳。

    “值班时间喝酒,也不怕被理麻?”

    刘春来开着玩笑,见段鹏给自己让位置,也不客气,向小马扎坐了下去。

    几个家伙每个人面前摆着一个搪瓷盅,也没倒多少酒。

    “要不,你抱着瓶子吹?”岳光明把那还有半瓶酒的输液瓶递给刘春来。

    刘春来急忙摇头。

    这会儿,段鹏已经跑到旁边的门卫室借了一个搪瓷盅过来。

    “现在休息也是值班,整个局里,所有人全天24小时都得随叫随到……”冯青云一脸怨气地看着刘春来。

    刘春来无语。

    “你用这眼神看我干啥?又不是我让你们睡办公室的,许书记的命令呢!”刘春来一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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