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绣绣也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脑子里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那些跟李伟在一起,从二人相识到定亲,这将近两年的相处的每一副画面, 今夜都如此清晰的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她摸出枕头底下,上回过年时候李伟送她的一串手链,握在手心里,再一次泪如雨下。
她幻想过无数遍跟李伟在一起过日子的画面,李伟也一遍遍的跟她这描摹过。
就像一副画,美得她都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 飞到年底,那样就能嫁去李家村,住进他从小到大住的那间屋子里……
可当她在幻想这些美好东西的时候,公公李乙那张笑着笑着就逐渐狰狞的面孔,突然就跳到了眼前,朝她张牙舞爪。
吓得她叫了一声,扯过被子蒙住脸,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一晚上都无眠。
等第二天被她娘曹八妹喊起床的时候,绣绣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
拿着笤帚和簸箕进屋准备扫地的曹八妹看到绣绣这副模样也是狠狠吓了一跳。
“闺女,你这是咋啦?这是一宿没合眼?”曹八妹惊问。
可又觉得不全对,这黑眼前和满眼的红血丝,是熬夜了没错。
可这肿胀的眼睛泡,人为多出来的几层双眼皮,却显然是夜里哭了啊!
闺女哭了?
还哭了一宿?
难不成,闺女听到了啥?
当下, 曹八妹心里猛然一惊, 手里的笤帚也握不住了。
正要张口试探几句, 外面院子里传来二闺女绣红的声音:“娘,大姐, 我大姐夫过来了。”
一听来人是李伟,屋里的母女二人同时慌了。
曹八妹手里的笤帚掉到了地上。
正打着呵欠铺床的绣绣,被子也不抖了,直接扯过被子重新合衣躺了回去。
“娘,我这副样子不想见李伟,你快些帮我打发他走。”绣绣慌里慌张说。
曹八妹这才回过神来。
“哦,好,好!”
曹八妹转身出了绣绣的屋子,并将屋门重新带上。
院子里,李伟跟正在扫地的姨妹绣红打过招呼,又拿出一只用茅草编的蟋蟀给小舅子做见面礼,接着轻车熟路的往绣绣的屋子这边来。
然后,便看到了曹八妹从绣绣那屋出来,还顺带上了门。
“岳母。”
隔着几步路,李伟便站定了,微笑着主动朝曹八妹打招呼。
曹八妹听到这声音,身体本能的紧绷了下。
但她还是转过身子, 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小伟来了啊?这么早, 有啥事儿不?”
李伟微笑着举起手里的东西:“昨日我们村有个人家杀了一头羊, 我爹听说羊肚子炖鸡给小孩子吃的好, 就把羊肚子买了下来,天麻麻亮我爹娘就起来把后院那只老母鸡杀了,拾掇干净后打发我送过来给小舅子补补身子,好长高個儿!”
顺着李伟的说,曹八妹这才主意到女婿确实没有空手,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
左手是一副洗干净的羊肚,用稻草绳索绑着,乳白乳白的。
一开始肯定是在沿路滤水,不过这走了一路水也滤得差不多了。
他另一手则拎着一只去毛掏空了内脏的老母鸡。
不管是羊肚子,还是老母鸡,成色,还是分量,那都是杠杠的。
更要紧的是,清理羊肚子这种事儿老费事儿了,要好几遍搓洗,搓洗的过程中还得加麦子粉,土木灰,醋,酒这些去腥的玩意儿,老费事儿了。
现在人家都搞全套,拾掇得干干净净的送过来,连老母鸡都给杀了弄干净了一并送。
这份情谊,这份心意……
若不是真的看重双方这段儿女姻缘,谁会没事找事费那么多力气,破财给不相干的别人送吃?
曹八妹心下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若是换做以往,指不定早就奔上前去接下了东西,而且还会询问一堆,说一堆感谢的话让李伟带回去给他爹娘。
但这会子,曹八妹却是僵在原地,脸上虽然一直挂着笑,手却没有要来接东西的意思。
曹八妹这反应,让李伟满头雾水。
“岳母,那我先把东西送去灶房。”
撂下这话,他转身往前院走。
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家里的女婿,但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每一间屋子都是谁住的,空闲屋子是用来干嘛的,他都一清二楚呢!
等到李伟拎着东西大踏步走开了,曹八妹才猛然回过神。
“哎呀!”她用力拍了下大腿,没有去追李伟,而是掉头往自己那屋跑。
杨永进昨夜在床上跟她谈心谈到后半夜,都是为了李家的事烦扰,后半夜才好不已合眼,所以这会子还没爬起床。
曹八妹风风火火跑回自己屋子,直接把还在打鼾的杨永进给推醒。
“别睡了别睡了,小伟来了。”
“哪个小伟?”杨永进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
“还能有哪个?绣绣的未婚夫,咱家的准大女婿,李家村李乙的儿子李伟!”
得儿,这一下子扯出这一长串名头来,杨永进睡意全无,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咋来了?他来做啥?”
“说是他爹娘打发给咱送羊肚子和老母鸡来!”
“啊?那人呢?”
“往灶房去了!”
“我看看去!”
杨永进掀了被子下床,外衣都顾不上穿径直就往外冲。
曹八妹拿着外衣追在后头,“早上凉,好歹披件外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行吧!”
杨永进接过外衣往身上披,同时吩咐曹八妹:“咱闺女呢?她可晓得李伟来了?”
曹八妹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咱闺女昨夜许是没睡好,眼泡都肿成了核桃,听到小伟来了,躲被子里不肯见,也不晓得咋回事。”
杨永进穿衣裳的动作猛地一顿,有些惊恐的望向曹八妹:“该不会是听到了咱俩说话吧?”
曹八妹说:“那不可能,咱俩的躲起来悄悄说的,她哪有那么长的耳朵?”
“只要不是那个缘由,那我就不担心。”杨永进说。
他将外衣穿好,又返身回屋里抓起桌上的茶猛灌了几口漱口,好让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巴里没有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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