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不可违。”南宁道。

    逆天而行,但天命不可违。

    控万物心智此为不仁,夺天地造化逆天而行,如此行径天理不容。

    “大监是这样觉得的吗?”张铭微微点头,接着说道: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却认为,命数不该由天定,该由万物抉择,大监信天命,我却不信,我坚信,有一天会有一人可以一人之力…翻天覆地。”

    “荒谬!”南宁淡漠道,若是不信天命,那又该信如何,他只觉得张铭这些都是些荒谬之言。

    若无天命,何来的天子,何来的九五之尊,何来这天下山河。

    他只信,人之命,皆有天定,就如当年孔悦宣他入宫一般。

    他,就是因为掌印大监而生的。

    “我曾见过一句话。”张铭摸了摸小七的头,抬头看向南宁。

    “什么话?”南宁问道。

    不知为何,他对此人有些好奇了起来,一开始是警惕,如今却是来了兴致,好像此人心中藏着很多秘密,待人发觉。

    张铭上前一步,抬头望天,伸出手来。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怀中抱着梁书榕的燕舒娴浑身一颤,心中念叨着,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

    她低头看向了怀中公子,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梁书榕会走上这条路。

    南宁忽然心神震动,周身内力躁动了起来。

    “不好!”南宁立马闭上双眼,双指并拢恪守心神,念起了清心咒。

    “轰。”

    只听一声颤动,浑厚的内力从南宁周身涌出,南宁攀膝而坐,逼着双眼,陷入了心魔之中。

    张铭见状笑了一下,说道:“看来,大监也不完全信天命。”

    世间之人皆有心魔,心魔无相,所思所欲何来东西?心魔就是虚幻,所欲、所怖、所爱、所念……也或是一种执念,执着而不得,终是成了心魔。

    心魔藏在人的内心深处,所谓心魔,亦是心中的魔。

    若是南宁真如他所说,全信天命,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也是因为张铭说的这句话,才将南宁心中的藏着的东西勾起。

    到了南宁这般境界,越是难以恪守心神,也是因此,才给了张铭机会。

    张铭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一眼梁书榕。

    却见梁书榕缓缓睁开了双眼,如眼是抱着他的女子。

    “公子。”燕舒娴连忙唤道。

    却见梁书榕一脸淡漠,推开了她的手,转身看向了张铭,说道:“多谢赐言。”

    燕舒娴的手臂停在半空,她愣了两秒,却是苦笑一声。

    张铭看了一眼梁书榕,又看了一眼他身后苦笑的燕舒娴,张铭沉吟片刻,说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舍弃七情六欲,将自己变成一个木头,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这却是梁书榕的选择,张铭也只能这般说。

    梁书榕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张铭的话。

    却在此时,南宁也从心魔之中清醒过来,躁动的内力被压制了下来,他长疏一口气,起身看向张铭,说道:“好手段。”

    “我只是试试罢了。”张铭道,其实他也没想到会有这样效果。

    南宁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了梁书榕,眼神变的冰冷。

    他不打算再留守,梁书榕必须要死!

    “斩!”

    却见他忽然抬手,一剑斩出。

    惊鸿一剑。

    这一剑,快到极致,也绚丽到了极致。

    当今掌印大监全力一剑!

    张铭想要挥剑挡却,却是愣了一下,最后却没有挥剑。

    倒不是太过突然了,而是因为有人来了。

    “怒斩江!”

    忽见一道刀光袭来。

    此一刀,似有断江之力。

    磅礴的刀意与剑意混杂在一起,张铭虚起了双眼,这一刀与南宁斩出的一剑想比,不相上下。

    剑光退去,梁书榕身前却多了一人。

    却见此人伛偻着身子,穿着一身破布麻衣,手中持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黄牙。

    此人便是黄老头儿。

    在建安城时总是与张铭讨酒喝的那个老头儿,旧时江湖天榜上的刀客。

    南宁沉吟片刻,想起了此人,道出了黄老头儿的名字:“黄牙。”

    “大监还记得老夫啊。”黄牙摸着葫芦笑道。

    梁书榕看了一眼黄牙,没说些什么。

    南宁又怎会忘记,多年前他曾与黄牙交过手,怒斩江、喜断海、哀震山,此三刀皆是由黄牙一人所悟得,当年南宁也未曾在他手上讨到好处。

    黄老头儿看了一眼一旁的张铭,说道:“小子,有酒没有?”

    “你来这就是为了讨酒喝的吗?”张铭道,却将手中的酒葫扔了过去,顺带还添了一句:“记得给银子。”

    黄老头儿接过酒葫芦,咧嘴一笑,随即便灌了起来。

    “好啊,还是你小子的酒好喝。”黄老头儿笑道。

    场中忽然沉默了下来。

    南宁望着黄老头儿,多年以来江湖上未曾再有过情三刀之名,可如今却冒了出来,这些旧时的人物,每一个都不可小窥。

    黄老头儿看向了南宁,沉吟片刻,举起手中的刀。

    “这段路,由老夫替他挡了!”

    黄老头儿曾说过,他期盼着有一天梁书榕能再夺那天地之势,他已经等了十余年,梁书榕可以死的,但却不是现在。

    多余的磨难,黄老头儿可以替他挡下。

    一刀斩江!

    一刀断海!

    一刀震山!

    当年的刀客再一次拿起那把腐朽的刀时,这三刀将会再一次令江湖震动,他手中的刀从不会弱于剑。

    ………

    迈过空门。

    张铭看着梁书榕的身影,失去了七情六欲的梁书榕身旁再无一人,只有他一人,朝着那清平殿去。

    张铭扭头看向了身旁的燕舒娴,问道:“你不跟着他吗?”

    燕舒娴摇头道:“我只会影响他。”

    七情六欲,梁书榕不再需要,那所谓的情字只会影响他。

    张铭回过头,在那空门口。

    掌印大监南宁持剑,黄老头儿持刀,都还未动。

    南宁这一关,黄老头儿替梁书榕挡下了。

    弃刀十余载,刀已锈,人已老。

    张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再次看向了前方梁书榕背影,轻声道:“但愿你不要忘了这些站在你身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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