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雨势不减。

    从典魁司赶过来的两百黑羽卫在医馆外安静站立,雨水自黑甲上滑落滴在街面上,马匹在雨水中偶尔喷出几声鼻息。没有清场,但医馆周围的百姓商贾都自觉的关上了门,让本来繁华的东大街显出了几分萧索。

    医馆中。

    曹华趴在床上,听着属下汇报情况,屋子狭小药味难闻,几个学徒都躲到了后面。郎中颤颤巍巍的处理着伤势,眼睛都不敢抬的太高,生怕与这位阎王爷有目光接触。

    “陆老头,查清楚了嘛?”

    “已经查清楚了。”

    鹰爪房的头头陆尘,端着紫砂壶坐在床边:“小的们顺藤摸瓜去了广济码头,相关的人都问了一遍,起因是万宝楼的展柜对苏香凝有意,惹了林封阳嫉妒,才起了杀人之心。”

    陆尘年余甲子,下巴留着山羊胡子,看面向只是个寻常老汉。孤家寡人一辈子都藏在暗处,从暗桩做到暗谍,五湖四海都去过,年轻时和薛九全是至交,在典魁司中地位极高,统领鹰爪房按职位来算和曹华平级,只是小弟少了些。不过论作用,鹰爪房的密谍可比黑羽卫一群打手作用大的多,典魁司让王侯将相畏惧的也正是这些无处不在的探子。

    陆老头干了一辈子暗谍,心思缜密,今天派人一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满身血迹的都督,他略显疑惑:

    “只是...为何会把都督绑走?”

    看似疑惑,其实也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能瞒过市井百姓,这侦查机构的老大可不好骗。

    曹华想了想:“捞点外水,阴沟里翻了船。”

    陆老头恍然,他略一琢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安排个下人打理即可,何须都督亲自出马。”

    开个铺子对典魁司主官来说连小事都算不上,陆尘只是想提醒都督顾及名声,毕竟都督得天子信任,便是因为不好财色近乎无欲无求,可人要吃喝拉撒睡哪能真的无欲无求,明面上还是要装一下的。

    曹华趴在床上,没有在这件事上计较,只是皱眉问道:“单纯的嫉妒,没人在背后做手脚?”

    陆尘点了点头:“就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侍郎林牧年轻时受过蔡相提点,蔡相没理由对都督下手,林牧更是没这个胆子。”

    曹华思索少许,吩咐道:“行刺我得抄家,按劫掠的罪名判吧,与此事相关的人按律判罚,警告一番不要让他们多嘴。人头给林家送回去让城里的官家子弟长个记性,莫要再出这样的事儿。”

    陆尘轻轻颔首,起身准备出门传令。

    “还有,此事经过随便写写即可,不要和苏姑娘扯上关系。”

    “都督放心,老头我干了一辈子,知道怎么写。”

    陆尘说着话便出了小药铺。

    郎中手哆哆嗦嗦,那里敢听这些朝野秘辛,只把自己当个聋子,认真的处理伤势。

    胸口腰腹中了两锤,挺过来后倒也问题不大,就是腰间的旧伤有点麻烦。

    一直到天色大亮,郎中才包扎好了腰间伤口,熬了药服下又吃了点东西才有了几分力气,在护卫的搀扶下走出小医馆。

    马车依旧停在雨中的街道上,两百黑羽卫把周边围的严严实实,除了雨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走!”

    “诺!”

    两百黑羽卫令行禁止,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内城行去。

    当天。

    寒儿带着黑羽卫来到内城报慈寺附近的林家府门之前,直接把人头丢到了大门外,撂下了一句:“林封阳当街劫掠妇人,被都督绳之于法,念林侍郎年事已高,不再追究与林家,下不为例。”

    霎时间,林府之内哭嚎声一片,正在衙门里当差的侍郎林牧当场晕厥。

    报慈寺附近几条街官员扎堆,听到这个消息的错愕,不亚于当街杀高衙内,甚至还要更震惊一些。

    高衙内至少激起了民愤杀了也有理有据,林牧却是出了名的低调从未传出过什么风声,其子林封阳品行端正,还小有才名,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杀了?

    满城学子当场就炸了锅,早知曹贼目无法纪,却没想到能嚣张到这个地步,今天能以狗屁不通的罪名杀林封阳,明天就不能杀他们?

    怒急的诸多文人成群结队找师长找家族,想要为同窗好友申冤。

    为了应付舆论,当天下午,黑羽卫来到了城外宜春苑附近,把郑氏兄弟和林封阳的尸体搬了回来,还从林家私宅后方的地窖里搜出了一大堆东西,铁笼、锁链等等,专门从大街上过去,证明曹华不是随便找个罪名,有证据的。

    可这显然说服不了‘苦曹贼久矣’的文人士子,他们如何能相信林公子能在背地里搞这种东西,人证都死了,那个被掳的女子也不说是谁,典魁司诬陷栽赃又不是第一次,他们自然认为这是曹贼杀了人,还刻意诋毁人家名声。

    侍郎林牧知道儿子的德行,但不相信儿子会招惹曹太岁,气急之下跑到蔡京府上哭诉,蔡京给天子递话,想要给典魁司施压。

    天子赵诘听到这个消息还愣了一下,让薛九全去查清此事,薛九全来到武安侯府询问,结果发现义子遍体鳞伤站起来都困难,暴怒之下差点亲自带人灭了林家满门,还是曹华拦了下来。

    后来,天子以未经申报先斩后奏为由,象征性的罚俸三年,又给林侍郎抚恤安慰一番,此事才平息下来。

    不过曹华明知林家是蔡太师一系,还不留丝毫情面先斩后奏,明显坏了彼此的情份,蔡京肯向天子递话便表明了这一点,就连薛九全,也少有的指责他做事未考虑后果。

    而曹华之所以当场就杀了林封阳,便是因为把林封阳带回汴京就不可能死,顶多就是打一顿,然后林家求情扯皮,皇帝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至于林封阳是不是证据确凿该死,没人会关心,连林家自己都不关心,自己儿子是什么东西当爹的林牧会不知道?

    林家气急只是因为曹华事先连招呼都不打罢了。

    有意见可以提,上纲上线算怎么回事?

    你曹华自己就干净?

    也是因此,曹华根本没法解释,只是以养伤为由不见客,判罚也没改,反正人都杀了,说啥也没用。

    这些乱七八糟的盘根错节,文人士子自然不知道,骂了几天换来曹贼罚俸三年,虽然还是觉得心里不平衡,但总比罚酒三杯强,骂了几天无可奈何,也只能就此不了了之....

    ------

    武安侯府,睡房内药味弥漫。

    曹华靠在床头,听寒儿说完外面的情况,轻轻点头:“和那些书生解释不清楚,随他们说去吧。”

    寒儿坐在床头,手上拿着温热毛巾,眼中仍然带着几分寒意:“还有那个万宝楼,这几天借题发挥,又出了几款新‘草尖’,明显就是含沙射影诋毁公子,要不我...”

    曹华抬起手:“一个小商贾罢了,又和永安公主关系匪浅,婚期将近,不要横生枝节。”

    “寒儿知错。”

    寒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

    手里拿着毛巾,她偷偷撇了一眼,发现公子眉头紧锁,以为是有烦心事,便轻声问道:“公子,若是有事交给寒儿即可。”

    曹华思索少许,来了四个多月,本来觉得火铳是大杀器比武艺重要,千辛万苦弄出火铳,结果中看不中用,此时趁着受了点伤,便顺势说道:“前几天练功走火入魔,导致武艺大不如前,否则也不会被两个小贼打伤。”

    “什么!”

    寒儿顿时色变:“还有这种说法?”

    曹华总不能说自己忘了一身功夫,只能认真道:“武学一道博大精深,三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公子我还年轻,大不了从头开始,不算大事。”

    寒儿可没把这当成小事,若是公子没了一身通天武艺,还怎么‘武安天下’,若是被天子知道,恐怕都督都当不成。

    她思索少许,还是不相信,便佯作起身,左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了公子的太阳穴。

    拳风骤起!

    曹华正在思考没有察觉,右手本能抬起,五指如勾直接抓住了寒儿小手,继而如游蛇般缠绕而上,直接掐住了寒儿的脖子,把她狠狠按在了大腿上。

    一切不过眨眼之间。

    “呜——”

    寒儿靠着公子的大腿躺在床上,小手死死抓住公子的胳膊,满眼惊恐。

    曹华才反应过来,伤口扯的浑身疼痛,颇为恼火的松开手:“寒儿,你做什么?趁公子病危想上位?”

    寒儿小脸煞白心有余悸,松开了手也没敢起来,只是小心翼翼开口:“公子说武艺大不如前,我..我就试一下...”

    曹华看着腿上的姑娘,又好气又好笑的在她鼻子上刮了下:“武艺大不如前,又不是没有,只是没以前厉害,需要进行恢复训练,明白吗?”

    动作亲昵。

    寒儿顿时懵了,愣了好半晌,才诚惶诚恐坐起来,脸直接红到脖子:“我...我觉得和以前一样...以前公子制服寒儿只需要一只手,现在公子身受重伤,制服我同样只需一只手,还要恢复成什么样?”

    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刚才公子碰她鼻尖的画面,心思早已不知道飘到了那里。

    曹华见寒儿都不相信他不会武功,想了想,也只能换了个说法:“学海无涯,站的越高便觉得自身越渺小,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嗯,明天你把李百仁他们叫过来,好久没考校你们武艺,让我看看你们有进步没有。”

    “诺!”

    听到这个,寒儿顿时把方才的旖旎心思抛之脑后。

    能得‘京都太岁’指点武艺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典魁司中一半江湖人都是为了这个才入黑羽卫。

    寒儿从小到大都没能在曹华手上走过三招,一问起来公子就说“女儿家,一辈子也练不出名堂”,不服气肯定是有,可最后发现她努力十倍都追不上公子的步伐,最后心里也就只剩下崇拜了。

    如今公子肯开口指点武艺,她自然欣喜,甚至还有点紧张,麻溜的就站起来跑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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