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喘息着点了点头,虚弱地道:“多谢!”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他大半的力气,方一吞下药丸,他便将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似是在闭目调息。

    眼见他的呼吸渐渐平缓,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白衣女子这才放心下来,低头翻起了手中的医书。

    “刁姑娘!”过了没一会儿,李渔忽然出声道。

    白衣女子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看着手中的书本,随口答道:“稍等,这针法我还需要多看两遍。”

    “不是此事。”经过这一会儿的调息,李渔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他直起了身道:“在下有极为要紧的事必须进城一趟,不知姑娘可有办法帮我短时间内抑制住伤势?”

    白衣女子闻言抬起头,皱眉道:“你现在需要静养,不宜走动。”

    李渔扯了扯嘴角笑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只不过这事干系重大,在下必须要去这一趟。还望姑娘成全。”

    “不能找别人代替吗?”本着医者父母心,白衣女子还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李渔微微摇头道:“别的事或许可以,这事真不行。姑娘请放心,在下不会枉送自己的性命,否则的话岂不是堕了姑娘的神医之名。”

    “神医么?”白衣女子呢喃了一句,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忧色,沉吟片刻后道,“法子倒是有,不过此法对身体伤害极大,而且你伤势沉重,稍有差池,很有可能你就会武功全失。你确定要试?”

    李渔闻言顿时沉默了。

    高强的武功对于每一个身处江湖漩涡的人来讲,都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否则的话,当初区区一本‘天罡残卷’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牛鬼蛇神。无论这些人学武是为了行侠仗义,还是为了报仇雪恨,抑或是金钱权势,无一例外的都是有所求。一旦有所求,就有了弱点,也可以称之为心魔。这个心魔就是对于失去武功的恐惧。因为对于这些人来讲,失去武功远比死还要来得可怕。如果是被人杀死倒也干净,左右不过是碗口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是若是武功全失人却活着,就意味着自己从一头尖牙利爪的猛兽变成了一头任人宰割的绵羊,就算留在世上也是活受罪。很多人不惧死亡,却惧怕活着受尽折磨。因为随之而来的惊惧、恐慌、绝望等情绪的不断吞噬,会活生生将一个正常人逼疯。

    所以,如果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那一步,不惧怕死亡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能够坚持活着才是真正的强者!

    李渔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白衣女子也没有出声打扰。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方听见他笑道:“我确定!”

    白衣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劝,而是点头道:“身体是你自己的,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我也无能为力。”说完站起了身走回了房间,片刻后拿着一个瓷瓶走了出来,递给李渔道,“里面是我以阴蛛的内丹跟血髓草配制而成的‘阴髓丹’,本来是为了……,现在既然你急需就先给你吧。”

    李渔闻言心思一动,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在阴蛛巢穴中,他昏迷过去最后那一刻听到的那个声音,眼神不由自主朝眼前低头忙活的白衣女子看去,心中暗忖:难道她就是当初抢到了血髓草的人?可是棠宁为什么说他们赶到的时候什么也没看见?按理说棠宁不会骗我,但是眼前的阴髓丹骗不了人。莫非其他的地方还有血髓草?或者说,他们姐弟对我们有所隐瞒?可是按照义父的飞鸽传书所说,岐黄山的掌门与义父乃是八拜之交,照理说他的弟子不会害我才对……

    白衣女子对他这些心理活动浑然不觉,只是认真地将银针放在火焰上炙烤消毒。

    看着对方专注的神情,李渔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思绪也随之一变:李渔啊李渔,你何时也开始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刁姑娘不告诉你,定然有她的苦衷。现在人家正在费尽心思救你,甚至不惜拿出了珍贵的丹药。而你却诸多猜忌,那你与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了。

    “啪啪啪啪——”

    清脆的抽打声突然响起,

    白衣女子诧异地抬起了头,看着脸颊微微泛红的李渔奇道:“怎么了?”

    李渔扯了扯嘴角,笑道:“有蚊子!”说完又抽了自己一耳光。

    白衣女子看了他一眼没有拆穿,而是轻轻在他面前蹲下身,神色凝重地道:“接下来我会用银针先封住你的穴道,接下来我会以内力助你体内的‘阴髓丹’迅速化开,借用‘阴髓丹’的爆发之力将你被阻塞的筋脉冲开。如果成功的话,不止你的武功修为会上一个新台阶,之前所受的伤也会立时痊愈。但是如果失败的话,你全身的血液会慢慢开始沸腾,同时在体内横冲直撞,直至冲体而出,也就是你们常说的血管爆裂。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送了性命,但是这一身的武功就保不住了。我有责任提醒你的是,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减少至少十年的寿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然后目光炯炯地看着李渔,在最后开始之前,她还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如此,多谢姑娘!”李渔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白衣女子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钦佩之色,能在明知百害而无一利的情况下还选择这个法子的,不是天生疯魔,就是有大勇气之人,李渔很显然是后者。

    与此同时,山谷边缘的林子里,出现了两个面容枯槁,手持哭丧棒的灰衣老者,他们看着不远处的茅屋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地朝茅屋摸去。

    房间内的二人却浑然不知,一个专心扎针,一个全力配合。

    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两位灰衣老者就走到了茅屋的门口,不约而同地双双朝门口扑去。

    谁知刚靠近门口,两侧忽然飞出几条绿影,闪电般朝二人扑去。

    “螣蛇!”

    “快撤!”

    二人一眼便认出了飞出来的绿影,赫然是几条通体绿油油的飞蛇,顾不上再破门而入,而是急速后退。

    两个灰衣老者来得快去得更快,几乎转眼间就跑出了数十丈。可惜那几条生着肉翅的飞蛇并不比他们慢,很快便追上了二人,吐着信子朝二人飞射而去。

    很快门外便传来二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显然惊恐之极。

    这边白衣女子却丝毫不受影响,淡定地扎完了针,对李渔叮嘱道:“接下来的过程凶险无比,阴髓丹虽然功效神奇,但是副作用也很明显,爆裂之时更是痛苦万分。切记意守丹田,不要受外界干扰,否则一个没控制好,不止是你会当场筋脉爆裂而死,连我也会受到反噬。”

    “姑娘放心,在下知道轻重。定然不会连累姑娘!”李渔显然也听到了屋外的响动,但是见白衣女子一脸的镇定,心知对方定然早有安排,当下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意守丹田。

    白衣女子取出一粒丹药服下,闭目片刻后忽然睁开双眼,眼神已经变得冷静异常。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双手齐动不停地拍打在李渔的身上,随着有节奏的拍打声响起,李渔的脸色越来越红,头顶开始冒出阵阵白雾,似乎是在遭受烈焰的炙烤。

    而此时的门外,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二位老者,好不容易摆脱了飞蛇的围攻,连滚带爬逃出了山谷。但是他们却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回头,依旧没命地朝前跑。

    一个正坐在树杈上啃桃儿的女子,见到二人仓皇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一口将最后一口桃肉咬下,随手将桃核一抛,抓住树枝轻轻一荡,追着二老而去。

    正一路狂奔的二老突然停了下来,左边的老者看着不远处静立的男子,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他的声音极为难听,就像是金属被小刀切割一般,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男子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如果在下没认错,二位施展的是棠廷一脉的‘鬼烟步’,不知道具体是哪一脉的前辈?”

    右边的老者闻言双眼一眯,抬手制止了左边老者,打量了一番眼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开口道:“我们是哪一脉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阁下是哪门哪派,何以无故拦住我们的去路?”

    男子淡淡一笑,突然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然后静静地看着二人。

    两位老者脸色齐齐一变,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意。右边的老者道:“原来是无极宫的人,老夫正是炼魂门的姬长寿,他是老夫的师弟姬长命。”

    “原来是两位姬前辈!久仰久仰!”青年拱了拱手道,“晚辈林弃,现在是无双阁的长老。”

    “无双阁?”二老对望了一眼,显然都没听过无双阁的名字,还是右边的老者开口道,“老夫久仰无极宫主的大名,可惜福分浅薄无缘得见。今日得见无极宫的弟子真是倍感荣幸,不知林长老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兄弟效劳的,只管吩咐。”

    “吩咐谈不上!”林弃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晚辈只是希望二位前辈将《清心咒》交给我,好让晚辈对方丈大师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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