浒墅关乡公所,就建在忠武道社和炎黄道社不远,是个不大的两进院子,门口挂着“长洲县浒墅关乡公所”的牌子。

    此时,乡公所边上围了很多人。就连在附近道社祭祀的人,也被吸引过来,最后为的水泄不通。

    “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古柏村的王十三,违抗王命,烧死女婴,知法犯法。他和他娘子已经被村正送到乡公所。”

    “还有这事?圣王下了王命,他还敢干?再说,现在又不是养不活。”

    众人议论纷纷,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面瞅,果然发现一对年约三十的男女,正脸色苍白的被五花大绑。

    门前的宣讲台上,乡正王虎腰间拄着唐刀,用失去一只手的右臂,指着告示台,对周围的乡民讲话。

    王虎是女真人,第二批女真移民。之前是唐军骑兵十骑长,下武士。去年梅岭大战张弘范时,丢了一只手,伤残退役,被任命为正九品乡正,掌管本乡一千六百户百姓。

    “你们看看,大王的诏命,贴在告示台上十九天了!各村公所的告示台上,也贴了十八天了!本官,司妇使,村正,警士,都反复宣讲过!没人不知道!朝廷不会不教而诛,但也不许装聋作哑!”

    “王十三,你还敢狡辩不知情?瞎子都知道的事,你不知道么?你再狡辩也是无用,王法断不容你!否则要王法何用!”

    “大伙说,如今无女可娶的汉子这么多,大王分田授土,废除人头税,还帮大伙养女儿,该不该再残杀女婴?”

    王虎大声说道。他虽然废了一只手,却仍然中气十足,很有威势。

    “不该!”众人情绪激扬,很多人甚至哭起来。

    “不该啊!我前年也淹死了闺女!要是圣王早来两年,我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干呐!”

    “断了香火的人那么多!还能杀女婴么!不能!!”

    “王十三!你杀了四个亲骨肉!这个还是活活烧死的,你作孽啊你!”

    王十三听到这些话,兀自狡辩道:“乡正官人!草民实在不知啊!还有,那小崽子不是我女儿,那是来索命的水鬼!”

    “住口!”一个身穿十品官服的中年女子也上了宣讲台。她是古柏村司妇使韩娥。

    “你敢说你不知情!古柏村告示台上贴了王命告示,我知道你娘子快生了,还专门去你家宣讲,再三告诫。你敢狡辩么!圣王令出如山,你要偿命!”韩娥怒了。

    王十三竟然睁眼说瞎话!其人品德,可想而知。

    按照制度,乡村司妇使必须由已婚已育,口碑良好,又能识字的妇女担任。韩娥就是这样的人。她原本只是个村学究的女儿,因为读过一点书,竟然做了女官。

    司妇使专管乡村妇女生育,维护妇女尊严,规范妇德妇容,还管妇工如织布等事。

    王十三的娘子嚎啕大哭,呼天抢地的喊道:“乡正官人,妇使官人,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烧孩子啊!我生孩子后,就昏睡过去了,眼睛一睁开,就闻到肉烧焦的味道,我的天呐!”

    王十三突然说道:“你也知情!主意还是你出的!你哪里睡过去了!”

    什么?

    女人如同见鬼般瞪视着王十三:“你疯啦!我怎么知道!我醒过来你就把孩子烧死了!呜呜呜,我的儿啊!王十三,生孩子前我就说,要是再生闺女,我们就养,可你…呜呜!”

    众人哗然,都是有些不敢相信。王十三竟然当场和他娘子咬起来!

    谁知王十三再次一语震惊众人,“我爹点的火!杀婴的事,我爹帮的忙!”

    王十三的爹听到这里,气的浑身发抖,“畜生,你这个畜生!老头子虽然知情,但何曾帮你点过火!老子劝你不要干,你不听啊!”

    王老头的确劝过儿子,可王十三执意要杀,他无奈之下只能不管。

    可他儿子却说他点的火,那就是杀人犯了。

    王十三为何要这么干?

    他失心疯了?

    当然不是。

    王十三是那种心狠奸猾之人。他没读过书,却知道法不责众的意思。在他看来,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杀婴,那么一定会被处死。

    可要是把娘子老爹一起拉进来,那就是三个人。三条人命,官府多半不会因为一个女崽子就杀了。

    那就有可能逃过一命。

    她娘子的确当时不知情,他老爹虽然知情,却没参与杀婴。可他还是要把一家人全部拉进来。

    甚至,他就算被杀,也不想自己的娘子活着改嫁他人。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话本来很让人感动,可用在王十三这,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来人!”乡正王虎也不耐烦了,“带上婴儿尸体和证人,拿了去县衙!”

    “诺!”警长张锁带着三个警士以及几个乡勇,拿了王家三人,塞入马车。

    紧接着,马车就在众人的指点中往长洲县城驶去。

    “大伙散了吧!”王虎说道,“王十三就是个教训,不要再违抗王法,不然谁也救你不得!”

    忽然一个男子上前作揖道:“乡正官人,我家前天生了一个闺女,这养育钱,怎么领取?”

    王虎笑着说道:“抱着孩子去村公所登记按两个印,一个家长指印,一个孩子手印。村公所再上交乡公所,最后交到县衙,县衙会拨钱下来。最多两个月,你就能拿到钱了。”

    “不过,本官提醒你们。县衙每年会分派人手下乡核查,要是弄虚作假冒领,那可是欺罔之罪,一旦查实就是三年苦役。”

    “谢乡正官人。”那人说道,“万万不敢弄虚作假。”

    众人听完一起散了。但今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向周围乡村飞去。

    王十三一家人到了县衙,首先被关押在警士堂。

    唐国在县城是没有驻军的,维护一县治安的,主要就是县警堂。

    之前的捕快衙役已经全部废除,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培训或军中退役的警士。警官不是海东来的,就是退役武士。

    一县警堂有一百警士,装备皮甲,还有三十匹战马。各乡警所,是县警堂的派出机构。基本上,一百警士小半在乡村,大半在县城。

    加上乡村的治安使,以及乡勇,退役的武士,维持一县治安足够了。

    只有出现大股盗贼和作乱,郡中驻防的唐军才会出动。

    “县尉官人,这是浒墅关的杀婴案具状,请过目。”浒墅关警所警长张锁,将一份文书递给正在办公的县尉。

    县尉眉头一皱,看了看文书,冷哼道:“王命已下,竟敢顶风作案,好胆!”

    他抬头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腮边显出两道楞子,声音带着杀气,“人抓了么?”

    张锁点头,“抓了,就在外面。”

    “证据呢?”县尉又问。

    “目击者,孩子尸骨,都在。”

    县尉再次看了一遍文书,然后铺出一张纸,刷刷写了几行字,再盖上官印。

    然后,他叫来一个警士,把自己的文书和杀婴案具状封在一起打上蜡,最后吩咐道:“送到检堂,补一张逮捕令。”

    “诺!”警士风风火火的出门,去检堂补逮捕令了。

    “走,去审讯嫌犯!”县尉站起来,拎起唐刀,扶了扶头上的纱帽。

    长洲警堂主官叫县警都尉,简称县尉。县尉是正八品,受县令节制。如今的县尉叫洪铣,是海东时代洛宁城的一个警长,崔秀宁最后一批警士学生。

    从那以后,警士主要由警士学堂产生,学期半年,学员全部来自军中。民间无法直接报考。所以,唐国军警就是一家,只是分工不同。

    崔秀宁在海东几年,培训的大多数是特工,前后也就亲自培训了两百多个警士。洪铣虽然是最后一批,但毕竟是王后门生,前途可想而知。

    所以,他才被分到长洲县这样的地方来当县尉。

    长洲县是吴中大县,加上男女比例失调严重,县中的治安状况很差。大股山贼水匪虽然被剿灭,豪族的反抗也被镇压,可杀人,强歼等恶性案件仍然时不时出现。

    尤其是强煎和拐卖妇女之案,简直层出不穷。

    可洪铣也真是了解。他通过在崔秀宁那里学到的刑侦技术,一年破了十四个大案要案,已经赢得长洲神探的美名。

    据说,他快要升为姑苏郡尉,负责一郡警堂重任了。

    “县尉要亲自审讯?什么大案?”

    警堂的其他警士看见洪铣和张锁进入审讯室,都知道出了大案。

    毕竟县警堂又不是洪铣一个警官,只要大案要案,他才亲自出手。

    “什么案?是杀婴案!”

    “难怪呀,大王下的王命,竟敢顶风作案,那不光是杀人,还是抗拒王命了。”

    洪铣倒提着唐刀,进入幽暗的审讯室。很熟练的坐在审讯官的位置。

    张锁和另一个记录的警士,分别坐在他两边。

    两盏鲸鱼油灯已经点亮,放在桌子的另一端,将这一端照得很亮。可审讯官这一端,却很昏暗,只能看清三人的轮廓,看不起脸。

    “先带王柳氏!”洪铣下令。

    很快,哭哭滴滴声中,一个被换上镣铐的女子被两个女警士架进来。

    然后,两个女警士将她按在椅子上,一左一右的押着。油灯顿时将王柳氏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呜呜呜,冤枉…呜呜呜!”王柳氏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吓得快要瘫了,脸色惊恐无比,身子打摆子一样颤抖。

    桌子对面的昏暗中,传来一个漠然而又缓慢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嗯?”

    这声音明明带着一种压力,奇怪的是又能让她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畏惧下的清醒。

    “奴家柳二娘,浒墅关古柏村人,今年二十七。”

    “王十三是你什么人?嗯?”

    “是奴家夫婿。”

    对面那个阴暗中的声音继续道:“柳二娘,你为何要杀婴?为何要违抗王命?不怕腰斩酷刑么?嗯?”

    柳二娘明明很害怕,可偏偏清醒的要命,尤其是对方说话最后一个“嗯”,似乎锤在他她心上。

    “奴家没有杀婴,奴家真的当时不知情……”柳二娘脸色惨白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对方似乎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夫婿杀了四个女儿,你都不知情?”

    柳二娘不假思索的说道:“前三个是知道的,可这次真不知道。”

    洪铣一边问一边观察柳二娘的神色,然后对张锁说道:“给她看看。”

    张锁点点头,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被麻布包裹的东西,走到柳二娘面前,慢慢打开。

    柳二娘的眼睛越睁越大,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当她终于看到那烧成拳头大小的一团焦黑的事物时,顿时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儿啊!我的儿啊!造孽啊——王十三!!”

    女人的嘶叫如同厉鬼一般,神色也变得狰狞起来。

    王十三一直想要儿子,她生一个女儿,王十三就淹死一个,连接淹死了三个。每次生下女儿,王十三就对她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她只能逆来顺受。她既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又怨恨王十三心狠。

    十月怀胎,何其难……那是自己身上的肉啊!

    这次,大王下了旨,她觉得孩子安全了,就算还是女儿也能活下来了。可谁成想,还是死了,是被活活烧死的!

    这是要挫骨扬灰啊!

    正在这时,洪铣冷然道:“觉得造孽了?那为何还要合谋烧死她?嗯!?”

    “我没有!我没有!都是王十三干的!!呜呜呜!”柳二娘歇斯底里,泪如泉涌,她崩溃了。

    洪铣差不多已经明白了。他对一个女警士说道:“柳二娘产后虚弱,又遭遇大变,你们照顾一下,给她用些蜂蜜红糖,到时也好上法堂过堂。带下去吧。”手机端 一秒記住笔\趣\阁→.\b\\\\.\\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诺。”两个女警士架起柳二娘,把她带回羁押房。

    接下来,有提审了王老头。

    王老头虽然一把年纪,可哪里经过这世面?他唬的三魂去了两魂半,不敢有丝毫隐瞒,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倒是想把罪名全部扛下来,可是洪铣一句话就让他认命了:“你儿子王十三烧杀亲女,证据确凿,无可抵赖,他必死无疑。”

    此案其实非常简单,要不是因为违抗王命,洪铣都不会亲自审理。

    审问王老头,洪铣已经确定,烧杀女婴其实就是王十三一个人干的。

    他爹是知情人,属于知情不报。

    至于柳二娘,从她的口供和证人证词,以及王老头的口供,当时的确是在昏睡当中,属于不知情。

    最后,才提审王十三。

    王十三这个狠毒的男人,因为心虚和恐惧,被带进来时已经吓尿了。

    他之前一直给自己鼓劲,打算一口咬定老爹和娘子也一起杀婴了,好减轻罪责。可是恐惧之下,脑子一团浆糊,说的话漏洞百出。

    “带下去!”洪铣厌恶的挥挥手,吩咐道:“此案马上移交检堂,请检堂提起公诉!”

    检堂的动作也很快,第二天就提起公诉,以烧杀女婴,违抗王命为罪名,将此案移交给法堂。

    由于证据确凿,并无疑点,法堂当场审判王十三烧杀女婴之罪成立,违抗王命之罪成立,按制处以腰斩之刑。

    王老头作为知情人,当时没有阻止,事后没有报案,有包庇罪,罚为苦役。

    柳二娘当时昏睡未醒,无罪释放。

    王十三听到真的判处自己腰斩,吓得瘫成一条被抽去骨头的蛇,烂泥一般委顿在地上,面如土色,口中“嗬嗬”的说不出话来。

    法堂审理完结,呈交长洲县令许大功。许大功立刻下令召集检堂,法堂,警堂,要将此案梳理一遍。

    “见过县令官人!”县衙大堂,三堂的主官都以到齐,他们见到按着汉剑昂然而入的许大功,一起行礼。

    一身七品蓝色官服的许大功,将汉剑解下挂在案后,再不疾不徐的坐下。

    “诸位,王十三烧杀女婴案,本官已经看过了。今日本官主持三堂复查,查无漏洞之后,就呈交姑苏郡。”

    许大公开门见山的说道。

    许大公是最早一批海东移民,也是最早一批村正。几年前在海东,他不过管着一百多户百姓,可此时却管理两万多户百姓。

    要说难,的确比当村正难,可要说难多少,那也不见得。这一年多下来,他对于县政已经很熟悉,干得也还顺手。

    在他看来,做县令的诀窍就是四个字:实心用事。

    除此之外没有那么多道道。做好这四个字,也就不难了。多少个大道理,就在这四个字当中。

    他只不过识得千字文而已,却能做县令,靠的什么?靠的就是从龙之功。要是不实心用事,就对不起大王和娘娘了。

    “县令官人,此案缘由是……”首先县尉洪铣把案子的经过又重新陈述了一遍。

    接着检堂主官又把此案的供词和证据证人陈述了一遍。

    最后,法堂又把审理过程,以及呈堂供证,判决理由陈述了一遍。

    许大功一边听,一遍对照记录和证据,就是那个女婴残骸,也再次被呈现上来。

    末了,许大功说道:“本官并未发现不妥,诸位可有发现不妥?”

    三堂主官一起表示,并无不妥。

    此时,县衙主簿当庭记录:“华夏三九八二年,唐五年六月十二。审结浒墅关乡古柏村王十三烧杀女婴案。县令许大功召集县尉洪铣……四人认为,并无不妥。”

    记录完了之后,主簿就对县令道:“县令官人,此案审核记录已毕,请查阅无误后用印吧。”

    许大功看看审核记录,的确完整无误,也无涂改,就取印盖上。

    接着,三堂主官也各自用印。

    最后,主簿摘下剑架上的汉剑,重新挂在腰间,就自顾自离开大堂,差人将记录通过官驿送往郡守衙门。

    一旦出现冤案,那么县令和三堂主官一个也跑不掉。

    三天后,姑苏郡接到审理完结的案卷,检查之后呈交扬州州牧府。

    又三天后,已经成为扬州牧的大特务李扬,又将此案送往临安大理寺(最高法堂)。

    大理寺在复核汇总之后,一份判决名单就送入皇宫李洛案前。

    因为是命案,所以容不得丝毫马虎。

    …………

    “又是顶风杀婴案!全国已经十五件案子了!”唐王李洛神色冷厉的将最新的案子递给崔秀宁。

    崔秀宁接过来看看,秀眉一皱,“真够狠的,活活烧死!”

    李洛冷笑,“又是补贴又是酷刑,竟然还有人干。真以为我那么好说话?不狠狠杀几个人,就不能杀一儆百!”

    他说完,在案上笔架中取下一只笔,蘸满了朱砂,一一批示。

    全部批准腰斩判决,压根没有宽宥半分的意思。

    他批示一份,崔秀宁检查一份。

    当真是血淋淋的阎王勾魂笔。

    唐王一批,那就是死定了。

    十五个杀婴大案,就这么尘埃落定。

    被杀的人,竟然有二十七个!

    估计到时不光整个唐国,就是整个天下,都会被这件事惊到。

    崔秀宁道:“这些事都发生在乡村,要是我们没有掌握基层,根本不会知道。”

    李洛点头,“就算后世,政府掌握基层权力,也就是在建国后那三十年。那三十年,也是动员力最强的时候。”

    很多政策,不掌握基层根本就是空话。

    唐国制度,王权下乡。唐廷通过合并乡村,每一百到两百户,设立一行政村。每一千到两千户,设立一行政乡。

    村有村公所。设立村正一员正十品,治安使一人从十品,司妇使一人从十品,村学教师一人从十品。

    乡有乡公所。设立乡正一人正九品,警所警长一人从九品,警士三员正十品,司妇使一人从九品,乡学教师三人正十品。

    可见,一乡之内若有十村,吃皇粮的官吏有49人。每年俸禄开支一千唐元(银元)。唐国如今的乡有三千八百多个,这项开支不到四百万唐元。

    就算天下一统,乡村官吏俸禄开支也就一千万唐元。而那时,唐国的年收入应该在八千万到一亿元之间。

    财政不会崩溃。

    皇权下乡,秦汉都能做到,为何宋明清就做不到?

    绝对不是没钱。别忘了,皇权下乡的好处其他不说,起码能多收不少逃掉漏掉的税。多收的国税,可能还不止支出的俸禄。光从财政看,也许不亏反赚。

    宋明清的士大夫们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那么只有一个理由。

    不愿意干。

    皇权不下乡,那么乡村之权就是他们这些士绅大族把持。皇权下乡他们当然会坚决反对。士绅的这块蛋糕,就是康麻子和乾隆这样强势的鞑酋都不敢碰。

    满清诸帝唯一值得称道的汉子雍正,也只做了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和改土归流。就这,他也被黑成老鸦。

    他倒是想干皇权下乡来着,但也不敢碰。

    而李洛却硬生生干成了。

    为什么李洛能干成?

    因为他够狠。这个无产者出身的男人,比满清更狠,他的武力也比满清更强。只不过他的狠是针对士绅豪强。他不怕没有士绅豪强的支持,他有自己的人才培养体系。

    唐军收复江南一年多了,乡村政权已经稳固。之前盘踞乡中的野皇帝们,要么被镇压后抄没田地家产,要么乖乖配合变成了中小地主。

    除了新鲜入炉的唐国贵族,唐国已经没有大地主了。

    这也是为何最近宋国和梁国的大地主,突然一反常态鼎力支持宋国梁国的原因。

    据情报,梁国和宋国的地主豪强,已经主动捐纳钱粮,甚至训练乡勇。

    梁国豪族们,对萧梁从一开始的敌视,再到有效合作,如今已经变成鼎力支持!

    他们怕了。

    怕李洛和唐国,将“革命”之火烧到梁国。

    李洛没有阻止。

    不怕他们跳。

    说来可笑,反而是他们帮助萧梁度过了粮食危机,让萧梁开始恢复生产,休养生息了。

    一切,都是为了灭唐!

    都是李洛逼得!

    用一句后世某宣言的话说就是:“一个幽灵…旧欧洲的一切反动势力已经联合起来了!”

    …………

    六月二十八,唐元双方的交换才全部完成。

    长江北岸的二十万头耕牛,全部运到江南。而云南王以下的俘虏以及五百万两白银,也运到江北。

    耽罗岛的战马运到高丽交接。

    李洛和忽必烈各取所需,竟然顺利达成了一笔交易。

    一时间,长江南岸的金陵一带,到处都是牛叫声。地方官们看见牛,无不额手称庆,喜上眉梢。

    大王真是厉害啊,还能向鞑子要到牛!

    而最高兴的,应该莫过文天祥了。

    他在元宫受苦七年的妻女,已经被送回江南。

    “太尉!”一个在军师府警卫值班的武士来到文天祥的太尉节堂,“启禀太尉,礼部来人说,夫人和小娘子们已经被鞑子遣归。礼部派人送夫人回府了。”

    什么?

    虽然早就知道夫人和女儿会被大王换回来,可文天祥听到消息后还是喜出望外。

    这男人将笔往案上一放,就脚步匆匆的离开军师府,骑上一匹马直奔文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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