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邃下去,飘荡的黑云游移,渐渐遮去夜空半轮清月。

    监牢通道偶尔回荡几声咳嗽,天窗外,清冷的月色被黑云遮蔽的刹那,阴影推开楼道的灯光将牢房拥了进去,人声、脚步声在这一刻变得静悄悄。

    栅栏之后的牢房,有着蓝色的光芒照亮,满脸汗渍的王如虎紧闭双眼,头压羽绒枕来回摆动,手脚不是抽搐抖动,砸的钢丝床嘭嘭作响。

    一片漆黑里,淡蓝的光晕在床头矮柜冉冉升起,驱着黑暗的边沿蔓延床上辗转的身形,金属盒子‘吱’的机械声音里,盒盖拔高,一枚芯片有着青白的电光流转,照去的蓝光像是扫描扫过男人头颈、躯干四肢。

    扫描:

    生物体超出人类极限百分之五十.......

    完美契合.......

    进行移植.......

    移植启动中.......

    开始......

    常人无法看到的芯片里,无数长串代码正飞速计算,隐隐约约化作电子音,念出‘开始移植’下一秒,床榻那边辗转抽搐的身形,剧烈挣扎,忽然抬手一扬,巴掌呼啸而过。

    电子音戛然而止,只听嘭的一声,大掌压的盒盖歪斜滑出,电弧、火花乱溅,精密的构件硬生生拍的稀烂,里面正中那枚芯片都崩的弹出,落在柜面翻转两圈。

    片刻,手无意识的垂去床侧悬着,王如虎摆动脸颊,眉头缩紧到了极致,双眸不停的眼皮下转动,密布额头的汗珠顺着眉尖淌去眼角,滑落枕头的一瞬,有声音在脑海中唤来。

    “如虎,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又跑为师这里来做什么.......”

    意识落入梦里,零碎的记忆组成画面,漆黑的林野间,雾气蒙蒙在林子深处翻涌,林前的空地上,一个老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布鞋,双袖挽出一截负在身后背对着他,花斑的须髯抖动,微微侧过脸,王如虎想要看清,却是有些模糊,看不清长什么样。

    那边,只听老人的声音在说。

    “生灭之躯,内外皆钢,幼时浴药十五载,百毒不侵、五行无害,凭坚韧致死之伤,亦能强撑最后一口气,气不下丹田,身则不灭,神亦不消。”

    “你与你表弟,拜我为师,他学兵器万用之法,你纳不死之躯。此路漫漫,凶险异常,当慎行......”

    视线望去的林间空地,风声呜咽跑过,沙沙的林野抚响之中,黑暗犹如潮水般涌来,覆去视野所看到的一切,再到微微光亮出现,已是亮着昏黄灯光的破旧房屋,墙上的年画脏旧,箩筐装满了药草。

    噗噗的水声沸腾,传出一股浓郁的药味。

    王如虎站在门槛后面,看着屋内木床上的老人,身形枯瘦如柴,双眼浑浊无神,干涸的双唇嚅动,虚弱的念叨。

    “如虎......你炼成了吗?

    ......炼成了吗?

    ......生灭之躯,内外皆钢,你炼成了吗?”

    老人虚弱的话语,仿佛无限循环,不停的在耳边回荡,某一刻,王如虎猛地睁开眼睛,翻坐起来,他才发现双手正握成拳头死死的捏紧,阳光正从背后墙头的天窗照进来,斑驳落在被褥上。

    此时天已经大亮。

    铁门栅栏外,两个狱卒正面面相觑,见他无事,相互使了一个眼神,赶紧离开。

    “怒加.......又做噩梦了。”

    “每个月都会有几次......我算的时间真准,带你来第一次看到。”

    “这么凶残的人,居然也会做噩梦,真够神奇的。”

    两个狱卒相互交谈,警棍敲打着远处的栅栏,传来梆梆的声响,让王如虎感到一阵心安,揭开被子下床,光脚贴去地面,脚心感受这片微凉,精神清醒了不少,这才起身走去洗漱台,凉水浇去脸上使劲搓了几下,重重呼出一口气。

    昨夜的梦,三年来做了不知多少回,梦里的老人,应该是他的师父,可努力回想,却没有任何深刻的记忆,而那什么生灭之躯,没有任何印象,至于老人口中,自己还有一个表弟,更是连相貌都不知道什么模样、什么名字。

    “有头无尾的梦......我到哪里去找线索。”

    拿过毛巾擦去脸上水渍,王如虎转过身,看去床头柜时,浓眉顿时皱紧。

    “谁干的?”

    那边柜面上,昨夜放在那里的金属盒子,以前怎的也无法打开,此时却是坏成了两半,盒盖歪斜一边,到处洒满细小的零件,看上去被暴力砸坏的。

    王如虎拿起狼藉当中一个拇指大小的方形芯片,对着阳光仔细端详,上面有许多细密的东西镶嵌。

    “好像是个了不得技术.......跟我的过去有关.......”

    然而,还想细想下去,脑袋忽然像针扎一般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阻止他想起过往的记忆,顿时捏紧芯片,使劲捶去脑袋,“啊——”的怒吼,震的牢房栅栏哐哐抖动,另只手猛地抬起,挥拳打出。

    最近的那面墙壁,水泥脱落、砖石断裂崩飞,王如虎一拳直接打出窟窿,拳头轰的探到了隔壁牢房,贴着那边囚犯脸侧擦过去,吓出一片惊声尖叫。

    不多时,一连串脚步声赶来这边,七八个狱卒围在门口,看着呲牙的面容,吞了吞口水,这个时候没人敢开锁进去。

    只是在门外问‘发生什么事了?’‘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叫狱医过来。’的话语。

    站在墙壁前的身形微弓,缓缓收回手,王如虎拖着脚步坐去床沿,盯着地上明媚的斑驳好一阵,嘴唇微张,嗓音低沉。

    “帮我叫哈罗德.......让他来一趟这里,我有话跟他说。”

    门外的狱卒离开,拿出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后者正在家中享受按摩,接到电话以为王如虎答应之前打假赛的事,打发了按摩女,起身穿戴整齐,带上保镖驾车驶来塔贡监狱,停好车辆,火急火燎的来到牢房,伸开双臂朝那边不停打着沙袋的身影拥抱过去。

    王如虎没理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摇晃的沙袋,过得良久,停下挥打的拳头,拿过哈罗德递来的毛巾,擦去脸上的汗珠。

    “摩洛西亚最好的脑科医生,能治疗失忆吗?”

    急急忙忙开车过来,竟是这个事,哈罗德一屁股坐去床边,招手让手下送来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看着对方神色,摇了摇头。

    “这里没有.....最多心理干预,但你试过的。”

    王如虎随手丢开毛巾,挂去墙上一排塑料钩,拿上床上一件外衣罩在身上,阳光照在敞开的衣领间高高隆起的肌肉,他站在天窗投下的光斑转过身,看去床边的哈罗德沉默了片刻,开口。

    “我想离开了......去寻找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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