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亮知道黄萧松口，连忙示意笔录。然而黄萧一白眼，半天没吭声。王亮一咬牙让同事停止笔录，一面偷偷打开口袋里的录音机。
黄萧这才开口。原来二十年前，蓝麟是医疗队的人，黄萧和刘局——也就是刘常德一样是护卫兵。蓝麟利用模仿签名的能力巧妙换取资源，自此后黄萧对蓝麟看上眼，和他成为朋友。蓝麟当年非常崇拜一位叫谢良的医生，这谢良医生论医术却不及蓝麟，却是整个军区最重视病人的医生。蓝麟还有个对象，是医疗组的护士，叫做秦淑珍。秦淑珍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好护士，纯朴大方，为干涩的军旅生活别上一点红。
“正因为他们对他都很重要，结果才无可挽回。”黄萧阴沉的声音叹道。
蓝麟这人很怪。
但总体而言是很普通一名医生，黄萧一直这样以为。
偶尔偷喝酒，醉了假学问吟两首诗，时不时被谢良敲打头骂他不上劲；虽然懒散，却不让人讨厌。
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他会露出奇特的表情仰望夜空。
“怎么，还没睡？”黄萧问。
“太吵了，睡不着。”
吵？难道谁晚上睡觉打鼾？黄萧纳闷。
“哭声吵得人睡不着。堵上耳朵，闭上眼睛还是能听到，渴望得到宁静的死者的哭声。”
黄萧打个冷颤：“你小子，别神神鬼鬼的，怪吓人。”
蓝麟转过脸，月色下他的脸格外苍白：“你知道吗？我听过的哭声，都是祈求能够苟活在世上，哪怕一分钟一秒钟。只有这里，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听到这种渴望死亡的哭声。祈求被杀，祈求解脱痛哭，祈求从活生生的人间地狱离开；听着这样的哭声，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黄萧给了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虽然责骂，却没有责怪。因为黄萧知道蓝麟说的不错，战场是个活地狱。尤其对整天面对战士生死的医生，如果没有坚强的信念和决心，钢铁般的意志，很难坚持下去。然而，偏偏他们所参与的这场战争空虚得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为保护领土主权，不是为捍卫国家尊严，也不是为救助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这场战争因何而起，为的是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们这些兵曾经被虚假的谎言和宣传欺骗，而真正站在战场后他们才知道，这场战斗多么可笑愚昧！对战争的双方来说对方是侵略者和敌人，而他们的敌人和他们一样在迷茫中抛撒热血，淋浇干枯的大地。没人知道战争的意义，那些最初发动战争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丁点战争本身就是沉重和罪恶的事实；让愚昧的杀戮继续下。
“谢老师说战场是医生的地狱。我们费尽心力挽救的生命在炮火下转瞬即逝。既然知道，老师为什么还是选择留在战场上？我真的不明白。”
黄萧叹口气：“那是他的责任。挽救生命不就是你们医生的职责吗？”
蓝麟突然笑了：“你真觉得我们是在挽救生命？在我看来，只是将制造更多杀戮的机器送回战场。”
“说实话，我喜欢战争，喜欢硝烟和血的味道。唯一烦人的哭声也并非难以忍受。只是，我最重要的人们，明明讨厌无谓的伤亡，却每日忙得连痛苦都忘记。”说着，蓝麟转回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黄萧知他说得是谢良和秦淑珍，他拍拍蓝麟的肩：“战争会结束的，咬牙撑着，早晚你会习惯，小伙子。”
然而，仿佛蓝麟的预感中地，第二天便发生意外的悲剧。前方阵地突然出现敌人，刘常德及几个士兵被派去求援。谢良抢救伤员时被炮弹的弹壳击穿头颅，当场死亡。
蓝麟当时在场。他意图阻拦谢良去救地方伤员，却没有阻得了。目睹全过程的黄萧知道这对蓝麟有多大打击，但是他不晓得怎样安慰战友。
蓝麟连着三天都不语不食，许多同志给他做思想工作都效果甚微。后来还是秦淑珍一个巴掌将他打醒。
秦淑珍骂道：“你以为就你难过？少在这里给谢大夫丢脸！是个男人就承认他死了，别让他到死都看扁你！亲属惨死在战争中的多如牛毛，他们都像你一样婆婆妈妈？他们能坚强的活下去，为何你不能！接受他离开我们的事实，坚强的挺过来再次投入到工作才像他的徒弟！”
他问秦淑珍：“他死了？”
秦淑珍回答：“对，他死了！”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他！所有死人，所有的亡魂我都能看得到，为什么独独看不到他！”
秦淑珍没再说话，任他抱着她痛哭。
黄萧当时不明白他的话，这是黄萧第一次见到他落泪。
第四日凌晨前线失陷。刘秦淑珍死了。
混乱的战斗中，后勤被袭击的他们急速撤散。而蓝麟被炸飞起的巨大石块压住腿。秦淑珍和另外一名战士和黄萧一起试图搬动石块，突然遭到敌人扫射。另一名战士当场死亡，黄萧受伤匍匐在地下。
他在炮火轰鸣中清晰的听到对话。
“淑珍！”
“答应我，”她艰难的企求，“要活着……”
硝烟渐散，炮火仍轰鸣。黄萧终于看清秦淑珍倒在蓝麟不远的地方，背后都是血乎乎的窟窿，再无气息。她的手，仍与蓝麟的手握在一起；如今却间隔着生死之桥。
之后，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发生！
蓝麟他推开压在腿上的巨石，伏下身合上她的双眼。此时透过裤子上擦破的窟窿能看到他腿脚上本来全是血迹的部分下面竟然没有伤口！
啊！不可能！如此巨大的石头砸上去，就算没有残废骨折，怎么可能连伤都没有？何况他裤子上的血迹表明他本来受过伤，可是如今他却完好无损的站着！
再说他是怎样移动开的巨石？当时他们三个成人都没有搬动开，以蓝麟看似麻秆的身体怎么轻易的移开石头！
黄萧还没整理好大脑，敌人和子弹已经逐步逼近。
之后的景象更令他难以想象，枪林弹雨中，蓝麟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歼灭大量的敌人，仅仅凭一柄手术刀！他虽然听说过有会练武的高人，但是他从没把武林高手这个称号代入到蓝麟身上过；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文邹邹瘦干只会说诗的假学问竟然会武术，而且这样厉害！
后来他也索性站起来，心想反正都这样就和敌人拼了！凭着两杆双枪奋力苦战。
不知过了多久，敌人突然撤退。
破烂不堪仍断断续续播放的收音机广播，敌军在主战场上大败，已经表示投降要求谈判。
黄萧想哭又想笑。敌人投降，他们捡回一条命；可是如果敌人早点投降大家怎么会死！真让人觉得，生命廉价到不值钱。
他丢下枪，转头看蓝麟，发现浑身浴血的蓝麟仿佛变了一个人。
冷漠，苍凉。
“是我的错。”谜一般的话语回荡，“不该装成人类。”
他似乎忘记秦淑珍，拼命的在战场搜索翻找，直到找到谢良已经腐烂的尸首，抱起。
“我知道您不喜欢看到杀戮，我带您去清静的地方，老师。”
他似乎忘记秦淑珍。也许是他强迫自己忘记这位他最初爱上的女子，为阻止自己疯狂。
黄萧好像着魔一样紧跟着他。
后来，他们知道总部直到一周后才接到他们的求援，被派去送信的人除刘常德外全灭。他们追寻刘常德下落，未果。
蓝麟将谢良的尸体制作成一具标本，带着标本四处行走。战后他们一起去过许多地方，途中蓝麟逐渐恢复正常，和普通人一样说笑。只是偶尔他会和标本说话，仿佛谢良还活着。后来蓝麟将标本交给黄萧保管，失踪了。直到最近黄萧接到电报，蓝麟说他已经回国，让他带着‘老师’一起回来。
之后黄萧意外的发现蓝麟正在进行某项事，黄萧意图阻止，却被诬陷关进监狱。
“究竟是什么事？”王亮忍不住追问。
黄萧摇头：“想知道自己去查，只有你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黄萧再度噤声。探问时间结束，王亮只得不甘的离开。他明明知道黄萧掌握重要情报，但是苦于他并非负责人员无权提审，只有通过如此短时间的探问取得少量信息。信息中是真是假还要从长计议，最低限度，王亮已经知道蓝麟是他的目标没错！
王亮警官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蓝靖验血的事情，突然属下通知说是联络上催眠专家。王亮只得赶忙去见催眠专家，所以蓝靖这儿又被搁下。答案出乎预料。催眠大师说那对夫妇没有接受过暗示。
王亮忍不住问：“难道不是有人利用催眠术编造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做特定内容的梦吗？”
专家摇头：“如果是催眠高手的确可以做到。但是如果有人在这上面动手脚，应该可以看出跟梦境有关的催眠所遗留下的痕迹，我没有发现这样的迹象。不过，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其他可能性？”
专家犹豫一下：“我知道你们警察不讲迷信。但是有所谓的心灵现象，在国外被称之为超心理学。很多起实际案例都能证明心灵现象的确存在。有人曾在梦中见到自己的母亲，而她母亲就在同时去世，诸如此类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
王亮虽然没听过，仍点头表示明白。
“我个人认为，他们的梦不是别人附加在他们记忆里，而是他们真实脑部活动的结果。预知梦，心电感应，随便你怎么称呼。是他们自己偶然梦到女儿。当然不排除有其他干涉因素。人脑是非常精密的构造，有可能受到其他干涉的影响。”
“像催眠师，在催眠的时候往往将自己的脑波调整为入睡阶段的波段，借此影响受催眠者跟着进入睡眠状态。”
“同样，很有可能有其他的因素干扰他们睡眠时候的脑波让他们做见到女儿和陌生人的梦。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还没达到编制人梦的程度。”
王亮知道不可能。编造梦境太科幻，而洗脑的可能性则还不如预知梦的可能性高。毕竟谁会花这么大精力成本编造一个这样的梦，然后让人以为梦是真的？还不如找几个演员实践表演来的容易。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夫妇二人的确在当时一同做了奇怪的梦。
但……也太玄了！王亮个人认为还是得保留有人利用催眠修改夫妇二人记忆的结论。兴许是这个专家不如那个凶手催眠术厉害，所以看不出破绽。梦到自己女儿还罢，他才不信一对夫妇会梦见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蓝麟）！
王亮突然想起在蓝家故乡遇到的老人说的“他是鬼儿，鬼儿向我们复仇来了！”，以及之前黄萧神秘的话语；
“你不信……跟你说也没用，你不会懂。”
他们所说的是真正意义的鬼魂还是在暗示别的什么？
“请问，关于心灵现象您知道多少，有没有相关书籍可以借给我看看？”王亮诚恳地询问。
“我有几本超心理学的书，不过都很厚，估计你看不完。这样，我有个朋友是研究这个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说完催眠专家给了王亮一张名片。
王亮接过名片，呆住。
上面写着：“心理理疗，行为动机学，临床实验及犯罪心理学教授；超心理学学会研究副主席蓝麟”
“你认识蓝麟？”若说是同名同姓也太巧了！王亮即紧张又激动，好像在迷茫走投无路的迷宫突然发现一个线头。
催眠专家点头：“怎么，你知道他？他在业界很有名。好几国著名学院的研究所曾多次聘请他，不过听说他转为研究基因，也获得不小成果。据说和美国特利制药公司签了合同，在进行药物研究。”
“你和他很熟？”
“说是朋友，其实只是在一所研究所呆过。最近我刚受到他来信并附上名片说他也在国内。要不然你问我的时候我还想不起推荐他。”
王亮疑惑：“我记得他是搞考古的啊！”
专家更纳闷：“不会吧，他以前是外科医生，放下手术刀搞心理学就够惊人，后来又研究基因制药就更让人叹为观止，怎么现在又开始考古？”
王亮转想起来关于考古的职务信息等都是在‘蓝拓山’的文档上。说不定蓝麟这家伙之前过的是双重人生，所以有类似考古这种虚假的挂名职务不奇怪。尤其文凭这东西，有钱就能买。
“你知道是他在从事什么方面药物的研究吗？”
“嗯，我记不清楚详细名称。但我记得是关于减缓老化和不死研究。”
王亮身心一震！他想起蓝麟异常年轻的面孔，似乎觉察到什么。
“所谓的不死研究是指不会衰爱而死，永远年轻？”
“我也不了解详细情况，但是应该不仅仅是和衰老有关的范畴，否则就不会特地分成‘老化’和‘不死’两个课题。他所选的课题在当时非常有名，大家都觉得他年轻气盛；可是很快就有制药公司联系并和他签约。所以有人传言，他的课题很可能有进展，只是还没有完成。”
专家又压低声音小声说：“不过，差不多三年前，听说他去了趟西藏；得到能够完成他课题的秘方。后来许多制药集团高薪招揽他，他都不为所动。”
“都有哪些公司？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
“我哪能记得住。只记得里面还包括科研局，当时在他掀起一片骚动后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我刚到你们国家就得到他的消息。说实话，光是他在这里的消息都能卖出很高的价钱！当然我不可敢做这种事。”
“为什么？”王亮被挑起兴趣。
“早在学院的时候，他就有很多支持者和崇拜者。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他们的疯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简直就像着魔一样，如果说他们中有人为了他肯杀人我都不觉得奇怪。”
王亮和专家又交谈了许久，问了一些关于蓝麟的问题，收集好资料并说好有事还会联络，这才离去。
当然王亮不是傻瓜。问讯如此顺利没有阻碍，对方还将许多没有问道的事情一古脑道知，不怀疑是假的。他没有真离开，而是监视催眠专家的住所。现下他不负责案件，只好亲躬力为。
不管怎么说王亮已经越来越深入。
只是不知他深入的核心是真相，还是陷阱！
王亮刚一走，专家就拿起电话。年过五十的他面色忽得红润，神情也谨慎起来。
“都按教授您说的办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嗯，说得也是，如果是麻烦怎么让我照实说。好，保持联络，有事您尽请吩咐。”
电话的另一端，一个人压下话机。他身后的另一人如影子般紧贴墙壁。
“先生的意思究竟是……？”
“‘调虎离山’。而且我有点好奇，他查出来后会怎样做。”
“要是查不出呢？”影子问。
年轻的面孔带着冷笑，如刀锋扫过寒霜，仿佛在反问：你说呢？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该去探望我可爱的‘病人’。”那人再度笑起来。
“先生。有件事我想应该提醒您。”
“什么事？”
“对于女人，温柔点比较好。”
“……我不够温和吗？”那人显得有点错愕。
影子无奈，对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说多少都是废话。
黄萧这才开口。原来二十年前，蓝麟是医疗队的人，黄萧和刘局——也就是刘常德一样是护卫兵。蓝麟利用模仿签名的能力巧妙换取资源，自此后黄萧对蓝麟看上眼，和他成为朋友。蓝麟当年非常崇拜一位叫谢良的医生，这谢良医生论医术却不及蓝麟，却是整个军区最重视病人的医生。蓝麟还有个对象，是医疗组的护士，叫做秦淑珍。秦淑珍是一个非常热心肠的好护士，纯朴大方，为干涩的军旅生活别上一点红。
“正因为他们对他都很重要，结果才无可挽回。”黄萧阴沉的声音叹道。
蓝麟这人很怪。
但总体而言是很普通一名医生，黄萧一直这样以为。
偶尔偷喝酒，醉了假学问吟两首诗，时不时被谢良敲打头骂他不上劲；虽然懒散，却不让人讨厌。
只不过，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他会露出奇特的表情仰望夜空。
“怎么，还没睡？”黄萧问。
“太吵了，睡不着。”
吵？难道谁晚上睡觉打鼾？黄萧纳闷。
“哭声吵得人睡不着。堵上耳朵，闭上眼睛还是能听到，渴望得到宁静的死者的哭声。”
黄萧打个冷颤：“你小子，别神神鬼鬼的，怪吓人。”
蓝麟转过脸，月色下他的脸格外苍白：“你知道吗？我听过的哭声，都是祈求能够苟活在世上，哪怕一分钟一秒钟。只有这里，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听到这种渴望死亡的哭声。祈求被杀，祈求解脱痛哭，祈求从活生生的人间地狱离开；听着这样的哭声，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黄萧给了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虽然责骂，却没有责怪。因为黄萧知道蓝麟说的不错，战场是个活地狱。尤其对整天面对战士生死的医生，如果没有坚强的信念和决心，钢铁般的意志，很难坚持下去。然而，偏偏他们所参与的这场战争空虚得没有任何意义！不是为保护领土主权，不是为捍卫国家尊严，也不是为救助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这场战争因何而起，为的是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们这些兵曾经被虚假的谎言和宣传欺骗，而真正站在战场后他们才知道，这场战斗多么可笑愚昧！对战争的双方来说对方是侵略者和敌人，而他们的敌人和他们一样在迷茫中抛撒热血，淋浇干枯的大地。没人知道战争的意义，那些最初发动战争的人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丁点战争本身就是沉重和罪恶的事实；让愚昧的杀戮继续下。
“谢老师说战场是医生的地狱。我们费尽心力挽救的生命在炮火下转瞬即逝。既然知道，老师为什么还是选择留在战场上？我真的不明白。”
黄萧叹口气：“那是他的责任。挽救生命不就是你们医生的职责吗？”
蓝麟突然笑了：“你真觉得我们是在挽救生命？在我看来，只是将制造更多杀戮的机器送回战场。”
“说实话，我喜欢战争，喜欢硝烟和血的味道。唯一烦人的哭声也并非难以忍受。只是，我最重要的人们，明明讨厌无谓的伤亡，却每日忙得连痛苦都忘记。”说着，蓝麟转回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黄萧知他说得是谢良和秦淑珍，他拍拍蓝麟的肩：“战争会结束的，咬牙撑着，早晚你会习惯，小伙子。”
然而，仿佛蓝麟的预感中地，第二天便发生意外的悲剧。前方阵地突然出现敌人，刘常德及几个士兵被派去求援。谢良抢救伤员时被炮弹的弹壳击穿头颅，当场死亡。
蓝麟当时在场。他意图阻拦谢良去救地方伤员，却没有阻得了。目睹全过程的黄萧知道这对蓝麟有多大打击，但是他不晓得怎样安慰战友。
蓝麟连着三天都不语不食，许多同志给他做思想工作都效果甚微。后来还是秦淑珍一个巴掌将他打醒。
秦淑珍骂道：“你以为就你难过？少在这里给谢大夫丢脸！是个男人就承认他死了，别让他到死都看扁你！亲属惨死在战争中的多如牛毛，他们都像你一样婆婆妈妈？他们能坚强的活下去，为何你不能！接受他离开我们的事实，坚强的挺过来再次投入到工作才像他的徒弟！”
他问秦淑珍：“他死了？”
秦淑珍回答：“对，他死了！”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他！所有死人，所有的亡魂我都能看得到，为什么独独看不到他！”
秦淑珍没再说话，任他抱着她痛哭。
黄萧当时不明白他的话，这是黄萧第一次见到他落泪。
第四日凌晨前线失陷。刘秦淑珍死了。
混乱的战斗中，后勤被袭击的他们急速撤散。而蓝麟被炸飞起的巨大石块压住腿。秦淑珍和另外一名战士和黄萧一起试图搬动石块，突然遭到敌人扫射。另一名战士当场死亡，黄萧受伤匍匐在地下。
他在炮火轰鸣中清晰的听到对话。
“淑珍！”
“答应我，”她艰难的企求，“要活着……”
硝烟渐散，炮火仍轰鸣。黄萧终于看清秦淑珍倒在蓝麟不远的地方，背后都是血乎乎的窟窿，再无气息。她的手，仍与蓝麟的手握在一起；如今却间隔着生死之桥。
之后，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实发生！
蓝麟他推开压在腿上的巨石，伏下身合上她的双眼。此时透过裤子上擦破的窟窿能看到他腿脚上本来全是血迹的部分下面竟然没有伤口！
啊！不可能！如此巨大的石头砸上去，就算没有残废骨折，怎么可能连伤都没有？何况他裤子上的血迹表明他本来受过伤，可是如今他却完好无损的站着！
再说他是怎样移动开的巨石？当时他们三个成人都没有搬动开，以蓝麟看似麻秆的身体怎么轻易的移开石头！
黄萧还没整理好大脑，敌人和子弹已经逐步逼近。
之后的景象更令他难以想象，枪林弹雨中，蓝麟不但安然无恙，而且还歼灭大量的敌人，仅仅凭一柄手术刀！他虽然听说过有会练武的高人，但是他从没把武林高手这个称号代入到蓝麟身上过；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文邹邹瘦干只会说诗的假学问竟然会武术，而且这样厉害！
后来他也索性站起来，心想反正都这样就和敌人拼了！凭着两杆双枪奋力苦战。
不知过了多久，敌人突然撤退。
破烂不堪仍断断续续播放的收音机广播，敌军在主战场上大败，已经表示投降要求谈判。
黄萧想哭又想笑。敌人投降，他们捡回一条命；可是如果敌人早点投降大家怎么会死！真让人觉得，生命廉价到不值钱。
他丢下枪，转头看蓝麟，发现浑身浴血的蓝麟仿佛变了一个人。
冷漠，苍凉。
“是我的错。”谜一般的话语回荡，“不该装成人类。”
他似乎忘记秦淑珍，拼命的在战场搜索翻找，直到找到谢良已经腐烂的尸首，抱起。
“我知道您不喜欢看到杀戮，我带您去清静的地方，老师。”
他似乎忘记秦淑珍。也许是他强迫自己忘记这位他最初爱上的女子，为阻止自己疯狂。
黄萧好像着魔一样紧跟着他。
后来，他们知道总部直到一周后才接到他们的求援，被派去送信的人除刘常德外全灭。他们追寻刘常德下落，未果。
蓝麟将谢良的尸体制作成一具标本，带着标本四处行走。战后他们一起去过许多地方，途中蓝麟逐渐恢复正常，和普通人一样说笑。只是偶尔他会和标本说话，仿佛谢良还活着。后来蓝麟将标本交给黄萧保管，失踪了。直到最近黄萧接到电报，蓝麟说他已经回国，让他带着‘老师’一起回来。
之后黄萧意外的发现蓝麟正在进行某项事，黄萧意图阻止，却被诬陷关进监狱。
“究竟是什么事？”王亮忍不住追问。
黄萧摇头：“想知道自己去查，只有你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黄萧再度噤声。探问时间结束，王亮只得不甘的离开。他明明知道黄萧掌握重要情报，但是苦于他并非负责人员无权提审，只有通过如此短时间的探问取得少量信息。信息中是真是假还要从长计议，最低限度，王亮已经知道蓝麟是他的目标没错！
王亮警官突然想起自己答应蓝靖验血的事情，突然属下通知说是联络上催眠专家。王亮只得赶忙去见催眠专家，所以蓝靖这儿又被搁下。答案出乎预料。催眠大师说那对夫妇没有接受过暗示。
王亮忍不住问：“难道不是有人利用催眠术编造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做特定内容的梦吗？”
专家摇头：“如果是催眠高手的确可以做到。但是如果有人在这上面动手脚，应该可以看出跟梦境有关的催眠所遗留下的痕迹，我没有发现这样的迹象。不过，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其他可能性？”
专家犹豫一下：“我知道你们警察不讲迷信。但是有所谓的心灵现象，在国外被称之为超心理学。很多起实际案例都能证明心灵现象的确存在。有人曾在梦中见到自己的母亲，而她母亲就在同时去世，诸如此类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过。”
王亮虽然没听过，仍点头表示明白。
“我个人认为，他们的梦不是别人附加在他们记忆里，而是他们真实脑部活动的结果。预知梦，心电感应，随便你怎么称呼。是他们自己偶然梦到女儿。当然不排除有其他干涉因素。人脑是非常精密的构造，有可能受到其他干涉的影响。”
“像催眠师，在催眠的时候往往将自己的脑波调整为入睡阶段的波段，借此影响受催眠者跟着进入睡眠状态。”
“同样，很有可能有其他的因素干扰他们睡眠时候的脑波让他们做见到女儿和陌生人的梦。但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还没达到编制人梦的程度。”
王亮知道不可能。编造梦境太科幻，而洗脑的可能性则还不如预知梦的可能性高。毕竟谁会花这么大精力成本编造一个这样的梦，然后让人以为梦是真的？还不如找几个演员实践表演来的容易。所以得出的结论是，夫妇二人的确在当时一同做了奇怪的梦。
但……也太玄了！王亮个人认为还是得保留有人利用催眠修改夫妇二人记忆的结论。兴许是这个专家不如那个凶手催眠术厉害，所以看不出破绽。梦到自己女儿还罢，他才不信一对夫妇会梦见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蓝麟）！
王亮突然想起在蓝家故乡遇到的老人说的“他是鬼儿，鬼儿向我们复仇来了！”，以及之前黄萧神秘的话语；
“你不信……跟你说也没用，你不会懂。”
他们所说的是真正意义的鬼魂还是在暗示别的什么？
“请问，关于心灵现象您知道多少，有没有相关书籍可以借给我看看？”王亮诚恳地询问。
“我有几本超心理学的书，不过都很厚，估计你看不完。这样，我有个朋友是研究这个的，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说完催眠专家给了王亮一张名片。
王亮接过名片，呆住。
上面写着：“心理理疗，行为动机学，临床实验及犯罪心理学教授；超心理学学会研究副主席蓝麟”
“你认识蓝麟？”若说是同名同姓也太巧了！王亮即紧张又激动，好像在迷茫走投无路的迷宫突然发现一个线头。
催眠专家点头：“怎么，你知道他？他在业界很有名。好几国著名学院的研究所曾多次聘请他，不过听说他转为研究基因，也获得不小成果。据说和美国特利制药公司签了合同，在进行药物研究。”
“你和他很熟？”
“说是朋友，其实只是在一所研究所呆过。最近我刚受到他来信并附上名片说他也在国内。要不然你问我的时候我还想不起推荐他。”
王亮疑惑：“我记得他是搞考古的啊！”
专家更纳闷：“不会吧，他以前是外科医生，放下手术刀搞心理学就够惊人，后来又研究基因制药就更让人叹为观止，怎么现在又开始考古？”
王亮转想起来关于考古的职务信息等都是在‘蓝拓山’的文档上。说不定蓝麟这家伙之前过的是双重人生，所以有类似考古这种虚假的挂名职务不奇怪。尤其文凭这东西，有钱就能买。
“你知道是他在从事什么方面药物的研究吗？”
“嗯，我记不清楚详细名称。但我记得是关于减缓老化和不死研究。”
王亮身心一震！他想起蓝麟异常年轻的面孔，似乎觉察到什么。
“所谓的不死研究是指不会衰爱而死，永远年轻？”
“我也不了解详细情况，但是应该不仅仅是和衰老有关的范畴，否则就不会特地分成‘老化’和‘不死’两个课题。他所选的课题在当时非常有名，大家都觉得他年轻气盛；可是很快就有制药公司联系并和他签约。所以有人传言，他的课题很可能有进展，只是还没有完成。”
专家又压低声音小声说：“不过，差不多三年前，听说他去了趟西藏；得到能够完成他课题的秘方。后来许多制药集团高薪招揽他，他都不为所动。”
“都有哪些公司？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
“我哪能记得住。只记得里面还包括科研局，当时在他掀起一片骚动后突然销声匿迹。没想到我刚到你们国家就得到他的消息。说实话，光是他在这里的消息都能卖出很高的价钱！当然我不可敢做这种事。”
“为什么？”王亮被挑起兴趣。
“早在学院的时候，他就有很多支持者和崇拜者。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他们的疯狂程度超出你的想象。简直就像着魔一样，如果说他们中有人为了他肯杀人我都不觉得奇怪。”
王亮和专家又交谈了许久，问了一些关于蓝麟的问题，收集好资料并说好有事还会联络，这才离去。
当然王亮不是傻瓜。问讯如此顺利没有阻碍，对方还将许多没有问道的事情一古脑道知，不怀疑是假的。他没有真离开，而是监视催眠专家的住所。现下他不负责案件，只好亲躬力为。
不管怎么说王亮已经越来越深入。
只是不知他深入的核心是真相，还是陷阱！
王亮刚一走，专家就拿起电话。年过五十的他面色忽得红润，神情也谨慎起来。
“都按教授您说的办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嗯，说得也是，如果是麻烦怎么让我照实说。好，保持联络，有事您尽请吩咐。”
电话的另一端，一个人压下话机。他身后的另一人如影子般紧贴墙壁。
“先生的意思究竟是……？”
“‘调虎离山’。而且我有点好奇，他查出来后会怎样做。”
“要是查不出呢？”影子问。
年轻的面孔带着冷笑，如刀锋扫过寒霜，仿佛在反问：你说呢？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该去探望我可爱的‘病人’。”那人再度笑起来。
“先生。有件事我想应该提醒您。”
“什么事？”
“对于女人，温柔点比较好。”
“……我不够温和吗？”那人显得有点错愕。
影子无奈，对没有自知之明的人，说多少都是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