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旁边若湛突然问道:“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换了地方不习惯?”

    云舒吃了一惊,攥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紧,这才想起若湛是高手,耳力过人,这么近的距离,自然能根据她的气息判断她有没有睡着。她松开手,答道:“是中午睡得多了。”

    若湛兴致很好的样子:“我也不困,不然我们说说话?”

    说话?套话吧?还真是雷厉风行啊!也好,我也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云舒翻身向着若湛的方向,绵密的布帘在她眼中薄如蝉翼。她用愉快的语气答道:“好呀,聊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刷的一声,布帘被拉开。若湛笑盈盈地凑过来:“跟我讲讲你的事吧。我听说你是编过书、治好过时疫的,是澄州的传奇人物呢!”

    治疗时疫是人尽皆知,编《澄州志》却基本无人知晓,可见是调查过她了。云舒不动声色地说:“这真是言过其实了。”她抱膝坐着,将过去的经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说了一遍,然后等着若湛的反应。

    若湛马上问道:“听说你店里的菜既好吃,又有很好听的名字,都是你自己想的,那你手艺怎么样?”

    “勉强能入口,所以我请了厨子。”

    若湛神情专注,语气却很轻松:“你一身好学问好医术,怎么不开一家书院或医馆呢?为什么要做自己不会的事?你师傅也没教过你烧菜制香吧?”

    “书院和医馆最重传承,人们读书看病都会找历史长名气大的,我一个异国人哪那么容易立足?饭菜和香料就不一样了,人们愿意去新店尝鲜。而且我喜欢学这些,它们能让人开心。”云舒回答得在情在理。

    若湛无话可说,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五年前你受了重伤,被澄州知府陆彦彬救了。你是在澄州附近遇险的吗,是什么人伤了你?”

    这么直接?这种话风真的适合打探事情吗?

    “不是在澄州,是在清州。”云舒说完,留意着若湛的神情。九泽的清州与皓天的平州接壤。如果若湛知道什么,会有所反应。

    若湛的目光刷地一下扫过来:“你在清州发生了什么事?”

    云舒长出了口气:“一天傍晚,我在照雪河边歇脚。突然有两个人冲过来,劈手就是几柄飞刀。我受伤倒在河边,使出所有的力气翻进深水。河水很急,一下将我冲出好远,才逃过一劫。”

    若湛一叠声地问:“你第一次下山,怎么会有人要杀你?若说是强盗,又没有劫财劫色。”

    若湛你这么耿直,真的适合当探子吗?云舒噎了一下,才接着编故事:“他们是认错了人。”

    若湛的眼睛瞪得溜圆,皇帝亲卫,是难以理解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云舒心中暗自好笑,却还得用伤感又后怕的语调继续把人往沟里带:“我倒在河边的时候,他们已经追到跟前。我以为马上就会没命,那两人却站在那里看着我。其中一人说:‘错了,不是她。’另一个人说:‘个头差不多,身形也像,天又黑。难怪会弄错。’先前那人说:‘让爷白费功夫。走了,再去找。免得让她回了平州,还要多费手脚。’后面那人拦住他:‘既然错了,就别留活口。’。我急忙翻进河里。那两人或许是赶时间,或许是觉得我受伤很重,一定活不了,总之是没有再追。我抱住一根浮木,也不知漂了多久,后来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在陆大人的船上了。”

    若湛追问:“他们只说了这些?”

    云舒应是,若湛就不作声了。

    云舒等了一会儿,不见她问别的,心像掉进水中的香囊,慢慢湿透下沉。云舒故意说出清州,就是暗示杀手追杀的人正是云舒。看若湛的反应,明显是知情的。若湛是知情人,若盈是追杀者,君穆风,难道真的是你?

    片刻之后,若湛回过神来:“你一个不会武艺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还敢独自到皓天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就是来玩的。我觉得,人总不能一直倒霉吧。”云舒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对方身上引:“我的经历没什么特别的。倒是你,当护卫一定很惊险的吧?”

    “旁人看来惊险,我们早就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

    “你是几岁成为护卫的?”

    “我十三岁时正式担任护卫之职,那年陛下十四岁。不过我可不是那时候才认识陛下的。陛下从小和我们一起受训,所以其实他的功夫比我们谁都不差,至少比我好得多。”

    云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陛下跟你们一起受训?”

    “很奇怪吧。陛下小时候,是逸亲王派侍卫保护他。等他一到四岁,太后,那时候还是逃亡的太子妃,就坚持要他和侍卫一起受训。逸亲王心疼,可太后却说,逃亡皇子,没有身娇肉贵的资格。没有本领傍身,不但护不住自己,还会拖累别人。逸亲王拗不过太后,只好同意了。于是当初负责保护他的人,就成了他和我们的师傅。等我们学成了,他们才陆续回到逸亲王身边。”

    “听起来,太后对陛下很严格,逸亲王却很疼他。”

    若湛点头:“逸亲王对陛下,如同亲子。还有清和禅师对陛下也很好。陛下的学问,都是他们二人亲自教的。”

    君穆风身上,的确兼有逸亲王的温雅从容,清和禅师的超逸绝尘。这两位长者,对君穆风疼爱有加。逸亲王大概是把对亲子的感情都倾注在他身上了。那么他的母亲呢,在他的成长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云舒想到就问了出来,原以为会听到些母慈子孝的溢美之词。没想到若湛却一脸嘲讽:“太后可是金尊玉贵的人,又有长子可倚仗,安安稳稳地在积玉山住着,哪里想得起山外面还有个小儿子?”

    云舒震惊了。皇帝亲卫,不该是高冷低调守口如瓶的吗?若湛这样口无遮拦真的可以吗?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应该很容易听到很多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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