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没猜错,没过几天,就有侍从传他去北辰殿见驾。穆风在众人或羡或妒的目光中,走向了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的北辰殿内书房,此时叫“永昌阁”。

    君希钺高坐于紫檀木椅上审视着他,像兀鹫盯着猎物。穆风恭恭敬敬行了礼,似乎他真的是那个一心盼着得帝王青眼的小侍卫,似乎面对的不是他的杀父仇人。

    “听长瑞说,那天你伤到了?”君希钺摆出温和的态度,但那刻意的温和掩不住深入骨血的刻厉。

    “回陛下,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君希钺唇角勾起:“受了伤,可不能不当回事。永寿,替长安看看。”

    永寿低头应是,上前将手掌压在穆风肩头。穆风立即感到一股磅礴的内力冲入他体内,压迫着肺腑。

    穆风知道,这是在查看他是否真的受伤、试探他是否身怀武艺。他放松肩背,任凭那股力量在他胸膛里游走。

    这样一来,才受过伤的身体立时承受不住,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鲜血落地,如点点红梅。

    肩头一轻,那股内力顿时消失无踪。永寿收手,向君希钺一点头。

    君希钺笑看着他:“长安,你可愿到我身边伺候?”

    “求之不得。长安必当忠心不二,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君希钺笑眯了眼:“忠心不二,可不是嘴上说说的。”

    永寿甩过一把匕首:“陛下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发过血誓的。”

    穆风右手接了匕首,向着左手掌心划下,永寿却止住了他的动作,指指他的左肩。穆风会意,毫不犹豫地向左肩刺去。

    君希钺哈哈大笑:“好,好。”他吩咐永寿:“告诉长瑞,给长安安排住处,叫个太医过来给他看伤。伤好了,就在我身边伺候!”

    穆风叩首:“谢陛下隆恩。”

    宫里到处是嘴、眼和耳朵。下差侍从长安一步登天成为御前侍从的消息,飓风一般刮过宫中每个角落。风眼中心的那个人,却大多数时候都窝在屋里养伤,让那些想要联络感情的人找不到机会。

    所以,当穆风去找若海的时候,先花了足足一刻的工夫,应付完那些热情的人,才与若海不紧不慢地来到映天湖边,这里空旷无遮挡,有人过来一眼就能看见,正适合说正事。

    “那两人已经在斋宫斋戒三天了,明天就是祭天大典。我已经有了眉目,准备明天寅时动手。卯时初刻,你到北辰殿外等我,有人问起,就说等我一起出宫探望家人。你尽快传话出去,让外面准时接应。”

    若海应了,又问道:“公子,您的伤好些了吗?”

    穆风闻言用手轻轻按了按低头左肩,那个伤口没愈合,反倒有溃烂的趋势:“还没,不过不碍事,不影响行动。”

    若海面露不忍:“夫人还真是忍心。我有时候想,她就真的从不担心您?公子,夫人对您这么冷漠,您怨她吗?”

    “怨过的。”

    此话一出,若海愣住了,不相信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子,还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穆风也愣住了,他思索了一会儿,低头看向左肩的伤口,沉声道:“夺魄散。”

    若海大惊:“他给您下了夺魄散?”

    穆风点头:“他让我发血誓效忠于他,说那是做他的侍从必经的考验。原来那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考验,是这夺魄散。”

    若海明白了:“中了夺魄散,问什么说什么。要是没问题,给您解药。要是有问题,不但没救了,还会把什么都说出来。他还真是小心!”

    穆风面色凝重:“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第二天寅时,穆风抱了一束半人高的红梅往永昌阁走去。

    侍卫永乐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长安来啦!这花真美。你说同样一枝花,你选的就比别人选的漂亮;同样一句话,你就能说到陛下心里;同样一件事,你想得就比别人周到,怨不得陛下疼你!”

    穆风笑得温和:“我不过是做点杂事、讨点小巧。陛下真正倚重的,还是像永乐大哥您这样有本事的人。”

    永乐闻言笑得脸上开了花。

    穆风寒暄着进了永昌阁,把红梅往案上一放,就开始四处查探,动作轻而快。

    他打着插花的旗号每天来一趟,但不能待太久。好在他精通机关,这几天来已经排除了大半地方,墙壁、屋顶、地板都没有,剩下的就是屋中陈设。

    穆风刚摸到御案底下,就听门外脚步声响。他迅速闪到博古架旁,伸手去拿架上的梅瓶。门开了一条缝,穆风抱着瓶子转身:“永乐大哥下值了?”

    永乐探头道:“是啊,想问你一句,你这几天出宫吗?方不方便给我捎点东西回来?”

    “好巧,我待会儿就要出宫一趟,大哥要带东西,就赶紧列单子吧。”

    “那就多谢了。嗳,你拿着那个瓶子干什么?擦灰这种事哪里用你来做。”

    “我是觉得那个红釉浮雕花瓶跟红梅不配,想要换上这个青白瓷梅瓶,大哥觉得怎么样?”

    长乐挠头:“我哪懂这些,不扰你了,我去列单子了。”

    穆风等他关上门走远了,才开始继续查探,轻敲慢扭,案几椅榻一一找遍,都没有。至于那些笔墨纸砚、琴剑瓶壶,穆风没打算去看,遗诏不会藏在这些时时把玩、常换常新的东西里面。

    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藏物呢?

    穆风的视线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墙上挂着的江山图上。

    这幅图不是画在纸上,而是以各种材料镶嵌而成的。以青铜为框,白婆罗双木为底。用碧玉雕成山峦草场,用蓝色碧玺雕成江河湖泊,以白玉做雪山,以田黄做沙漠,正是缩微版的皓天版图。下方边框上镂刻着十六个阴文:“江山千里,天意浩荡;社稷万年,国祚延绵。”

    穆风凝目看了一会儿,伸指探进那凹陷的笔画,底部摸上去麻麻的,像是有无数密集的小孔。

    就是这里了!

    穆风咬破食指,用力将十六个字描摹了一遍,最后一笔写完,画卷发出轻微响声,底部伸出一个暗盒,里面有一个手指粗的木筒。

    穆风打开一看,正是至德皇帝遗诏!

    他把遗诏塞进怀里,将父亲的陈情书塞入木筒放回原位,轻轻推了推暗盒,不动。他又顺着笔画描摹一遍,还是没反应。他想了想,从最后一笔落指,倒着写了一遍,暗盒缩回,一切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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