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府邸之后,蔡瑁随即安排刘氏父子坐于上堂,二人紧挨着,各自单执一案。

    刘琦来到案前,还未等坐下,便见蔡瑁安排完毕刘表后,过来与他见礼。

    “长公子,适才府外人多杂乱,瑁急切迎接使君,不曾见礼于公子,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勿要怪罪。”

    刘琦友好的笑了笑,道:“不碍事的,今日是蔡都尉之生辰,襄阳内诸豪皆至,定然繁忙,都尉尽管忙正事,不必招呼刘琦,琦饮酒赏景,足可自得其乐。”

    蔡瑁冲刘琦道声谢,然后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了刘琦。

    刘琦也无所谓,站在原地让他仔细地瞧。

    让你瞧瞧本公子今日帅是不帅!

    蔡瑁打量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公子今日穿着打扮,似乎与往日不同啊?”

    刘琦闻言,只是呵呵呵呵……的笑。

    吾今日专程上门来勾搭汝姐,不穿靓点如何成事?

    你见过哪个撩妹的渣男,出门不弄身好看的行头?

    虽然我不是渣男。

    我只是这堂宴筵中最靓的仔。

    刘琦微笑着向蔡瑁行礼,回答道:“蔡将军如何这么问?今日乃是蔡将军之生辰,何等欢庆之日,刘琦身为宾客前来赴宴,自然是要穿着得体,行为端正,不在筵宴上失了礼数,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蔡瑁闻言,面容僵硬的笑了笑。

    刘琦的话是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多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罢了,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且不管他!

    稍后,还是办正事要紧。

    客人到齐之后,流水席式的食鼎,果盘,肉食皆被端上了各张案几,这筵席不仅仅是觞酒豆肉,便是蒸煮的水鱼,也是一案一尾,尽显蔡氏大户之豪气。

    需知,这年头纵是靠水为生之民,有重大宴席之时,为了生计也不过是以蛙代鱼,如今蔡瑁生辰,光是这一场筵宴便准备了上白尾水鱼,可想花费之巨!

    清白各异樽,酒上正华疏。

    酌酒持与客,客言主人持。

    蔡瑁身为主人,自当先献酒。

    献酒乃是汉代开席前的第一步,由主人为客人们挨席斟酒,其后敬酒,但蔡瑁属于荆楚望族,又掌军权,可谓一人之下,再加上参加筵席的人实在太多,因此他只给上堂之重要人物斟酒,其余客人的斟酒工作便由府中侍者代劳。

    随后,蔡瑁敬酒于在场之宾,献酒完毕是酢酒,就是宾客向蔡瑁回敬之意,随后是酬酒,即主客互相敬酒之后,开始各自满樽畅饮互敬。

    厅中的酒爵不断被人端起,又不断被饮完放下,众宾客们一边祝福辞于蔡瑁,一边又不忘记吹捧刘表,行行种种的赞美之词,从筵宴一开始就没停过。

    刘琦在旁边,心中暗暗叹服。

    若论酒宴吹捧之功,浩瀚的中华大地上早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就有此深厚底蕴,可见酒桌文化在神州之源远流长。

    纵然是穿越者,但也还是要想这些古人学习为人之道啊。

    酒至半酣,众人又将话题引到荆州目下局面和天下大势上,在场中人纷纷侃侃而谈,各抒胸意,百家争鸣,各自展开其独到见解。

    但在阐述其见解之时,也不忘对刘表和蔡瑁来上几句吹捧。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却听蔡瑁突然吩咐左右道:“请夫人并府内女眷,来正厅问客。”

    汉朝望族高门,男主筵席宾客,女眷一般不上席,但有些家族在饮宴的过程中,却别有一规。

    那便是酒宴半酣之时,府内女眷入厅,却不上席,以女主人为首的女眷,会询问各位宾客对席间菜肴是否满意,因为按照惯例,族中宴席事关菜品诸事,皆女主操持,若是宾客们对菜品不甚满意,女主即调换菜品,亦或是吩咐厨房换菜。

    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

    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

    ……

    谈笑未及竟,左顾敕中厨。

    促令办粗饭,慎莫使稽留。

    ……

    少时,便见蔡瑁夫人与府内几名有身份的女眷尽皆上厅,依规矩向诸宾客询问对酒宴菜品可是满意,若不满意,则问宾客是否有何忌口,并安排置办新饭。

    刘琦的目光在那几名女眷身上轻轻的扫过,最终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应该就是她了。”

    只是一瞬间,刘琦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猎物。

    在看到猎物的一刹那,他也明白了一代枭雄刘表在历史上为何会被蔡氏掣肘过甚。

    看来,蒯越前番跟自己说蔡家二女的长相妖艳,似乎并不是在诽谤她,而是言之凿凿。

    一双微微向上吊丹凤眼,眼中略泛桃花,左顾右盼,不知能勾走多少人的魂魄,樱唇微微撅起,令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撷唇上的芳香,真正的眉娇目媚,体酥如蛇。

    天生一副妖精相,祸国殃民的那种。

    有点不太像好人。

    刘琦斜眼看了不远处的刘表一眼,暗道以父亲这样的年纪,碰上这样的尤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注定都是吃不消的。

    刘表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蔡家女,他看向刘琦,接着冲他略扬下颚,似在询问——你瞧上的可是此女?

    刘琦冲着刘表点了点头。

    刘表长叹口气,暗道刘琦这眼光当真是不咋地,怎么瞧上这么个女子?

    你瞅瞅这面相,美倒是挺美,可哪配的上咱清流名士之家?……这狐媚样子若扔到雒阳的勾栏馆里,再找怕是就挑不出来。

    看着刘表捏着胡须,长吁短叹的样子,刘琦不由嗤之以鼻。

    他明白刘表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眼光有问题?我还觉得你软骨头呢!

    这女人我要是不纳,送给你回家不给你治的服服帖帖的才怪!

    蔡瑁转头看向席间的庞季,并向他使了个眼色。

    庞季事前早与蔡瑁串通,眼见蔡瑁授意,随即开始卖弄了起来。

    庞季站起身来,假装酒醉相,对蔡瑁道:“蔡将军,夫人身边这位姑娘乃是何人也?怎地竟这般清秀脱俗,娇兮似雪?吾等怎从没见过。”

    刘表和刘琦父子相视而笑。

    父子俩事前也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眼见庞季出场,知道对方这是要开始作秀了。

    不过庞季的用词真是有些问题……就蔡家女的相貌,刘琦无论从哪都看不出跟‘清丽脱俗’有半毛钱关系。

    蔡瑁哈哈一笑,顺着庞季的话茬道:“此乃吾二姐蔡觅,平日里常居云梦泽别舍之内,今日值吾生辰,亦来相贺。”

    庞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竟是将军之姐,庞某人适才酒醉,出言失敬,还请小姐勿怪。”

    蔡觅笑道:“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昔日不曾相识,出言相询亦在情理之中,无需怪怀。”

    蔡觅二十五岁了,身上熟女之气愈重,话腔语调又颇柔媚,弄的庞季张口结舌,头上竟是出了点热汗珠,直勾勾的看着蔡觅,下话忘了如何说了。

    蔡瑁皱起眉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这没出息的!

    庞季回过神,脸色一红,急忙道:“失礼,失礼……低了,小姐出身蔡家,既是蔡将军之姐,又是讽公之女,既出身于大户人家,不知对这荆楚俊杰之士不知晓得多少?”

    这番话,在开宴前,蔡瑁就曾经跟蔡觅说过,让她顺着庞季的话往下说,然后逐渐把荆楚士杰的话题引到刘表的身上。

    问题是直接这么问蔡觅荆楚士杰,未免有些唐突,蔡瑁本指望庞季引经据典的弄几个故事,然后慢慢再把话题往刘表身上拽,结果他适才多看了蔡觅几眼,一时出神,再说话时,竟是忘记这茬了。

    如此一来,岂不弄的太过明显?

    想到这里,蔡瑁的脸色不由发红。

    蔡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只是给他弟弟一个面子,来这里应个场子,顺着庞季的话说完就是了。

    而且,她刚才进厅堂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刘表了。

    说实话,刘表的身材高大,相貌底子也不错,若是年轻二十岁,蔡觅一定觉得此人真乃天赐良配。

    问题是现在,蔡觅真心觉得有点闹心。

    再俊的底子,配上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再加上满面的褶皱……

    蔡觅真是有心想叫他一声阿爹了。

    但她事先得了蔡瑁的嘱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不演。

    不演就是不给蔡瑁面子。

    蔡觅顺着庞季的话头道:“小女子自幼居于南郡,虽少出门户,却也曾听父亲品评,自然是知晓这荆州俊杰之士都为何人。”

    庞季闻言笑道:“那小姐可又知道,荆楚俊杰之士中,又以何人为最呢?可在此席间否?”

    按照蔡瑁事先交给蔡觅的套路,她这个时候就要说,‘荆楚俊杰虽多,然居其冠首者,自非刘君景升莫属’。

    如此一来,蔡瑁便可顺理成章的将蔡觅引荐给刘表了。

    但这话蔡觅委实有点不愿意说。

    她是真心不想在这么多人男人面前,用这么明显的舔狗式套路去取悦一个半老头子。

    但她眼下没有选择。

    蔡觅深吸口气,露出妩媚的微笑,刚要开口,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荆楚俊杰,自当是荆楚本地人士之冠,我山阳刘氏乃是外来之客,自到荆州以后,确实见识了不少俊杰之士,荆楚真可谓人杰地灵,但敢自号荆楚俊杰之首的,还真就是没见过……阿姐今日若能说出那人的名字,且得在场诸公赞同,吾山阳刘氏必当重用之……父亲,您说对吧?”

    蔡觅刚刚要说出口的话,被这人给生生的顶了回去。

    她皱眉转头去看,却见一个姿容温厚的少年郎正一脸笑容的望着自己。

    看了刘琦,蔡觅的杏眼不由有些发亮。

    怎么说呢……

    厅中的这些人里,就属这孩子长的最白净,笑容也最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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