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术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论起本事,在这汉室天下间,他算是一号人物,但因为其性格骄横的特殊性,因而他的城府相比与同级别的郡守来说,相对浅了一丢丢。

    集骄纵与一身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皆形于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去逐步分析他的心理动态。

    通过袁术现在的神情表象,刘琦估计袁术现在心理安全建设已经临近崩溃点了。

    他不急不缓的慢慢去敲打袁术的心理死角:“看来袁公已经明白了……其实早在护君联盟初时,袁绍就已经暗中书信给大司马,以袁氏宗首的身份,请立大司马为帝,其意昭昭,只是大司马乃是君子忠臣,因而不曾答应袁绍,并火速至书与我荆州,商讨对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那一句‘袁氏宗首’终于让袁术彻底爆发。

    袁术牙关紧咬,拍案怒道:“家奴安敢如此!他竟早有图谋,只是欺我不知?袁某尚在,他岂可为袁氏之首?”

    袁绍在事先自然是没有置书给刘虞,更没有拥立刘虞的举动,只能说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刘琦知道历史的进程,他知道袁绍欲拥戴刘虞为帝的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发生。

    就算是没发生,袁绍也一定开始酝酿,毕竟拥立不是小事,不可能睡觉前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实施。

    一定是有个周期才对。

    而护君联盟的成立,毫无疑问会从客观条件上缩短这个周期。

    因此,刘琦才敢断定在这个时间点,袁绍已经邀请过袁术了。

    所以他才敢欺袁术。

    而且袁术也找不到破绽。

    除非袁绍亲自将此事告知与刘表……但就目前看,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

    少时,只见袁术又道:“袁绍此举着实是天人共愤!幸大司马乃忠贞之臣,不曾变节!实不相瞒,袁绍事前也曾置书与我,让我念及同宗兄弟,支持他立帝。”

    刘琦问道:“袁公答应了?”

    袁术急忙道:“自然不会,袁某岂是不守臣节之辈?”

    刘琦微笑道:“果然,还是将军忠义……以严君之意,陛下在虎狼之手,但终归乃是汉家天子,袁公与严君身为汉臣,自当秉忠贞之志,舍命以救陛下,万不可如袁绍一般,生不臣之心,做那汉家内贼。”

    袁术见刘琦已经将袁绍标称之为‘贼子’之流,心中的快慰无以复加。

    关东那些刺史郡守,一个个犹如睁眼瞎一般的拥护袁绍!

    唯有南郡的刘氏父子,有远见,辩忠奸,看出了袁绍乃是险恶之辈!

    此时的袁术再看刘琦之时,已是说不出的顺眼。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相貌温文,虽然较多心思,但终归是个懂时势的。

    “以景升兄和刘郎之见,眼下当如何?”

    袁术发问了,刘琦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前期所有的一切,皆是铺垫……能不能打动袁术之心,在此一举。

    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口:“天子目下无险,我等自当奋力救之,袁绍不思如何救天子于危难,反倒是欲另立新帝,却是悖逆……但董卓毕竟是凶暴残忍之辈,严君和我曾也多有担心,万一我等宗亲护君不成……汉家天下又当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厅中炸响。

    别说是袁术,便是纪灵和魏延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自己给自己说丧气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护君不成?

    什么算护君不成?

    怎么可能不成?

    宗亲护君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式,说白了只要能天子活着,那这护君就不可能算是不成……

    等等!

    活着?

    他的意思是……天子万一真就是遭了董卓毒手?该怎么办?

    袁术捋起了胡须,眯起眼睛,道:

    “刘郎未免杞人忧天,董卓再是凶顽,想来也还不至于弑君。”

    刘琦苦涩道:“天下人皆以为护君之事不难,但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袁公心中有数,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目下尚存,是因贼人将陛下当成棋子,可谁敢言陛下日后一定万全?……袁公可细思弘农王之事。”

    弘农王……

    袁术知道刘琦所言的弘农王是废帝刘辩,初平元年正月,关东诸州郡起兵讨董,立袁绍为盟主,而董卓惟恐袁绍等人以迎废帝的名义讨伐自己,便直接派人将刘辩毒杀。

    以董卓的行事风格,若是日后有称帝之念,或是汉朝的士大夫集团最终联手将他逼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董卓狠戾性情,弑君并非不可能。

    “那依君父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琦站起身,对着袁术施了一礼:“严君有一策,想与袁公谋之。”

    “公子请讲!”

    刘琦郑重道:“天子尚在,我等为臣者不可妄立新帝,当全力救驾,此乃为臣者之道……可天子安危不定,为虎狼之口衔之,随时有性命之虞,若天子崩,为天下计,亦当需有人贤德宗室顺天应命,以继大统。”

    “哦?”袁术眯起了眼睛,道:“谁有资格?”

    刘琦顿了顿,道:“以某观之,当今天下,日后天子若真有蒙难之危,那刘氏宗亲中可继大位者,非陈王不可。”

    “陈王刘宠?”袁术闻言有些犹豫:“你是想让我拥立陈王?可、可我若要立陈王为帝,那与袁绍的悖逆之举,又有何异?”

    刘琦微笑道:“后将军,难道您还没明白我适才的话中之意?让您拥戴陈王,不是立帝……”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是……立、储!”

    立储?

    不是立帝,是立储,一字之差,天地之悬。

    袁术缓缓的站起身,捋着胡须,开始在厅中来回的踱步。

    眼下关东群雄守虽服袁绍,但只要他将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之事,公布于众,而再由宗亲之盟联表态斥责袁绍,则袁绍声望必然受损。

    而他袁术,若是在这关键时节,提出请陈王刘宠为储的意见,或可为诸刺史郡守侧目。

    需知,立储可不是如袁绍一般另立新君,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礼记·曾子问》中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天子虽只能有一个,但皇室需要延续。

    议储之举,是为汉室天下的延续而着想。

    天子若在,群雄救驾,天子若不幸亡于董贼之手,自当由储君承袭大统。

    陈王刘宠所在的陈县,旧为新平,曾隶于豫州境内,其地夹于颍川和汝南。

    豫州刺史孔伷,虽为名士,不过却是座谈客,袁术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目下已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随时准备用他代替孔伷。

    所谓的表为刺史,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向朝廷递一封奏疏,至于这奏疏批还是不批,对于地方诸郡守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知道董卓肯定不会批。

    但无所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们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了,不批我们也得这么做。

    这和刘表在荆楚时,引刘磐为长沙郡守其实是同一种方式,但相对比较霸道。

    待用孙坚替下了孔伷后,陈国便等同于在袁术的掌握中……那陈王已年过六旬,又岂能逃脱了他的掌心?

    更何况听刘琦的意思,他们亦会支持。

    议储之事,若能得宗亲支持,则他袁术威名更盛,群雄皆服。

    必可一朝压过袁绍!

    不过有一件事,恐惹天下笑柄。

    那刘宠已经年近六旬了,又是当今天子的爷爷辈……

    以爷承孙之皇位,好像有些……惹天下笑柄之嫌。

    不过也无妨,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比,这点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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