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武一转身,迎面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朝他拿着手机的手刺来,他脸色一变,下意识松开手,朝一旁连退几步。

    白色的手机掉在地上。

    陶白喘着气,手里握着刀柄,那双漂亮的眼中毫无生气,她看着陶武:“你出去。”

    陶武定下心神后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他顿时大吼一声,怒气翻涌,一把掀了手旁的书桌:“陶白!你是想杀你老子吗!!!”

    书桌上的书本,笔,花瓶,花瓶里的枯花,台灯齐齐全部摔在地上,陶白的眼中只有那部白色的手机,她向前一步,弯腰想把手机捡起来,手刚伸出一半,却僵在半空。

    陶武那只宽大的脚,狠狠地踩在手机上,当着陶白的面,一点一点碾碎。

    白色的手机在那只宽大的脚掌下不堪一击,屏幕碎成碎片,白色的机身染上灰色的尘,“咔擦咔擦”,陶白似乎听见心脏彻底破碎的声音。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你长大了,你翅膀硬了,居然想杀我!”陶武碾完手机就想冲过去抢她手上的刀,他的眼中布满滔天的火,陶白先前的行为彻底把他激怒,“我让你网恋,我让你偷偷买手机,你哪儿来的钱买手机,啊!你这钱从哪儿来的!”

    陶白的手无知无觉被他拖拽着,突然间,她感觉掌心一痛。

    “钱哪儿来的?”陶武抓住她的衣领,“我问你买手机的钱从哪儿来的!”

    温热的血瞬间染红了手掌,陶白抬起头,染血的手反抓住他的手腕,目眦欲裂:“偷来的,抢来的,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还问我做什么!”

    陶武被她的眼神惊得松了手。陶白鲜血横流的手上横着刀,锋利的尖端对准他,艳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掌心滑落在地,坠出朵朵血花,“又是卞桃对吗,她告诉你我网恋,除了这个呢,其他还说了什么?我真的很想知道啊,她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她说什么你都信,你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她那颗滚烫的心,在几分钟前被他践踏般的踩在脚下,一点点碾碎。

    卞桃怎么能这么坏呢,这些人怎么就能这么坏呢。

    “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从小到大她有的我都没有,我现在也不想有了,可你们为什么连我最后的东西也要抢走,为什么啊?你不是我爸爸吗?啊?你不是我爸爸吗?!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抢走我的东西!!!”

    陶武怒吼:“你在乱说些什么!”她网恋她还有理了!

    是。

    永远说不通。

    因为她是陶白,不是卞桃。

    她的话他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不在意,不重要,是可以忽略不用放在心上的东西。

    哀莫大于心死。

    陶白身心俱疲,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慢慢蹲下身,伸手去抓地上破裂的手机,声音冰冷:“我不想看见你了,你出去。”

    陶武被她的态度气得暴跳如雷:“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陶白,你到底怎么了!”在他的心里,出问题的是陶白,陶白变得不听话了,这个木讷的孩子居然因为一部手机对他动刀子。

    “出去!”陶白怒吼一声。

    陶武狠狠踹了一脚脚边的台灯,摔门离开。

    陶白捡起地上的手机,眼神呆呆地盯着,整个人都像被抽了魂的木偶,她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她的世界被毁了。

    月升月落,屋子里一片漆黑。

    陶白在地上坐了一夜,她手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再流血,凝结的血硬硬地黏在手腕,掌心血肉模糊,白色的手机被鲜血染红。

    不知道哪家的小孩哭了,安静了一夜小区里顿时热闹起来,坐在地上的陶白动了动,身体忽地向一旁倒去。

    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

    陶白脸色苍白地靠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受伤的右手被包扎了起来,左手打着吊针,窗外落叶翻飞,她却好似已经失去了生命。

    护士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叹了口气,过去把针头拔了,用棉签摁住她的手背:“晚上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拿。”

    陶白缓慢地扭头看她,摇头。

    “中午就没吃,你这么不听话可不行啊,”她伸手在陶白额头上量了量温度,“还在发烧,听姐姐一句劝,身体最重要。”

    女孩儿是在昨天中午被送来医院的,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陷入昏迷,高烧四十度,一手的血,手里还死死握着一部已经坏掉的手机,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手机从她手中剥离,伤口中全是碎剥离,看着就胆战心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小姑娘从醒来后就不说话,她妈妈把钱缴了也没再出现过。

    陶白在医院住了一周,高烧来势汹汹,期间也一直反反复复,但最严重的还是她手上的伤,伤在掌心,做什么都不方便。

    她在家里待了一个月,回到学校已经是四月中旬,伤口已经结痂,她床底下的木箱子和那一盒雕刀也不见了踪影。

    她没有吵,更没有闹,只是看着陶武的眼神冰凉得宛若陌生人。

    离开学校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站在校门口,看着进进出出脸上洋溢着笑容的同学们,恍若隔世。

    班上的人对她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回归没有任何反应,每个人都顺其自然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别人如何,经历过什么,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学习,没有人会把多余的精力分出来关心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只有秋生抓着陶白的手,看着横呈在掌心的那道疤痕掉眼泪。陶白白嫩的掌心,那道疤痕直接贯穿了三线条,狰狞又丑陋。

    “我没事。”久未开口的声音有些哑,并不好听,陶白对她笑了笑,拭掉她眼角的泪,“秋生,能把笔记借给我抄一份吗?”

    她唯一想要活成的样子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人活着,就不能止步不前,必须要往前走。

    她答应了秋生要陪她一起去北方看雪,她的未来不能停滞不前,她要往前走,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她总能把不想看见的人丢在身后。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回头一直走。

    秋生回座位从书包里拿出两个笔记本:“这是我帮你抄的笔记,淘淘,咱们最后一年努力学习好不好,我也不出去玩了,你上课也不要再走神了,我不要只能和你同一座城市,咱们考一个大学吧,我不要在大学里认识新朋友了,我就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

    陶白喉咙一酸。

    她翻开笔记,秋生的字迹密密麻麻映入眼底。

    秋生爱玩,在高一她们还是同桌的时候她上课经常偷偷看小说,她不喜欢记笔记,可她给她记了整整一个月的笔记。

    秋生很难过,她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可她却连她这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敢问,淘淘看起来好难过。

    每个人心底都有不愿被人触碰的线,陶白即便已经遍体鳞伤,依旧不愿意把伤口暴露在最亲近的朋友面前,那么糟糕的家庭,那么糟糕的经历,她怎么能对她说起。

    简直太恶心了。

    聪明的怕勤奋的,勤奋的怕不要命的。

    陶白又开始没日没夜不要命地学习,她的学习进度落后了别人一大截,课间时间和自习课余航都会主动提出帮她讲题,一开始只是他们俩,后来秋生也加入了进来,三人瞬间成为一个学习铁三角。

    余航性格腼腆还有点自卑,陶白更是不到必要的时候几乎说话,秋生也变得沉稳起来。月底的月测,秋生感觉自己考得不错,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考试时间过得贼快,几乎每道题都会写再也不用猜abc,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余航一直给她们两个加油,“一定没问题的!”

    陶白没说话,翻出练习册开始写。

    秋生从兜里摸出两个棒棒糖丢给他们俩:“淘淘,你考的怎么样?”

    陶白摇头:“不好。”

    余航赶紧安慰她:“没关系,下次就好了。”

    秋生也点头:“余航说得对,淘淘你这么聪明,成绩很快就会上来的。”

    陶白对他们笑笑,她其实一点也不聪明,以前能考第一不过是把绝大一部分的时间全部专注用在了学习上,唯一的放松时间也仅仅是在晚上十点和那人的聊天,但她现在连唯一的放松都没了,即便这次月测成绩垫底,她也能保证自己在未来的一年里能把成绩提升上来。

    她曾经为了讨好齐素,挽留那一点可悲的母爱而努力学习,认真拿第一。她现在谁也不用讨好,也不再期求任何东西。

    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逃离,和同秋生念同一个大学,做永远的朋友。

    五月初成绩下来。

    陶白的排名有所上升,虽然不怎么明显,但她很满意。

    秋生和余航都很高兴,班主任也私下鼓励了她一番,“只要想通了就好,不急,还有一年呢。”

    原本稳固的铁三角关系在成绩下来后,林嘉木强硬地挤了进来,美名其曰:“老师说了,同学之间要相互帮助。”

    秋生翻白眼:“林嘉木你要不要脸啊,怎么哪儿都有你。”

    林嘉木坐姿懒散,转动着签字笔,他一双眼看着陶白,“为了学习脸算什么啊,你说对不对,小白白?”

    陶白面无表情。

    秋生简直实名呕吐:“林嘉木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啊啊啊。”还为了学习,整天不是打球就是打人的林嘉木会学习?还有小白白是什么鬼称呼!!

    不管秋生每天怎么臭脸,总之林嘉木是不走了,余航和陶白最后也默认了他的存在。

    五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暖,陶白的人生就像操场两旁的梧桐树,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枝上,渐渐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万物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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