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岳群跟尚风丫觉得岳琅逢不在府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什么也不忌讳了,到后来每晚都是那样,他们就不知道窗子底下早有人贴着窗户在听了。

    最终他们这事被传到了妻妾耳朵里了,正妻岳氏还领着几个妾儿来听房,意思是要让她们等老爷来了共同做个证明。

    岳琅逢是当过县令的,在他手里处理过这些事情不在少数,这要是将他们交到县衙,他们就得“杖九十,男女同罪”。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可是一个被贬下来的县令,他若是去报官,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家丑不可外扬,在游风约才败了一场,现在又出了这事。

    不送他们去见官,也绝对不会饶过他们,他真可怜这个尚风丫,他可是还没有给她圆房,还有这个岳群,他白信任他了,还没等他扭头就在戳了他的脊梁骨,他真想将他乱棍打死。

    他们还都沉浸在甜蜜蜜的幸福中,没想到大祸已经临头了。

    岳琅逢又去了教堂,他没有再进尚风丫的房里,若不是岳氏进门就告诉了她跟岳群的事,他肯定还要惦记着跟她圆房的。

    他到教堂的目的就是要亲自将他们逮个正着,让他们不能狡辩不能求饶。

    正晌午,在岳府的祠堂门口,所有妻妾、丫鬟、长工都挺在那里把两手插在袖口里,跺着脚缩着身被冻的浑身发抖的样子,临近大年了,数九天的寒风刺骨的冷。

    祠堂门前摆着一张桌椅,岳琅逢就像县令升堂那样端坐在椅子上。

    岳群是被老爷亲眼看着从尚风丫屋子里走出来的,他那晚就住在了尚风丫屋子里,他不知道是老爷故意给他们下套了,就是被老爷逮了个正着。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等着老爷发话了,是死是活他认了。

    尚风丫已经吓得像僵尸那样,从屋里将她抬出来抬到祠堂门口,对着众人将她的衣服都扒了,然后把准备好的木杖提给站在那里的岳群。

    岳群没想到岳琅逢会将木杖给他,这下他的手却是开始发抖了,心在剧烈跳动着,即使让他去死他也不会对尚风丫动手。

    趴在一只长形凳子上的尚风丫,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岳群,她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她也认了,她看着岳群拿着木杖在发抖,她有点感激他了,她知道岳群舍不得对她下手。

    岳琅逢看了看岳群,手握一块长形木块在他坐着的前方一张木桌上狠狠一拍:“重打五十大板,拖出府去。”说罢将那“惊堂木”往地上一扔。

    五十大板?妻妾、丫鬟、长工们由不得“咦”的一声,他们听说家法也最高才三十大板,这要五十大板还不把这尚风丫打死?她那个小身子能经得起五十大板。

    岳群握着木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忽然跑到岳琅逢面前跪下,头着地频频磕头,叫道:“老爷,还是惩罚小的吧,怎么样惩罚都行,是小的错了,不怪尚风丫。小的愿意承受这五十大板,就多打几下也行。”

    岳琅逢没吭声。

    “是小的一时糊涂老爷。”

    “那你就分她三十吧。”岳琅逢忽然想起了在教堂一次次的对灵魂的洗礼,恻隐之心升起。

    他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不憎恶恶人,宽恕他们的无知吧,不怨恨仇人,祈祷他们去自生自灭吧。阿门。”

    ……

    如意班自打天津出来,一路顺德州、邢台、邯郸,每到一个地方都要逗留一段时间,由揽头出外写戏,签订合同,从正月出来至麦熟,又从麦收至中秋,整整二季一直就没有出来直隶河北。眼看中秋到了,再逗留就入冬了。

    刘福禄在河北因演出得胜又置了八驮戏箱,成了三八二十四驮的大戏班,分为上八驮、中八驮、下八驮,上八驮和中八驮出外地演出,下八驮在当地演出,每到一处都开有自己的栈,专为揽头写戏联系业务,为如意班全体人员落脚夜宿,排练习武。

    大寒已过,忙碌了一年的戏班准备休假过年,这年刘福禄决计要好好地在遥镇过个大年了,是遥镇这块宝地,是保长栗永禄的新宅子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要报答这里的乡民对他及全家人的恩情。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他就拜请保长派人搭松门,搭秋千,挂龙灯,搭戏台,每天给镇子里的乡民开两场义演戏,四乡乡民从下午到晚上来遥镇看戏,晚上有的还住到遥镇。

    过大年那天,刘福禄给所有遥镇上的孩子发压岁钱,给老年人送年糕。过罢初五又搭戏台,整天开两台戏对台唱。

    因为过罢初十日,他得带领戏班到潞府去义演,还要到把总扈万坤家里唱堂会,这可是把总亲自点名的,特别得让赵家二位小姐到场唱主角。他刘福禄是个不忘本的人,不是把总爷高抬贵手,他跟靳义堂也没有今天。

    就在腊月二十四日,原心意班的掌班岳群忽然来投奔如意班,说是离开戏班啥也不会干了,就连嘴都糊不上了。恳求刘班主收留他,他愿意为如意班效犬马之劳,即是打杂跑龙套他也乐意。

    如意班现在正在用人的时候,再说他刘福禄也正是顺风顺水之时,哪有不应的道理。

    岳群是听说遥镇闹红火才想起刘福禄的,因为给如意班送心意班的三驮戏箱就是他亲自来的,当时他是受命于岳琅逢。

    现在他跟尚风丫被撵出岳府的大门了,有幸捡了一条命,若不是岳琅逢念在自己是天主教徒,他们不会躲过去,岳群知道这个本家堂叔真的是变了,变得良善了,开恩了。

    岳群挨了三十大板,在家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行走,他很感激岳琅逢对他们的开恩,也许是岳琅逢看在他这个远方侄子的面子放过他的,他还没有体会到岳琅逢是在天主面前代他们恕了罪。

    尚风丫挨了二十杖,她也知道老爷是故意给她活生的,要打她三十杖,对她来说不死也会残废。

    岳琅逢最后临走时还将尚风丫给了岳群做妻子。

    岳群带着尚风丫出来岳府,临走时,岳府老家院使了个眼色,老家院冯四也很同情他们,他跟岳群的关系也处得不错,他最早知道他跟尚风丫的事,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这样出去没有个安生的地方也会被冻死饿死。便把他们领到自己那个没人住的老宅家里,给他们一些钱和吃的。

    大年临近了,岳群也不想回家,回到家让家里人看着尚风丫是岳府被逐出门去的贱妾,他也会受到族人的鄙视的,弄不好他们还会触犯家法,把他们撵出门来,索性就不回家了。

    是他害得人家尚风丫,是岳老爷给他们开了大恩,他要跟尚风丫珍惜这段感情。老家院冯四在岳府住,也没有撵他们。

    听说如意班要在遥镇搭台唱戏,三驮戏箱一块上。岳群忽然想起来去投奔如意班,他知道那个刘福禄是个很慷慨的人,他不会因为他是岳琅逢的人而拒绝他。他当时来送心意班的戏箱时,心意班的几个演员跟戏箱一块当场就留下来不走了。

    岳群被刘福禄答应进了戏班,就完全放心了,好歹有个事情做了,也能养活尚风丫了,他给尚风丫在离遥镇不远的地方找了个住处,现在他还不想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就在遥镇如意班搭对台唱戏的时候,刘福禄的父亲刘喜仁找上门来了,儿子可是从家里出来十来年了,当时听说他在游风约被官府抓了,差人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这也难怪找不到他,他在戏班的艺名是王寿禄,在遥镇又是刘福禄,从家出走的时候却是叫狗剩子。

    这下如意班的名声大了,还上京城给老佛爷唱戏,再到游风约打听,有的说如意班的班主小名就叫狗剩子,戏班就扎在黎城的遥镇。于是,刘喜仁就一直找到了遥镇,到了遥镇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的儿子狗剩子,虽然有十年没见了,却是样子没变,反而比十年前更显得富态威武了。

    刘福禄见到父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他虽然早想到过回家看看,可是他的事情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落不到实处,他还想回家让乡人和族人对他来个另眼相看。已经出来十多年了,回去没有个成绩他的脸上也挂不上光彩。

    假如父亲不找上门来的话,他回家的愿望也已经有了,这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成了,往下的事情就不用他亲自去操心了,闲下来就能到家里看看,再置点房产,他得光宗耀祖了,不能背上一个不孝的名誉,虽然遥镇是他发迹的地方,可是五龙山那边才是他叶落归根的家乡。

    父亲见了他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想不到一个从小就难管教的纨绔子弟不但自己成了家还办起了三八二十四驮戏班子,还进京城给老佛爷唱戏,他给刘家装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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