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刘福禄在游风约没敢停留就回到了河口庄,自己家的大门上着锁,哥哥嫂嫂的家里都是被一把锁锁着,父亲跟他们都不在。他想一定是父亲跟两个哥哥都出外逃荒了,一种不祥的预兆朝他袭来,他在一路上对这次的大灾荒有了一个感触,越是在家里不出门的灾民生存率比出门的高,他们怎么能出去呢?

    山来听说东家回来了,立马就来到刘福禄家,没想到除了东家还有一个美貌的小女子。他没敢细问,他知道一定是东家在外面纳了一房妾回来了。

    刘福禄听山来说了父亲已经去世了,他的去世和哥哥携带家庭成员出外逃荒有着很大的关系,心里虽然很悲伤,但是他知道这年景跟亲人的离异是不由你的,他不是也几乎回不来家了吗。哥哥家里的成员出外逃荒至今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刘福禄没有在家里停留,他惦记着刘保金他们,临走前对山来道:“荒废了三年的那些上好地今年就交给你了,把家们开开就住在我家,我活着回来了就不能让刘府关门绝户,往后你山来就是我刘府的管家,任事你做主就是了。”

    山来应允,也禁不住为东家伤心。

    刘福禄从囊中掏出一些银子交给山来就跟桃杏朝遥镇而去。

    遥镇跟从前还那样,就是刚进村多了两家烟馆,从街上就能看到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烟民在吸大烟。

    灾荒前没有烟馆,乡民对吸大烟的还是坚决反对的,都知道吸上这东西会倾家荡产,会把媳妇子女卖掉,保长的堂叔栗四就是个样板。可是现在有了烟馆,刘福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过了一个大灾荒就有了烟馆。

    再走不多远又是一家烟馆。

    他忽然发现靳义堂在里面悠哉地躺着,他看清了他是在吸那个东西,那个像死人一样的躺状让他浑身起着鸡皮疙瘩。

    一股无名火横穿丹田,他紧走几步进去,见他跟几个烟民侧身斜躺在一间土炕上,嘴里噙着烟嘴,一手捧着烟枪,一手拿着烟签子,还有在一旁的人给他捅。

    看出来靳义堂极度兴奋,眼神迷离,嘴角还流着哈喇子,烟膏在火苗上烘焙,再用手揉搓,等冒出气泡来再使劲吸食,他根本不知道刘福禄进来。

    刘福禄那股无名火瞬即点燃了,过去照准正在那里闭着眼享受着那种快感的靳义堂就是一脚。靳义堂吓了一跳。

    睁开眼见是班主,一骨碌爬起来。那刚刚吸过大烟的幻觉正在脱壳而出,各种光怪陆离的灵感正在迸发。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班主给化为乌有了。

    “班主可算是回来了,大幸啊,班主回来了。”靳义堂出了烟馆就像是脚下生了风,云飘轻雾地跑到了新宅。也许是他在故意躲避刘福禄看到他吸大烟时的那个尴尬,也许是那股虚幻缥缈的快感在怂恿着他。

    在戏班里,刘福禄可是不允许戏班的任何人吸这个东西。这是一条死规矩,他们在京城还排演过“虎门销烟”这段戏。

    刘福禄跟着靳义堂到了新宅,三个孩子已经跟着靳义堂在大门口迎接他,一见到完好如初的孩子们,刘福禄熄熄火气,见到王婆,就像见到自己的母亲那样。

    赵秀苹挺着个大肚子也出来迎接他。刘福禄自然高兴,这个新宅又要增添一个小生灵了,真是人丁兴旺啊。

    靳义堂准备提及赵英子,他急忙说道:“别提了,你们都尽心了。”

    他扭头给大家介绍后面跟着的桃杏:“她叫桃杏,河南的,逃荒路上碰到的,全家都饿死了,她爷爷临死前把她交给岳群,后来岳群被狼咬死了。”。

    靳义堂看看桃杏,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索性朝屋子里吆喝:“出来出来,见见班主。”

    随即从两间偏房里走出来两个小脚女人,看出来年龄都是十几岁。

    “这是来到遥镇纳的妾儿,都是为了活命,栗保长纳了八房,说他是大善人。”靳义堂道。

    刘福禄没把这些当回事,他也觉得这样做的确是件好事,他在河口庄还建议乡首动员乡民该纳妾纳妾,该认亲认亲,该接纳童养媳的就接纳童养媳,一个目的就是减少灾民。

    纳妾是时兴的事,从京城到乡下都这样,不纳妾你就是一个没本事的。

    再看赵秀苹,见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着泪水。

    靳义堂马上从衣袖里取出一小包东西,赵秀苹近乎是把那东西抢到手就匆匆进屋了,也没给刘福禄打声招呼。

    “她也吸上了,给她拿点。”靳义堂道,无奈地摇摇头。

    “为什么都这样?”刘福禄压住火气,坐下来问,他的胸腔在怒火中起伏,喘着粗气。

    靳义堂就给他讲述了一路上逃荒的前前后后,为了三个孩子能保证吃到剩下不多的粮食,在一个镇子里买到了福寿g,才使大家全部回到了乡里,。

    “镇子上就是保长让大家吸食的这东西才使大多数乡民不被饿死,保长这举动还被县衙在遥镇开会褒奖了呢。”靳义堂进一步解释,他是千方百计想让刘福禄知道他们吸这些东西是冠冕堂皇的,也是无可奈何的。

    “天作孽啊。”刘福禄喃喃道。

    “听说这些福寿g都是我们当地种的,不比外国进来的,吸了不会上瘾。要不,官府也不会让大家种。”靳义堂道。他还是想让刘福禄知道这是中国的兴许是好东西,不像外国的那样是坏东西。

    “不上瘾?我明明看到你们是上瘾了。”刘福禄道。这不怨他们,是老天爷造的孽,他现在也明白了。

    “不会的,不会的。”靳义堂又说又摆手。

    看看三个孩子都是好好的,他刘福禄还能说啥,即是大家吸上这些也是为了他的孩子。

    听说刘福禄回来的消息,在遥镇还是一件新鲜事,乡民纷纷到新宅看望。弄得刘福禄应接不暇。眼看灾年快过去了,人们又对刘福禄的戏班子感起了兴趣,都要求他再到遥镇唱三天大戏。

    最当红的主角赵英子被这灾荒年夺去了生命,他刘福禄还有心思去登台唱戏吗?

    大家都来新宅看望过刘福禄了,唯独保长栗永禄没来,听说他在灾年拯救了乡亲,得到了官府的褒奖,官职也从保长升到镇长了。卖“金丹”有钱了,现在正在建自己的新宅呢。

    “建新宅?”刘福禄问靳义堂。

    “新纳了八房媳妇,都上哪住啊。”靳义堂道。一副欣欣然的样子。

    八房媳妇?那得好多钱啊,看来栗永禄比他还强。刘福禄暗道。

    从保长升到镇长了,他刘福禄哪敢等人家来看望他,他的赶紧去拜望人家镇长大人了。

    栗永禄也听说刘福禄回来了,不是他升官了不来看望他了,是他实在是没腾开手,八房小妾都等着分房子。

    “要知道,当初镇长不该把那上好的新宅卖给我来,那可是十房小妾也能安排下的。”刘福禄不知是在挖苦镇长还是故意找话题。

    “那是什么话,当初也没有闹灾荒不是,再说卖给你也是咱们有缘,有钱再置建一处就是。”栗永禄道。

    栗永禄就是要赶在大年前把新宅弄好让妻妾都分到房子。按照乡里的规矩,每房小妾都得举行个仪式才算是纳妾成事了。

    正在闹饥荒的时候,那些拖儿带女的灾民都将有姿色的自家女儿给他做了小妾,也就成了一门亲戚,不要纳妾资费吧,至少也得管口饭吃,做不了饿死鬼就行。

    这还成了保长栗永禄的善举。

    其他有点钱粮的乡民也纷纷效仿保长的善举,瞅机会捡着便宜纳妾。

    在当时,纳妾就是救人。

    刘福禄还有一件事要落实,那就是岳群在山上林子里临死前说的“尚风丫。”他虽然没有说明白尚风丫是什么意思,但是尚风丫一定是一个人名。

    要找这个尚风丫就得到岳琅逢府上去打听,毕竟岳群是他岳琅逢心意班戏班的掌班。

    闹起灾荒,灾民开始东奔西跑的时候,岳琅逢就被教堂叫了去,让他代表教堂给灾民施粥。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天主教:“世界和宇宙中存在一种超自然和超社会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天主。他是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的遵旨来。

    “宇宙万物都是天主创造的,人类也是天主创造的。”人类有了灾难当然离不开天主的拯救。

    西方传教士掀起赈灾运动就是有推动教会发展的意图,但是朝野内外对洋教的排斥也是空前的。反洋赈灾称为“民族主义”之精神。因此教堂委派本地的中国人为灾民赈灾,就是为了让灾民认可,把天主教的精神传下去,真真实实地表现为天主就是无所不能的上帝和救世主。

    岳琅逢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美差,他当过县令,知道赈灾意味着什么,他是又能安民又能得利,名利双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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