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刘福禄先是扮演着一个将泥胎像捣成面粉充饥的饥民,然后口渴的喝了几口水就被活活胀死了。

    再之又扮演一位食子肉的父亲,儿子被饿死了。一边吃还一边对天喊,那声音嘶哑嘶哑的:“老天爷呀,你惩罚我吧,我儿子饿死了,就要暴尸荒野了,他会被那些狼虫虎豹,乌鸦野雀吃了的。啊——老天爷啊,我们做什么孽了呀——”

    靳义堂扮演一位拿着银子到处买不到粮食的灾民,最终买了罂粟制成的“福寿g”,命勉强是保住了,可现在成了一位烟民,离开这东西是不能活了,家里的东西已经变卖完了,倾家荡产了,就剩一个女儿,他还想卖给那个东家做妾来换取那点鸦片吃。

    靳义堂这个角色是刘福禄故意安排他演的,还说他这才是亲身经历的,靳义堂知道班主的用意,可他不是故意要吸食这东西的,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啊,可他又知道自己是很难戒掉这东西的,只是演戏而已。

    刘福禄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刘福禄又是想让他赶快戒掉这个东西,明里不好意思说,就让他来演戏。

    靳义堂边演边想,我是不会走到倾家荡产卖妻卖儿那个地步的,这东西是有它的坏处,可也有它的好处,你刘福禄是体会不到的。

    剩下的角色就是程班主来演了,他没有亲身经历,他领着一驮戏班在潞府,不亲自演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是这样的恶劣。

    刘保金尽演小一辈,男的女的都是他来演,在刘福禄眼里,刘保金真的是比他强,这功劳也该归靳义堂这个师傅,更主要的是儿子随他母亲赵英子的演技。

    整个如意班就他们这些台柱子能够凑合到一块,戏班的其他成员还没有整合,大灾荒的那个余味还没有从大家的身上消散。

    就在刘福禄他们给游风约乡民如约演出的时候,不知道是谁通到了县衙门里,县衙听说这演戏的目的主要是演给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看的,这还得了,这不是跟上面唱反调吗,上面可是提倡乡民种植罂粟的,再说方圆每县之田种罂粟者不下十之三、四。

    县令知道游风约有个京官冯弘儒,上一任岳琅逢就是栽在了这位京官大人的手里,听说这次演出就是冯弘儒的儿子冯光道指使的,他也快到京城去做官了,调令文书也下来了。这很明显是他们这些县上的小芝麻官不能惹的。

    可是要不制止,这个新安里乡的种植大户如果都放弃种植罂粟,他县衙的税赋可从哪里来?要知道一斤鸦片可值七两白银。县衙不缺粮,体会不到乡下老农的担心,这次大灾荒饿死了几个县衙里的官?也难怪县令只是惦记着税赋。

    县令不敢直接到新安里跟冯光道作对,就把这个情况上诉到潞府,同知大人一贯来就欣赏游风约这些官民,不是他跟冯鸿儒是官官相护,而是游风约一带的官民真真切切是好样的,他们那些自己制定的乡约值得推广。

    说起这次大灾荒就是游风约一带的乡民只进不出,他们官民团结,把粮食都用在了赈灾上,使灾民没有多大伤亡。其内因就是没有大量种植罂粟而才能积草囤粮的。就连同知大人也在夸耀游风约乡民都是好样的。

    “虽然上面鼓励乡民自己种罂粟,只想着怎么让中国人少买洋人的鸦片,免得国家的钱流向外国,但是也没有强调非种不行,里面却有隐晦之意。”同知大人给那些告状的解释。

    “即是这样,种植罂粟的大户就像一阵瘟疫蔓延,一时间漫山遍野都长满了罂粟,从不在考虑粮食的囤积。”

    “你们县官也只是为了税赋好收,自己还能在这上面沾点小光才随着上面的意思吹风打气。是也不是?”同知大人问道。

    同知大人早已看白了这些,但他是不提倡种植罂粟,看到遍地那些瘦骨伶仃的吸食者都已丧失了做人的本性,甚至是一点廉耻都不要了,他真是感到惭愧呀。

    面对来府衙告状的县官,也不能说人家告的不对,也不能说罂粟不能种,还不能说让大家都种。

    “乡有乡规,家有家规吧,只要他们乡首们能保证给你交上赋税,管他们种什么不种什么,上面只是提倡,又没有强逼让种那些东西。”同知大人成了和事佬。

    县令大人觉得这同知大人还是跟游风约那些乡民合穿一条裤子,知道说多了也无用,不如回到县衙另想办法,他也掌握着一个尺寸,只要是上面提倡的,即是含含蓄蓄的,他照做了也犯不了什么大错。

    轮流各村唱完如意班自编的戏后,也到了大秋金黄的时节,今年的庄稼就像是憋足了几年的牛气,狐假虎威地撑长着,就像要补足前几年欠下的收成似的。

    冯光道赴京上任的时候到了,众乡民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连知府大人也率领着众官员来惜别相送了。

    刘福禄跟儿子刘保金自来到新安里就没有走,他有他的那个意思,他想让儿子多多见见这个京官老爷,日后总不吃亏,虽然双方都没言明,但是他们都知道刘保金是冯光道的亲生儿子。

    冯光道更是心知肚明了,刘福禄没有嫌弃他这个亲生儿子他就已是感激不尽了,现在他不敢来认这个儿子。

    两个人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现在赵英子不再回来了,唯一的连接他们关系的这根线就是刘保金了,表面上是断了,但实际上是连的更紧了,只有连的紧了,才会断不了对赵英子的念想。

    冯光道走后,游风约一带有些早收了庄稼的大户就挑那些上好地悄悄种上了罂粟,半个月就出苗了,那苗子绿生生的,地里的墒情也好,苗子又肥又大。

    这些敢种罂粟的大户就是县令在做的保护,意思是出了问题他负责,他会按照大清律例毁坏青苗罪来治他们。现在冯光道走了,县令就不再怕惹了这位京官了,他们弄他的“乡约”,他发他的号施他的令,互不侵犯。

    这些大户巴不得让县大人给他们做主,这种粮食跟种罂粟可是天上搁到地底了,种一亩罂粟顶种十亩粮食,谁不会算账。

    看到大户有种罂粟的了,那些小户也大胆种植了,几天后那些罂粟苗都出来了,跟麦子青苗一个样,可比麦子好看多了,活灵活现的,忍不住还直流哈喇子。

    乡里的乡首知道这是县令大人做的保护,这些大户才敢种植,随之那些小户也跟上了。这明明是违背了乡约之规定的,若是真的按照乡约去毁苗,跟县令大人过不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是乡约就是乡约,不能将乡约当做儿戏。

    李三太跟书房和拳房里的众乡首们商议,如何来维护乡里共同定制的乡约之规定,乡保龙关根给李三太出主意说:须得如此这般这般。

    于是就在一个晚上,凡是那些大户小户种植的罂粟青苗一律铲除的一株不剩,这是拳房组织乡里的乡民给铲除的。这样就不怕县官来归罪惩治那个人了。

    罂粟苗子毁坏了,是谁干的谁也不知道,你县令大人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那些种植罂粟的大户就是知道是谁干的又怎么样,乡规就是乡规,跟家规族规不是一个样子吗,你违背了就得受到惩罚。

    那些违背乡约种植罂粟的乡民自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再也不敢种了,其实他们也懂得这个道理,也知道罂粟这个东西粘上了的乡民是吃不消的。就是世上兴种这个,也不犯法,那家不愿意多收一点利益。

    刘福禄回到遥镇,就把在游风约这里的情况说给了镇长栗荣禄,栗荣禄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大灾荒期间他将祖上留下来的罂粟ke全部做成福寿g变卖,既拯救了乡民,也发达了自己,还得到了县衙乡里之荣誉,他对这个种植罂粟还是挺赞成的。

    刘福禄摇摇头,知道他的几句劝导是说不通这个镇长的,想当年他的堂叔栗四抽大烟从一个商人变成一个穷鬼,最终遍地乞讨要了命,当时他还活着的父亲就叮嘱他不能染上这个东西,他还曾经唾弃过堂叔。

    如今,他也染上了这个东西,每天尽情地享受着这个东西带来的欢快,沉迷于酒色之间,把整个镇子都带着走上了这条道路,满大街都是烟馆,男的女的都在吸。个个都是面黄肌瘦,精神颓废,犹如病入膏肓一般。

    最让他头疼的就是靳义堂夫妇,他给镇长提倡游风约的风气就是为了靳义堂能够改变这个习惯,当然他们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能够活着回来才染上这个东西的,自己也不好意思埋怨他们。

    看着遥镇一带那些大户都在种植罂粟,刘福禄也是无能为力。

    忽然他想起来家里的那几十亩上好地,这个山来不会背着他也种上这个东西吧,他可是没有强调他不能种这个东西,再说今年的秋成这么好,他也该去看看了,虽然他对山来是最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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