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赵秀苹看了信,她知道,当时就是她执笔写的,靳义堂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能连累到赴省城赶考的刘保金。

    曹小乙道:“就是这封信让扈千总认定是你们干的。”

    “那是为何?”

    “因为千总认出来是你的笔迹。”

    赵秀苹恍然大悟,没想到扈万坤对她可是关怀备至的,就连她的笔迹都记忆犹新,问曹小乙如何是好,他说:“千总说按信中所言,你们制止那些滥用土地种植罂粟大户的动机很好,只是明目张胆抢劫是违反王法之行为,理当克制,抢跟偷,其性质可大不一样。”

    曹小乙走后,赵秀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靳义堂,怕他再次多心,因为在潞府她跟曹小乙的那些事,靳义堂好像觉察到了什么,那不是因为他们要利用人家曹小乙来解决他们烟瘾上来的时候那个燃眉之急的吗。

    她只是给靳义堂提了个“抢跟偷,其性质可大不一样。”的建议让他采纳。

    靳义堂说她精明,还照搬采纳了。

    刘福禄没想到从天津来到上党潞府的义和拳大师兄大师姐竟然是靳义堂赵秀苹夫妻。

    连统兵潞府的扈千总都神服了。

    虽然刘福禄没有看到义和拳的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和红灯罩空中飞人舞扇起火的神功,却领略到了他们一搭神台那个鼓动,连寡妇、妓女、小妾都竞相

    参加了。

    刘福禄听说遥镇镇长的三个小妾都参加了他的两个女儿开设的红灯罩拳会,他的三个小妾跟他的两个女儿一样都没有缠脚,她们在逃荒前就没有缠脚,正是自小经历了那一次的大灾荒大逃难,那个家人还有心思给她们缠脚。这次参加红灯罩她们这些没有缠脚的女子就派上了用场。

    镇子上各里各庄都开设了神坛,各自拟任自己的坛主大师兄大师姐,当然总坛主大师兄大师姐还是靳义堂赵秀苹。

    当地义和拳由赤岗、李金瓶代表坛主靳义堂到各乡督查,红灯罩由刘保童、刘保禅代表女坛主赵秀苹到各乡督查。

    就连刘福禄的乡学也开始被立为样榜让各乡各庄效仿了,凡各乡各庄的庙宇都学河口庄的文庙放上桌子板凳改为了学会、学堂。

    学堂所学的内容就是兴医办学、破除陋习(比如缠足、纳妾、守寡),传播新思想。跟他们所学的三字经、乡约等虽然是格格不入,让人一时听不懂、理解接受不了,但是“扶清灭洋替天行道”乡民是懂得的。

    虽然有的庄将庙宇改成了学堂,可是能坐在一起安安稳稳学习的乡民却是寥寥无几,遍地都是舞枪弄棒,追捧刀枪不入,空中飞舞的神功,谁还有心学那些文文绉绉的东西。

    即是有人来学,教学的先生也没有,秀才可能还能找几个,但是秀才没有那些新思想新理论。

    “学房”虽有但开着甚少,“拳房”却是轰轰烈烈,各庄都有。

    拳房即是义和拳所开,目的是派教师爷教乡民练拳,每庄各设有“坛”,是凝聚拳民民心的地方。

    “甲午而后,强邻肆虐,中国怯弱,人民益忿,因思外洋所恃者枪炮,必有避枪炮之术乃能御之,而金钟罩铁布衫神拳乃拳民兴练之神功兴矣”。

    “谓人得其符咒,即如金钟罩身,枪炮不入。”

    各庄拳民以“亮拳”、“拜团”、“传帖”、“相约”为联系,以待聚集起事。“只要传单一出,千人立聚,听从调遣。”

    “神仙洞门开,洞中请出枪佛来。铁神铁庙铁莲台,铁人铁衣铁避塞,止住风火不能来。”

    “不下雨,地发干,遍地教堂止住天。”

    “八千十万神兵起,扫灭洋人变了天。”

    这些口号漫天野地,响彻云霄,使拳会迅速暴增,上自王公卿相,下至娼优隶卒流氓无赖,无人不拳。

    一时间,“神兵聚起,扫灭洋人,保家卫国。”等“豪言壮语。”使各地教会、教众和洋人、洋货,都成为了乡民仇视的对象。

    把本地教会里的神父称为“洋毛子”,把教会里的中国教徒称为“二毛子”,把经商的洋人称为“三毛子”,把使用洋货的中国人称为“四毛子”……

    而且在教堂里仍然传出有“迷拐幼孩取脑剜眼剖心,以作配药之用。”的育婴堂。更甚者还谣传“取幼孩之脑j以做长生不老之灵丹送与宫里。”

    还有乡民把二十多年前的“丁戊奇荒”也跟洋毛子联系起来,那时就有“宁可食夷肉,不可食夷粟”的国人豪言壮语。

    各地拳民单等义和拳“传单一出”便会“千人立聚”“一唱百和,从者如归”。“杀洋人,保家卫国。”

    刘福禄看到这样的场面,大有枕戈待旦一触即发之势。一时丢弃惬意,忧心忡忡。

    他忽然想起来他的儿女亲家岳琅逢,他可是在义和拳里被立为“二毛子”的,会被拳民杀掉的。只要“传单一出”,他就不赶趟了。

    先前他不了解这个岳琅逢,自那年保送儿子刘保金赴省城赶考,后来成为儿女亲家,他才无意中觉得这个岳琅逢并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

    救他这个亲家已是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他觉得不管哪个“洋毛子”该杀,

    岳琅逢这个“二毛子”就不该杀。在大灾荒年的时候,要不是他这个“二毛子”带着“洋毛子”赈灾游风约乡民,要有多少被饿死的孤魂野鬼在荒野嚎叫。

    当年,身为县令大人的岳琅逢被贬,跟冯家结下梁子,最终冯家还是跟他冰释前嫌,各为其主。

    刘福禄是个很严谨的人,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按理说他不应该走这一步,可是于心不忍,他觉得岳琅逢就是不像义和拳里所说的洋毛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都是应该千刀万剐的。

    这次刘福禄是自个儿赶着马车悄悄出门的,连山来都没有跟他说一声,现在这个形势,大家都在痛恨那些洋毛子二毛子三毛子……就连一根洋火棒子,都要被拳民见到后碾得粉碎。

    刘福禄是仗凭连襟靳义堂是总坛主,大姨子赵秀苹是大师姐二坛主,还有赤岗、李金瓶和两个亲生的千金小姐。每到一处他都能受到各分坛坛主的夹道欢迎,没有人怀疑他是去岳府给亲家报风的。

    直至他到了岳府。

    见到冯四,刘福禄便问:“亲家哪去了?”

    冯四道:“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看到冯四真的是老了,从头上到胡须都没有一根是黑的了。他知道冯四说的是岳东家在教堂,老了,不再瞎奔波了。

    刘福禄不想再往教堂去找岳琅逢了,在游风约这一带,遍地都是拳民,他怕节外生枝,他要亲自再到教堂去找亲家,那可是会遭到怀疑的。他将义和拳的消息告诉了冯四,他知道冯四是岳府最忠实可靠的家院了。

    他告诉冯四:“岳东家被拳民立为二毛子了,能躲则躲吧。”

    “二毛子是什么?躲啥?”冯四问。他这里也是在闹义和拳,他老了,没管他什么是义和拳,什么是红灯罩。

    “二毛子就是那些跟着教堂里的洋人的中国人,现在活跃在这里的义和拳、红灯罩就是专杀洋毛子二毛子的,躲躲不吃亏哩。”刘福禄道。

    “东家也没有做啥坏事哩,还尽是救人哩,怎会遭人恨遭人杀哩。那教堂的神父也是很让人待见的,尽做些善事。怎杀哩?”

    “一句话说不明白哩,还是先躲躲哩,不要不当回事哩,我可是冒险来告诉你的。”刘福禄说罢就走了。

    他这是心里踏实了,不来这一遭,他的心里就不踏实。

    刘福禄知道老百姓跟教堂扯在一起时的那个厉害。那年在天津看到的老百姓跟教堂的冲突就是你死我活的,那个场面是血腥风雨的,惨不忍睹的。

    现在各地奋起的拳民都是冲着洋人来的,听说在京津一带拳民跟教堂的冲突还是你死我活的,好多教堂里的洋人惨死在拳民的手中。还有那些穿洋服的、戴洋帽的中国人,都难逃厄运。

    刘福禄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教堂里的洋人还有那些假洋人被中国的老百姓恨之入骨,要说他们深居简出每日住在哪个阴森森的教堂里,只是倾听着每天的钟声,朗诵着心中的祷告。

    他们不像倭寇横行,用炮轰用枪打,侵略我领土,强占我民女,无恶不作。这些倭寇洋毛子才是最最可恶的,才是最最应该杀之为快的。

    刘福禄早听传说:“连日来,京津直隶等地所来拳民不下数万,多是乡愚务农之人,既无首之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自带小米饭食,不图名,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仇杀洋人与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甚是仗义。”

    那些大地方都成这样了,这些小地方安有不乱之理?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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