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刘福禄在新宅住了几天也没有安灶,吃喝都在花葵那面,他故意在这里住上几天,是想让遥镇的人知道他刘福禄买的栗永禄的新宅没有间断过人住,决不是什么闲宅。即是凶宅,也只有他刘福禄住。

    有一段时间,靳义堂曾经跟刘福禄提过新宅的事,他说:“听遥镇的人说这新宅先前经常是闹鬼,好好在屋里睡着,天明就被抬到院子里了。自从您跟英子住进来就再没有听说这回事。”

    “那可能是我能镇住那些妖门邪道吧。”刘福禄以开玩笑的口气道。

    “你回了老家,我靳义堂不是也在这里住的很好吗。”靳义堂道。

    “我走时在中堂上画道符你们知道吗?不信我把符摘了试试。”

    当时靳义堂还半信半疑的。

    后来靳义堂就上山落草了,再没有人提及这事。

    刘福禄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新宅他得信,还得让众人知道这新宅离了他刘福禄的镇宅魂符,谁都不敢住在里面。

    刘保童临走的时候在新宅住了一晚,刘福禄趁机会跟她提及了她的婚事,她说不用他管,过过这个风头她会找个好去处的。

    刘福禄想,也只好这样,现在到处都在杀“拳匪”,女儿头上顶着“拳匪”的罪名,即是有人敢要她,他也不能出嫁她呀,这不是故意让女儿往枪口上撞吗,保蝉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若保童再有个三长两短,怎好给赵英子交代。

    刘保童走后,刘福禄就想回去,却是对靳义堂的两个子女放心不下,他曾想带他的女儿回河口庄乡学读书,她走了,撇下彩芬跟她儿子?

    多少年来,刘福禄为乡人管闲事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庄上,谁家有个难事就会去找他,离了他就解决不了,找到他,他都会给乡人办的悦悦贴贴的。

    现在是靳义堂赵秀苹家的后事,不单他们是连襟亲戚,就凭他们两口子救了他的儿女,他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翻来覆去刘福禄想了个万全之策,他要将彩芬跟花葵他们再撮合成一家,现在他们就在一起住着,说道说道,立个字据,两家合一家再也不分开不是更好。

    接下来分别跟他们谈这事,都很乐意,说合人是刘福禄,又不是别人,谁不乐意,谁敢扫了他的面子,这边是姨父,那边是帮彩娇戒掉烟瘾的救命恩人。

    只是花葵嫌彩芬好歹是他的师娘。

    刘福禄道:“彩娇不是你的师娘吗?”

    把个花葵弄得哑口无言。

    双方说好了,刘福禄就叫上镇长栗永禄,再找师爷写一纸契约:

    贱女彩芬自幼逃难于此,父母双亡,无名无姓,幸被靳义堂收为小妾,起名彩芬。现靳义堂及发妻双双殉难,留有一男一女,无能力抚养。今年方二八,为了生计,情愿为花奎之侧室,传流后裔,使子孙绵绵。其后,随有一男一女归花奎膝下,子继家业,女配出嫁。凭证得彩礼收讫,择日过门,合锅立灶。此后,如有异议,不干他人之事。恐口无凭,立字为证。

    光绪二十八年

    镇长栗永禄

    说合人刘福禄

    书人师爷

    王天印自升为把总第一脚就没有踩稳。

    本想趁这场剿杀“拳匪”的东风好好惩治一下刘福禄,因为他知道当初在河口庄鼓动庄民参加义和团的就是刘福禄,而且他的两个女儿也参加了义和团红灯照。

    当年他因为自家的罂粟被盗抢怀疑是刘福禄的主谋而跟刘福禄斗,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让刘保金三年后金榜题名做了京官,他的父亲王老别一气之下害了一场病,从此卧床不起。

    现在王家族长和他的父亲都是因为他去世了,他成了王大户家的一个不孝之子。不但是这样,还在上面受了千总一肚子气,原因是他没有亲自抓住一个“拳匪”,却抓了跟拳匪不相干的自己的家族成员来顶替。

    这对他就是一个戏谑和侮辱,他发誓要在河口庄找到活着回来的“拳匪”,亲自把他们送到府营,让千总看看,出出这口恶气。

    其实他知道河口庄跑回来不少拳匪,都是被刘福禄听到风声通知他们躲出庄去了。唯有他刘福禄没有躲,他是凭仗他有一个做京官的儿子。

    河口庄那些不愿意受刘福禄戒烟惩治的烟民都被他王天印拉拢过来了,他可以供他们烟抽,他们为他做事。躲出庄外的“拳匪”就是这些人告诉他的。

    剿杀“拳匪”是太后老佛爷下的圣旨,他王天印知道这个分量有多重,他才不在乎有什么人会保他们,连千总他都不在乎,现在一个目标就是抓到真正的“拳匪”。

    他暗中派人紧紧盯着刘福禄,他不相信刘福禄没有动静。

    不料,王天印的这些举动让曹小乙知道了,曹小乙是扈万坤的心腹,为了不愿意剿杀义和团他连千总都不干了,可是这个王天印就是死死抓住这个事不放。

    当初在潞府一带招收义和拳成员的是靳义堂跟赵秀苹,扈千总都佩服他们,称他们是侠士,保国英雄。万一他们没有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而是回到了家乡,再让王天印去给抓住剿灭了。那不是太缺德了吗。

    曹小乙跑到扈府将这事告诉了扈万坤。

    扈万坤道:“这个王天印要是这样做可就太怕了,潞府一带参加跟八国的洋人开战跑回来的和没有参加开战的义和拳却有不少,被洋人的洋枪洋炮打死的那些乡民自不必说,侥幸活着的安能再带兵全部剿灭?他们可是‘自备刀枪斧资,三餐米饭充饥,夜间席地而卧或在庙宇残房空闲地设坛居住,从不轻易侵占民房,不抢劫,不残害百姓’的一支纪律严明的真正是在‘扶清灭洋’的队伍啊。”

    “是啊,要不您怎就不干了呢。”

    “哎,我不干有人干啊。”扈万坤道:“不过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那个万奇不支持他就行。”

    “万千总不支持他,开始王天印将自家的族人抓来,说是包庇拳匪,万千总令他放人,还跟他说‘遇到现成的就抓来审讯,不是拳首的,是拳民无大错的,即放了责令改过,不再闹事,多报个死人交差就是,何必认真。’他在场是听从了。”曹小乙道。

    “那个万奇还有头脑,只是有个偷吸大烟的毛病,人无完人啊。”

    “您老怎要退呢?”

    “我若是不退,他万奇就会跟这个王天印联手,到处抓义和团,上面有圣旨是‘遇团必杀’,他们做的很对呀,奈何了吗。这也是我提前告退的缘故啊。提前了却万奇的心愿,他就会掌握尺寸的,时道要变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那个靳义堂的拳首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曹小乙喃喃自语,他提靳义堂就是在想着赵秀苹,对着扈万坤他不敢提及赵秀苹。

    扈万坤道:“他跟赵秀苹可是被上面缉拿的要犯啊。活着会被追剿,死了还得剖棺戮尸。”

    “什么是剖棺戮尸?”

    “就是挖坟开棺,将尸体枭首示众,让你死了还丢人败兴不能安生。”扈万坤说着“唉”了一声又道:“当年给杨乃武小白菜平反的军机大臣刚大人不是因为带领义和团跟八国联军开战,虽死还给剖棺戮尸了。”

    曹小乙翘耳细听。

    “刚大人还是随同太后西狩死于途中的呢。”扈万坤说着禁不住感慨万千,唉声叹气的。

    提起赵秀苹,曹小乙看出来扈万坤对她还是有些情分的,毕竟她曾经是他最宠的小妾呢。在遥镇就是他跟扈万坤为靳义堂的义和拳摇旗呐喊的,如今又要让他带兵剿杀,他会去干吗。

    “你暗中对这个王天印操点心吧,弄不好这个王天印会遭报应的。”扈万坤道,他对他不像以前是命令的口吻,曹小乙知道,他已经不是千总了。

    曹小乙跟王天印一样都是把总,他们都有清剿“拳匪”残余的指令。他是扈万坤在退之前破格提了他的,扈万坤对他的信任不是一天二天的了,好多秘事都是他给完成的。

    这次他不光是为千总,也为他自己,他希望的是能够见到一个活着的赵秀苹,他觉得自己欠她的,最起码当年在潞府被扈千总赶出来他没能够帮上她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受杖击。那个时候她可没有小瞧他,她把自己都给他了,她是情愿的。

    曹小乙听从老千总的安排秘密派了两个利利索索的心腹,嘱咐他们盯紧王天印,一刻也不许松劲,要盯的死死的。

    刘福禄想不到他从河口庄出门一直到遥镇、游风约还有东山小西天都有人尾随跟着,而且还是两拨人,一拨是王天印的,一拨是曹小乙的。

    刘福禄赶着马车拉着靳义堂夫妇的墓碑直接到了遥镇那个红沙沟墓地,将墓碑搬下马车再扛到墓地埋好,其间也是摆弄了一段时间。

    刘福禄离开墓地上车走后,王天印派着跟踪刘福禄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叫申毛松的就要上墓地看看刘福禄到底埋的是什么,不料花葵就在刘福禄身后紧紧跟着,刘福禄走后他就去了墓地。

    申毛松怕被发现,又怕刘福禄一溜烟走远他们跟不上去,就索性先跟刘福禄去了,想是返回来再来这里看看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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