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虞统制的这个动作比先才兵士的打斗有效的多,只见协统、管带等官员也效仿起统制来,“圪嚓”、“圪嚓”两下。

    排着齐整整的兵士觉得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有的就像是脑后插上了“亡命旗”,双手抱着头慌乱的四处奔跑起来。

    越是这样,那些拿着剪刀的官兵才觉得剪起那些士兵的发辫来过瘾,“圪嚓”、“圪嚓”……

    虞统制虽然一咬牙就把自己脑后的辫子给剪了,给那些还在犹豫的官兵吃了一颗定心丸,回家照下镜子看见亮堂堂的大额头后面黑森森一圈头发,阴森的很,便唤来剃头师傅索性给他全部剃了变成了光头,再戴上大檐帽,鼻子下面翘起的八字胡没动,显得很精神,很有灵气。

    他虽然小心翼翼地事事没有超前,在这次的发辫上自己却做主超前了一步,相信老佛爷会夸他这次是跟着洋人有了个彻底的创新。

    虞统制改变了自家的发型没有在列队的官兵前展示,他还是很犹豫,虽然显得是过分了点,可是没有过分到兵营里。

    过几天,官兵们偶尔看到了他的发辫,哪还有辫?真的是连发都没有了。幸亏是带着大檐帽,否则的话那简直就不像个男人了。

    不少兵士也悄悄照着统制的发型做了,把贴在后面的那一圈厚厚的头发剃了真是满脑子的轻松,再有大檐帽遮着也不显什么。只是后来操练起来那大檐帽没有头发撑不起来,在头上转圈,风吹着飕飕的冷。

    不想人家统制的头是滚圆滚圆的,剃光了就适合戴那大檐帽,严严实实的。教官见到他还恭维道:“虞统制这革新可是革到底了。”

    虞统制正色道:“我看那个还能抓住我的发辫?”

    剪辫子这天刘保童没有列队,听说是发了两天烧躺下了。她是一个人分到了一个营里,吃饭操练还能过去,就是晚上睡觉、如厕不方便。

    刚刚入队时听教官宣导:新兵三年可退伍归家或拔升弁目,退伍时各兵全发半月正饷,下月可照续备兵饷章给发。准由地方官酌情安插,或准充蒙学堂教员或选充巡警,一律以绅衿看待。

    三年虽然一晃即过,可在日常生活中时时要跟那些男兵相处,乃有不便。

    刘保童不只是与男兵相处不甚方便,最主要的是她的心里在想着赤岗,早在义和拳跟着赤岗习练时,她就一直在有意无意中跟他暗表过心迹,进入义和拳就像脱离了家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尊规,那些男男女女私定终身者大有人在,也不是她刘保童一个。

    也许是人家赤岗家下有妻,没有在意她在情感上的变化?

    就这样刘保童每日心神不宁,忧心忡忡的,虽然没有过多的想法,但是总盼着这三年很快就会过去。

    在那个剪辫之日,刘保童错过了那场在相互追逐中对大清男人的戏弄,她侥幸把辫子留下来了,其实她的辫子也是个冒牌货,脑袋后面摆着的是条假辫子,那辫子还是在死去的义和团团民头上割的。

    那日留下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她们那个兵营就有大多数没有剪辫子。她们那个营的管带也许就是守旧派的那种,对头上的发辫视之如命,没有跟上统制感情用事,得拖就拖了下来。

    过了几天,统领发现大多没有跟上他当场剪辫的,只是潦草配合了一下,尔后就过去了。

    虞统制冷静下来还以为自己这次是不是违背了老佛爷的旨意了,他若是真正来个强调,认真做些不剪辫子军法处置的事,万一把事情闹大了,他的脑袋不就像剪辫子那样“圪嚓”就没了吗。

    他不是早有前车之鉴了吗。

    香玉跟香桂头上的辫子也是假的,那日剪了反而更省心了,不怕那一天在排操演练时那不牢靠的辫子万一从头上忽然就掉下来。

    自香桂那天被抽出来跟没有辫子的兵士打斗,她没决斗就败下阵来,她后来发现那个教官对待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个教官是德国人,在教场上说的都是中国话,他对士兵在训练中非常严格。

    记得她们在招兵告示下保她们进兵营的就是那个教官。

    后来才知道那次招兵虽然上面说的是很严格的,其实是太宽松了,不然的话,他们就不会完成上面的招兵指标。

    当时她们还怕进不去呢。

    那个德国教官大家都叫他什么肖克尔教官或者肖教官。他身材挺拔,举止优雅,再加上他们穿着一身笔挺笔挺的军服,高高的黑色皮军靴,更显得威武英俊。难怪香桂她们第一眼看到这教官就想当兵。

    肖克尔教官那天朝香玉的胸部善意地锤了一拳后,心里已经明白了她就是个女子。开始他只是个怀疑。

    在她们进了军营每天的紧张训练中,肖克尔教官就看出来她跟那个香玉行动举止就像个女子,而且他认定另一个也一定是个女子。开始见到她们三个就跟别的来报名当兵的那些男子不一样,一个个眉清目秀的。

    若真是女子的话,她们一定是义和团红灯照的,一定是怕被抓捕才报名来当兵的。

    肖克尔教官对她们产生了那种由衷的敬仰,这样的弱女子敢于跟洋人的洋枪洋炮对抗,不知道她们身上有着什么魔力。他是亲眼目睹了那场惨烈的场面,许多女子遭到洋人残忍地杀害,还有的女子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

    现在那些义和团红灯照都已经成为历史,幸存下来的就是上天赐予给她们重生的权利。清庭若对他们赶尽杀绝也是违犯天意的。

    肖克尔教官开始对她们另眼相待,在训练场上跟那些男兵士相比起来有了一些特殊照顾,尽可能地不让她们做哪些女人不方便做出来的事情,他不愿意挑明她们的身份,是因为能够尊重她们的选择。

    女人的感知是很敏感的,香桂已经感觉到这位英俊无比、举止优雅的外国教官对她的与众不同来,她没有感觉到他对香玉也是那样。

    她联想起那次教官将他的拳头重重地锤在她的胸脯上,她当时下意识地用手还挡了胸脯一下,难道就是那样让教官认出她是一个女子来吗?

    让她庆幸的是,即是这位教官认出来她的身份,可是他并没有对她怎么样,而是有了一种特别倾心的照顾。教官越是那样对她,她越是感到教官是故意的,是对她传递着那种男女之间最特别的信息。

    忽然有一天她仔细发现香玉也跟她一样得到了教官的照顾。她确认整个队列里面除了她就是香玉,再没有别的士兵跟她们一样。

    “香玉?”

    “嗯?”

    “这些天你感觉到什么来没有?”香桂想从香玉嘴里得到那教官对她们的真实意图。

    “感觉到什么?”香玉被她问的莫名其妙。她当然没有感觉出来,因为香玉就没有将教官的那点照顾跟什么能联系起来。

    “我就是感觉到我们快熬不住了,就要露馅了。”香玉道。

    “我们已经露馅了。”

    “那里露馅了?”香玉是最怕露馅了,因为她曾经在遥镇被官府抓去过,担惊受怕的,她可不想被杀头,她后悔她就不该参加义和团来,若那个时候她跪在老爷面前苦苦求他的话,她是不会被老爷送到义和团的。

    事后,香桂到是没事了,香玉却将香桂说的话记在了心里,处处想着怎么能离开兵营。当然她是不会当逃兵的,她知道当了逃兵被抓回来一样是死罪。

    有一次肖教官主动跟香桂搭讪:“你叫什么名字?”

    香桂没加思索回答:“香桂。”

    说出去了才想起她们是改了名字的,马上改口道:“香桂是小名,大名郭仕荣。”其实教官是故意的,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教官道:“香桂,像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香桂摇摇头,不知该回答什么。

    “操练累吗?”

    “不累。”

    “愿意打仗吗?”

    “不愿意。”说了又怕再说错了,又改口:“愿意。”

    肖教官耸耸肩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

    “你打过仗吗?”

    这下香桂没有急于回答,她已经看出来教官是在故意问她。她只是摇摇头。

    “你打过仗。”教官说的很肯定。

    “没有啊,教官凭啥说我打过仗。”

    “我见过你,在战场上。”

    香桂脑子嗡的一下,知道她真是露馅了。教官说在战场上见过她,除非她们红灯照跟洋人开战的时候。这回麻烦要来了,她们可是清兵和洋人共同捉拿的敌人。

    “教官认错人了,我没有打过仗。”香桂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镇里有个军乐队,你愿意到那里吗?”教官转了话题。

    香桂对教官的话越来越听不懂了。

    “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军乐队不上战场。”肖教官道:“另外我要建议统制大人,给你们换个宿舍,还要给你们庆功。”

    这时候香桂冷静下来了,教官是早已知道她们是女的了,也知道她们是义和团的。他对她们没有什么恶意,这是个很友善的洋人。

    香桂不再有戒备心了,她仿佛从这位英俊善良的洋人身上看到了希望。

    肖克尔教官领她们三个见到了虞统制,他似乎还怕虞统制为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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