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原来秦秋文任一区区长的时候,跟新华书店的张全忠是要好的朋友,经常到他的书店看书接头传递情报。

    自从张全忠跟他先后被捕后,他越狱出来也离开一区,这样就和书店失去了联系,后来组织上也没有再让他跟书店有什么瓜葛。

    秦秋文走后就由张金堂接替他负责跟书店联络。

    进书店这个门槛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了安全一般不启动这个联络点。

    新华书店自杜继周接任后,又派进一位年轻女掌柜,叫宋希媚(化名,原名旗修,栗永禄的女儿),是夏馨雨、宋世洪主办的抗日高小的学生。

    新华书店大掌柜杜继周已经从公安局调任县武委会主任,店里的小掌柜力量单薄,随着新华书店的扩大经营,柜台上下也需要有专人来打点,组织上计划派圣衣接替新华书店小掌柜的工作,不料圣衣被上级组织调晋冀豫鲁边区工商局工作。正巧抗日高小迁至牛居,组织上才选准了学生旗修,化名宋希媚。

    宋希媚是黎城县遥镇的一位进步青年,抗战初期跟着朱先生到了平顺地委,抗日高小在井泉村驻扎时,宋希媚就到抗日高小学习,聪明伶俐,而且在高小学习情报联络工作,经常给我党传递情报,是个合适的人选。

    如今的新华书店小掌柜,已经是里外业务娴熟的一位大掌柜了,有了宋希媚在书店忙里忙外,真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为了安全起见,宋希媚就称是大掌柜的外甥女。

    张金堂终于来到了新华书店,他不能再耽搁了,总得找到赵廷壁的下落。

    张金堂是新华书店的老主顾了,但平凡的出现使他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怕遭到特务的跟踪怀疑,也许是他多虑了,但是自己现在身怀使命,也不在考虑那么多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跟他擦肩而过,他扭头看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县公署的北河村陈忠悌吗?

    他一直是在为日本人的伪教育办事,每天在西街小学给学生们讲“做一个大日本的忠顺良民”“大和民族魂”等汉奸课程。

    张金堂还曾经打算去做做他的工作。

    一种职业感让张金堂紧跟陈忠悌随了两步,他想跟他打声招呼,日后见了也有个印象。那料到这个陈忠悌就像没有发现他似的,那身灰色的“先生袍”一甩一甩的,圪肘窝夹着的两本书近乎掉下来。

    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出门迎接他,嘴里喊道:“先生借书还是阅读?”

    张金堂一下从职业的习惯中解脱出来,丢开已经走远了的陈忠悌,回过头看着那个小姑娘说道:“借阅,你——?”。

    “我是新来的,先生一定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吧。”

    “咋说?”

    “您要是第一次光临,就不会对我产生疑问,是不是先生?”

    “奥,是,对,第一次认识你,这里原来没有你这个小姑娘的。”

    这时小掌柜从书架后面走出来。见到张金堂,给他们相互做了介绍。张金堂又看看小姑娘,一种茫然的感觉。

    对于这位小姑娘的出现,张金堂并不感到奇怪,让他奇怪的是哪个匆匆而去的陈忠悌。

    北河跟河口有多远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你陈忠悌在给日本人做事谁不知道,至于躲躲闪闪的吗?难道你陈忠悌认出我这个给共产党办事的张金堂了吗?再说——

    张金堂是个心细的人,善于观测周围环境的变化。不过干他这一行的不懂得观察是要吃大亏的,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做敌人的工作做不好更容易适得其反,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这就像每天在一个锅里吃饭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在你对面站着的就是国民党顽固派的特务分子,也许是个地地道道的汉奸,也许是自己人,也许就是专门做情报生意的。一旦你弄错了,其损失是无法挽回的。

    宋希媚刚才在他进门的那个举动分明是故意要引开他在陈忠悌身上的视线,这个小姑娘虽然在他面前做的很自然,可是没有能逃脱他的眼睛,他每天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存的,察言观色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

    小掌柜轻轻地叫了一声“老张”。

    宋希媚很知趣地就走开到了柜台边迎接来往的人。

    张金堂照例将已经看过的一本《中国历史》还回去又换了一本《中国地理》,出门时由不得又看了一眼这位新来的小女掌柜,心里感觉很舒心。

    “先生慢走,欢迎再来。”宋希媚目送着张金堂,张金堂发现小姑娘的那种目光显得很温馨很亲切。

    张金堂出来书店找个僻静地方迅速翻开《中国地理》,从里面拿出来一张字条。他们后来联系的方式已经不是先前的对话方式了,因为这种方式已经在特务们的排查范围,特务听到对话后要从里面分析你是不是他们怀疑的对象。

    后来的联系方式都是以图书的内容来暗示的。

    顾拿一本历史书籍说明是要讨取有关情报,如果拿一本地理书籍就是要送交情报,书里面一定有情报内容。相反,书店小掌柜只要给你的是地理书籍,说明里面一定有情报内容。

    这个方式是惯于搞公安侦察的杜继周同志指示更换的。

    随着情报传递和秘密活动的长期运作,惯用的任何一种传递方式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那字条上写着“赵廷壁要在近日往苏店转移”。

    “近日。”这说明鬼子为了安全或者是在专门往外放假消息或者的确没有定了具体时间。

    张金堂将纸条含在嘴里,虽然眼前豁然开朗但还是皱着个眉头舒展不起来。从情报上看,赵廷壁还在县城是一定的。

    可是这个情报是从那里得到的呢?一定是今天才送到书店的,如果昨天或者前天书店接到情报的话,书店就要在当天设法将情报转送出去。

    难道是他?张金堂只能猜测。

    他重新对刚才遇到陈忠悌的情景做了一下回忆,难道是陈忠悌怕他认出来才故意匆匆而去的?陈忠悌一定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即使知道他是参加过牺盟会的也不能以自己的同志在特殊场合下相认。

    张金堂又联系到那个新来的小女掌柜,正在他扭头关注陈忠悌的时候,那个女掌柜故意迎接他,那不是在故意阻止他关注陈忠悌的吗。

    陈忠悌!张金堂一股暖流涌上心头,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在接近鬼子的红部和宪兵队了。

    陈忠悌在县城日本伪公署教育科工作,还是当时为鬼子大唱“大河民族伟大”的汉奸。是根据地和老百姓公认的汉奸,只是在他手里没有血债罢了。

    张金堂知道有的“汉奸”还真不是大家所看到的。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做过的一件有趣的事。

    那是在去年春季,张金堂通过自己亲手策反的一名伪军(赵四虎,石桥村人)嘴里得知在他的警备三中队里有一位叫小记的副队长,人缘还不错,没有什么血债。

    要策反一个伪军骨干那可是一件继慎重又危险的事,当然,要真给策反过来,那所起的效果一定也是不一样的。

    张金堂通过那赵四虎在一间卧室见到了小记副队长,他扮作一个算命先生身份,因为那伪军知道小记最爱算命,即使没什么事情只要见了算命先生他就会跟算命的磨蹭一会儿,不是抽签就是测字。

    那赵四虎说他认识有个好测八字的先生有机会给他叫过来认识认识,小记随口就答应了。没想到没过多久这个赵四虎真的就给他引来个算命的。

    通过赵四虎对小记的简单介绍,那个算命先生也会诌吧几句,一开话闸就扯到小记的前世今生,房基坟茔上,一测一个准。

    就在这时,随从们报告说:宪兵队突然来查岗。

    宪兵队查岗是三八六九的常事儿,按说很正常。可是,一旦查到生人就会惹下不必要的麻烦,因为宪兵队会把不是警备队的人带到红部审问,弄不好就会牵出大事情来,甚至会掉脑袋。

    小记马上把张金堂引到一个密室里,自己跟那些随从关上自己的卧室迎了出去。那一次好险。

    但是,张金堂却认准了这个小记副队长是个策反的对象,就从他把他藏起来躲过宪兵队查岗的那一刻起,这说明他的聪明智慧和应变能力还有那颗中国人的良知。

    从这一点张金堂就有充分的理由再次拜见小记。

    一个合适的机会他又通过赵四虎见到了小记。没料到小记第一句话就问他:“上次你就没有算出来宪兵队要来查岗?”

    张金堂没想到这个人会问他这样的话,让他一时语塞,随即他只好编造一句:“那是我的命相跟你无关。”

    “你是说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小记问。

    “这不是你的运气,这说明你是一个很聪明心眼又好的长官,是我的运气好,遇到了你这样一位聪明心眼好的。”

    “春天来了,阳气升了。我们的运气都好。”小记自言自语。

    小记虽然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张金堂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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