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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时候,维拉克和威洛把第一批书籍运到了曼城。

    此时老金和鲁法洛都已离去,只剩下门罗一人站在堆成了一座小山的书籍面前,拎着酒瓶感叹道:“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书的力量,看着真是让人又可敬又可畏。”

    “书只是让思想传播的载体。”刚帮着搬完书,挽起袖子叉着腰站在门罗身旁的维拉克也盯着一摞又一摞的书,“真正让我们崇敬,让权贵们畏惧的,是撰写它的人,是传播它的人,是读懂它的人。”

    “没错,是人。”威洛气喘吁吁地附和道。

    门罗蹲下,拿起一本书翻开:“说得有道理啊,就像武器一样,单单一把武器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凑齐了可以铸剑的,和持剑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量还差不少,其他的我们那边会尽快备齐,就先拜托你把这些先传出去了。”维拉克索性坐在了一旁休息。

    “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顺便给老金和鲁法洛他们各送去一部分。”门罗将书合上,轻轻放回,“除了这个,目前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吗?”

    维拉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摇着头:“你们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武装思想。另外有一点我要和你说清楚,我希望平等论和我的话是你们打开眼界,看向真正世界的一个契机,而不是你们的人生信条、你们心中最终的答案。”

    “难不成这还不算是真理、人生信条吗?”门罗站了起来,环顾坐着休息的维拉克和靠在一边的威洛。

    “不算。”维拉克口渴得不行,说话有点沙哑,“我认为真理没有尽头,想前进就得不断地打破自我、重塑自我。所以,不要把它当成是可以从此高枕无忧的一条路,得把它当作是你向上走的一个台阶。”

    “挺有意思的……”门罗来回踱步。

    靠在门前的威洛因为维拉克对门罗说的一句话而陷入深思。

    他和维拉克的认知还并不在同一个阶段,因此在平等路上走了一段的维拉克重新调整了自己心中《平等论》的意义后,他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缓了会儿,维拉克没多待:“我先走了,等新一批的备齐再来找你。”

    “大概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的事情吧。”维拉克和门罗道别,同威洛一起回到了车上。

    把车子打着开了一阵子,维拉克发觉了异常,他发现动不动问自己很多问题,和自己探讨东西的威洛自搬完货就似乎没说过话了。

    “累着了吗?”维拉克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威洛问。

    “没有,这点儿活不算什么。”威洛道。

    “那怎么一直不说话?这可不像你。”维拉克调侃道。

    经维拉克这么一提,威洛吐出口气,蹙着眉道:“我以为我们一样,都把平等论这些书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认为它们是无可挑剔的答案……但听你和门罗聊天时,我发现并不是……”

    “所以你……”

    “有一点……”威洛很难形容他的感受,他思索半天,终于想出了个大致可以描述的词,“……迷茫。”

    “为什么?”维拉克不解。

    “就是发现你们站得比我要高得多,走得比我要远得多,你们开始把我心目中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平等论视为台阶,我却还仰望不到它的全貌……”威洛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望着车窗外,“我……”

    维拉克几乎是和平等会共同摸索着一路走来的,所有没有过威洛这种心情,他愣了一下,试着站在威洛的角度思考解答:“其实在我看来,你这是幸福的。你很努力,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我相信你很快就会赶上来。至于你所说的平等论从引领变成了台阶,你觉得这是我们有意地在重新界定它的价值吗?没有,其实就是一路走来,一低头,发现它已经在下面了。不是我们踩着它,那听着很不尊重它,是它托着我们向更高进发。”

    威洛看着外面掠过的街景:“你说真理没有尽头……”

    “我还说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答案呢。”维拉克笑了一声,又扭头观察了威洛一眼,“我说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我们不要固步自封,永远怀着向往答案的心一直前进。”

    “呵……”威洛呼出一口气,好似懂了些后如释重负。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幸福的吗?”

    “……因为有你解答我的疑惑?”

    维拉克被维洛的话又逗笑了,但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郑重:“你幸福的原因,是你才刚刚踏上这条路。你脚下的台阶,是很多人用自己的命铸就的,你前方暂时还看不到尽头的路,是我们仍在顽强开拓。”

    “我现在已经和你们站在一起,试着去改变现状了。”维洛不再看窗外,而是看着维拉克。

    他的眼里,维拉克的面孔是那般的坚毅。

    “所以你迟早会更深刻地明白平等论意味着什么,台阶又意味着什么。”维拉克没把话说得太透,有的地方说得再明白,在还没有经历的时候也依然是脆弱无力的。

    “嗯……”

    因为搬书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午饭,所以回去后,维拉克直接和威洛告别。

    威洛继续利用晚上的一点空闲时间苦读《平等论》,练习布列西语。维拉克则是回旅馆找到了基汀,相互交流了一下工作进展。

    “您那边能确保没有问题吗?这次的合作对移居者们来说是唯一的选择,他们不抵抗后面就是万丈深渊,可对本地人而言,政府还没有把他们逼到尽头上,他们也还没有看过我们的书……”维拉克对合作一事还心怀忧虑。

    联合这么多方势力和政府对抗,还是他们平等会的头一次。

    之前强攻布列西政府大楼时,他们为了避免消息泄漏,可是谨慎到了在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都没敢把可能夹杂着政府卧底的预备成员吸纳进来解燃眉之急。

    “这帮人处理起来确实棘手,需要解决的问题比移居者们多得多,换现在的你去根本招架不住。”基汀坐在书桌前,研究着各种各样的资料,“不过合作的事情应当问题不大。”

    “帮派终究更看重自己的利益。”维拉克道,“我估计他们大多数都在观望,到时候这事快成了,他们就跟着做,要是稍有一点不对的苗头,他们就会立马和我们摘得干干净净的。”

    基汀并没有因别人的两面派、懦弱、自私、目光短浅生气:“世界不会处处如我们所愿,以后会有更多更大的类似的事情,你要学着习惯,还得做得比我现在要好。”

    “嗯。”维拉克点点头应下。

    “今天累吗?”基汀推了推眼镜问道。

    “不累,您放心,这几天我就加紧把书的事情给落实了。”维拉克正准备想揉揉鼻梁缓解一下疲惫,但听到基汀的关心,他立即打起精神,装出一副现在还能做很多事的样子。

    “我不担心这个,你办事我放心。去休息吧。”基汀一眼看穿。

    维拉克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您呢,怎么还不睡。”

    “我得再研究一下武器的事情,还得想想怎么平衡这些帮派头目,把计划稳稳当当推行下去。”基汀握着钢笔,在纸上标注、记录着什么。

    “我和您一起吧。”

    “你赶紧去休息,这些东西我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叫你帮忙还得给你解释,那更浪费时间。”基汀很懂维拉克,所以找了个理由把维拉克当成他的累赘,维拉克便打消了帮忙的念头。

    维拉克慢慢站起身:“那我先回房间了,您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去吧。”基汀专心工作起来。

    ——

    二月十七日

    维拉克觉得运输的事情自己能搞得定,就让威洛安心在酒馆里学习,独自驱车往返,源源不断地把书运往曼城,再由门罗那边分出三部分,分别给老金、鲁法洛转送。

    一连过去了三天,二月二十号的时候,移居者那边书的事情终于落实,计划的第二步完成了一半。

    “穷人只要一犯罪,甚至无缘无故地就会落入法网或宪兵手中。富人们犯下种种罪行,却可以不受刑法处分,或者至少不必害怕它……”明克酒馆里,老金翻着书,把他最认同的一句话愤愤不平地念了出来。

    门罗和鲁法洛喝着酒。

    留在酒馆里休息的维拉克满是期待地注视着老金。

    “这书很好……”老金评价道,“我觉得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这世界是不平等的,我们是遭受压迫的,只是真让我们说,都有哪里不平等,都遭受了怎样的压迫,我们这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是说不出有条理的答案的。以前私下聊起时,也总归就那么几句,那么几个笼统的大问题,不如这本书面面俱到,让政府、达官显贵们的卑劣无所遁形。”

    “是的。我们布列西出过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你们敦曼也出过独立宣言,政府没少嚷嚷着平等、自由、人权,国家的名字上也冠冕堂皇地写着共和、合众,可这有什么用呢?”维拉克无奈地苦笑。

    “如果问题是他们嘴上说几句,出个宣言就能改变的,那这世界可就太简单了。”渐渐认同起平等会的老金对政府们的说辞、伪装嗤之以鼻。

    门罗看老金上心了,大声地问起鲁法洛:“你怎么看的啊?”

    “和你们一样。”鲁法洛还是附和式的回答。

    “你别老是就这一句话啊,谁都知道你做事滴水不漏,嘴上的话不管真假,反正总是能讨人喜欢,但我今天就想听你说点真话。”门罗不满意这个回答,借着酒劲催促着鲁法洛发表些真实的感受。

    “我真的和你们一样。”鲁法洛挂着笑容,“你们这段时间聊的这些,和我在书里看到的,我都认同。不论是关于现状、本质,还是我们针对这一切所做的改变计划,我也都认同。不过大的事情我没想过,我很有自知之明,我只做我能力之内的,也就是这次计划里我所负责的那一部分事情。我很佩服维拉克,佩服基汀,佩服平等会,但仅此而已。”

    门罗笑呵呵地给鲁法洛续酒:“虽然话不好听,但我就喜欢听真话。”

    “你是怎么想的门罗?”鲁法洛看出门罗对《平等论》、平等会有着明显超于他们的兴趣。

    一向不爱看书,却反复看起《平等论》的老金跟着看向门罗。

    维拉克不说话,自己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

    “我更没什么想法,我一向散漫惯了,平时勾心斗角得多,一有空就放空大脑缓一缓,有时候还是感觉挺累的,忙了大半天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嗯……所以平等论这玩意儿挺有意思,我就上心了些。”门罗打了个酒嗝,一手支在桌子上撑着半边脸,“我很早以前就想过,要么搞一笔钱,不声不响离开这里,可又感觉该过的生活都过过了,我去别的地方又能做什么呢?”

    维拉克咽下一口酒,盯着酒杯。

    门罗似乎是喝醉了,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平等会出现得挺晚,但好在不算迟。”

    “什么意思,你想放弃这些,真的和平等会做事?”鲁法洛有些惊讶。

    他们在还没和平等会正式确定合作的时候,他觉得心不在焉的门罗是最把帮派和平等会分得开的人,没成想他反倒是有这种想法了。

    “我就是想找个感兴趣的事做,之前一直没找到,现在好像是找到了,我也不敢确定。我还对他们的这些东西半知半解的,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完再说……”门罗道。

    “老金你呢?”鲁法洛先是看了一眼维拉克,这才问起老金。

    “我还不知道。”老金的态度模棱两可。

    维拉克把没倒多少的酒饮尽:“平等会不会强迫任何人加入,和各位合作也单纯是为了推翻新征兵法,但如果各位真的能从平等会里看到不同的,值得的事情,我欢迎你们做更多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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