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天气回暖。
村前村后,大树,小草,出现了一点点新绿。
村民们也都从窝了一整个冬天的家门里走了出来,重新扛上了农具,脱下了厚重的棉衣棉裤,换上了轻便的衣裳走向了田间地头。
而村里很多妇人,每天都会成群结队,带上竹耙,扁担,绳索啥的进山去拢柴禾。
为啥?
因为经历了一整个冬天耳朵烧柴,家里腊月攒下的那些柴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棉花杆子,稻草,松毛,树枝啥的,都不多了。
正月里亲戚们来往密切,一顿饭要整好多个菜,对柴禾的消耗实在太大了。
所以这刚开春,趁着春耕还没正式开始,真正的农忙也还没降临,大家腾出点功夫进山去多备些柴禾。
回头等到春耕开始了,就没空去做那些了。
关于这一点,杨若晴也是深谙其中的重要性。
这里不比后世,有电磁炉有液化气,这里是农耕社会,柴禾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你去瓦市转一圈,有很多卖柴禾的,整车的卖。
不过,骆家和杨家三房都不需要去拢柴禾。
直接花钱买就是了。
只要你开出的价钱诱人,十里八村不晓得多少人把柴禾拢好,晒干,亲自给你送到后院里来。
这叫‘钞能力’。
但即使如此,家里几位长辈还是心里不踏实。
瞧瞧,这天吃早饭的时候,骆铁匠就跟王翠莲俩在饭桌上商量。
骆铁匠的意思是让王翠莲给他准备几块干粮饼,他打算去山里拢柴禾,傍晚再回来。
王翠莲对此没有意见。
但杨若晴有意见啊。
“大伯,别去,咱家又不是花不起那个钱买柴禾?干嘛去受那个累呢!”
骆铁匠宽厚的笑了笑,“我去拢一些柴禾,多少也能为家里省几个钱啊。”
杨若晴莞尔,“大伯,用不着你帮忙省那几个钱,只要你和我大妈身体好好的,能跑能跳,就是帮我和棠伢子省大钱了!”
骆铁匠说:“拢柴禾也不是累活,想当年我是三天两头去拢柴禾的。”
“再说了,我跟你爹,还有你大舅那边都约好了,有伴。”
“啊?你们还有大部队了?”杨若晴真是惊讶到了。
骆铁匠憨憨一笑,“这过了一个正月,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不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浑身难受,出去拢柴禾,淌身热汗,对身体好。”
王翠莲也在旁边帮着劝:“晴儿你就随你大伯吧,他能不能行,自个有分寸。你们的孝心,我们收到了就行了。”
既然二老都这样坚持,杨若晴也就不强行阻拦了。
对于忙活了一辈子的庄稼人来说,享清福这个词儿只适合挂在嘴上。
说说让嘴皮子凉快凉快,你若当真让他啥都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们反倒不能适应了。
就拿骆铁匠和王翠莲来说吧,前面那半辈子过得太苦了,这里就不累述了。
后面骆风棠投军开始在军中任职,而杨若晴这边的生意也渐渐打开了局面,两人成亲,在村口花大钱盖了如此气派的大院子。
可是他们二老依旧坚持留在老宅子过活,依旧守着那几亩田地。
让他们不要种田地了,太累了,他们小夫妻又腾不出功夫来帮他们种。
可他们就是坚持要种,坚持要用家里田地里的产出来供给一家人的口粮。
就怕某天骆风棠没官当了,也怕杨若晴的生意垮了,到那时田地是最后的退路,也是一家人保命的根本。
到了如今,他们看到骆风棠和杨若晴的成就,知道那些担心应该是不会应验。
但他们还是闲不下来。
骆铁匠六十出头,王翠莲也五十多。
庄稼地是早好几年骆风棠就强行不允许他们种,撑死了让骆铁匠搞片池塘养鱼养虾打发无聊,让王翠莲伺候几片菜园地啥的。
可是,这二老时时刻刻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就想去整点啥。
团团圆圆的到来,让骆铁匠感觉自己又充满了干净,要为两个小孙子多整点东西,所以,砍柴,贴补家用,让家里少花一个子儿算一个子儿,将来也好更多的贴补团团圆圆。
杨若晴清楚老人们的这些心思。
但她却不能跟他们明说家里如今的财产累积已经到了一个何等庞大的地步!
用富可敌国四个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但那是暗地里,摆在明面上的账目,却很中庸。
所谓财不露白,你太有钱了,容易被人盯上,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那待会大妈给大伯多做点好吃的干粮带着。”杨若晴说。
“大伯,你就当去山里转转,玩玩,随便整点柴禾意思意思就行了。”杨若晴又说。
骆铁匠笑了,孩子的孝意他也收到了,“放心,大伯心里有数,不会累着的。”
这番话,杨若晴吃完饭抱着团团来娘家串门,看到杨华忠在院子里换鞋子,脚边放着柴刀,她又叮嘱了一番。
自然,杨华忠的回复跟骆铁匠如出一辙。
何莲儿过来帮忙接下团团抱到院子里晒日头玩,孙氏拿着干粮和水过来,并对杨若晴说:“你别劝了,你爹闲不住的,用他自个的话来说,家住村子里,背靠大山,烧的柴禾不是自个拢的,还是从别人那买的,烧起来就不是烧柴禾,是在烧钱,他心里就不踏实!”
烧钱?
杨若晴抿着嘴笑了。
行吧行吧,她认输了,钞能力在父母长辈们这里,效果是大打折扣的。
“爹,先前我也叮嘱大伯了,你们去拢柴禾我不拦着,但你们要注意安全。”
“就在外围的小山坡和林子里拢拢得了,千万不要进深山老林里去。”
“这会子刚开春,山里好多野兽都从冬眠里苏醒了,饿了一整个冬天,出来觅食耳朵时候贼凶,你们要当心!”
杨若晴的叮嘱,也让孙氏慎重起来。
“要不,还是别去了?一说到这个,我就想起栓子来了……”
孙氏说了一半,又捂住嘴,她觉得这个不吉利。
杨华忠却无所谓的笑了笑,目光扫过自己的妻女,以及不远处抱着团团晒日头的小媳妇和外孙,杨华忠的眼底尽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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