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瞻基虽然不懂军事,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战半径,但是他却从郑和的话语里听出了其他的意思。皱着眉头说道:“郑和!你是说这伙子海盗是有内应的。”

    “没错!甚至都不排除仇杀,不然这伙海盗上岸之后,怎么就劫掠了这么一座庄子,距离这个庄子几里路的另一个庄子居然毫发无损,陛下不觉得诡异吗?”

    朱瞻基似乎有些明了,不过还是咬牙恨声说道:“不管怎么说,都要将这伙海盗给擒住,不然对不住这一个庄子的百姓。

    传旨下去,海军立刻行动起来必须要在三个月内将这伙海盗捉拿归案。”

    “臣遵旨!”

    “陛下请放心,他们跑不了,以他们所使用的福船的速度来看,若是他们对周边的海域熟悉,他们只能向东向北航行,因为这个时候海上基本只刮东南风。

    向南完全是逆风航行,而且还会撞到海军总部,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向南航行。这方圆千里能够适合落脚的海岛只有这一片,这一片岛屿众多,又有众多的礁石,船只在这里航行非常容易撞上礁石,海军在这里清理海盗每次都非常小心,一不留神就会阴沟里翻船。”说着郑和在一个小岛上落下了木杆。

    这片海岛就是后世的嵊泗群岛,这里确实是杀人越货隐藏的好地方。不过越是这样的地方,海军更应该仔细清理才对吧。朱瞻基皱眉道:“难道海军没有对这些地方仔细清理吗?”

    “陛下!零星的小船肯定有漏网之鱼,不过稍微大一些的海盗需要很大一片营地,根本就隐藏不住,如果有很难逃脱海军的清缴。臣不怕他们到这片海岛落脚,就怕他们不落脚,顺着风向一路向北可能会飘到这里啊!”

    说着郑和又指向一个岛屿,这个岛屿看起来要大一些。继续说道:“若是他们一路飘到这里,那就麻烦了,这里是朝鲜王的领地,若是被大明的海盗给打了,陛下的耳根子又该不清净了。”

    朱瞻基一想到那些思密达在耳边聒噪的声音,忍不住摇头苦笑道:“郑和,你不厚道!朕估计用不了几天的时间,弹劾海军的奏疏就会堆满朕的书案。”

    “臣已风烛残年,他们愿意弹劾就弹劾吧,臣愿意担下一切罪责,不过海军绝对不能放松建设,大明的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亦来自海上。”

    “郑和!你觉得朕是那种让臣子替朕背锅之人吗?”

    “陛下!臣万死!”

    “行了,实话说吧,来的时候朕确实很生气,觉得海军给朕丢了大人,可是现在朕不这么想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伙海盗抓住,然后才是追责。

    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朕不会偏袒任何人。”

    “陛下圣明!”

    离开郑和的府邸,朱瞻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虽然发生在杭州府的案件看似与南直隶推行的新政风马牛不相及,实际上肯定有着密切的联系。

    回到皇宫,朱瞻基吩咐范安:“调集好手,给朕盯紧了那个钱举人!朕要知道他一晚上睡几个女人。”

    “是!”范安永远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样子,皇帝吩咐下来的差事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群臣,弹劾的奏疏便送进了皇宫,送到了皇帝的手中,一天时间朱瞻基就收到了上百份弹劾海军、弹劾郑和的奏疏,这还是南京附近的官员。

    估计过几天各个地方的奏疏都会送来,一场痛打落水狗的战斗已经打响。

    这个时候海军的一艘江防快船已经航行到了长江口,驻扎在崇明岛的本土舰队上海分舰队接到了海军提督的命令:“该舰队接到军令后,即刻起航向东向北搜索沿途的岛屿,务必找到这群上岸劫掠的海盗。”

    几天时间内本土舰队都接到了类似的命令,命令上说的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这伙海盗。

    那么这伙海军眼中的海盗现在走到哪里呢?这伙刚刚出海的水匪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洋流,什么是风向。

    不过混天蛟有一个最终的主意,在和船工们闲聊的时候,知道了在南边的福建对面一个大岛叫东番岛,上面地广人稀,只要能上了这个岛,官府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所以不管谁怎么劝说,他就是一根筋,一定要航行到那个大岛上。结果就是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首领,让大明的海军精锐大多数都扑空了。

    上海分舰队,按照郑和的指示,直接就去了嵊泗列岛,挨个的岛上盘查,除了找到几乎渔民之外,连个海盗的毛都没有找到。

    既然这里没有那就按照风向继续向北寻找,一路查找到朝鲜的济州岛,朝鲜王派驻在这里的济州牧亲自接待了上海舰队一行,听到舰队是来搜查海盗的,济州牧连连摆手表示济州岛从来就没有来什么海盗。

    并且表示,若是海盗来,一定给天朝擒下来送到天朝。看着济州牧信誓旦旦的样子,也不像被海盗袭击的模样。尽管有些怀疑这些朝鲜人的能力,还是选择了离开。

    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周忱已经把整个苏州的土地丈量完毕,到了夏收的时刻。整个苏州府的新政改革进行到了关键的时刻,能否成功就看这一次的征税是否能让普通百姓满意。

    新组建的苏州税务局,周忱亲自坐镇监督夏税的征收。拿到新地契的百姓都已经知道,所有没有土地的百姓只需要服二十天的徭役,不需要缴纳赋税,有地的百姓也只要缴纳二十税一的国税和十税一的地税。

    至于什么是国税,什么地税百姓分不清楚,只知道只要到离自己家最近的税务所缴纳完这两样赋税,官府就会给他们颁发完税凭证。

    别看在官府的威逼下,老百姓都换了新地契,可是谁也不会相信真的只用交一成半的赋税。士绅们暗地里蛊惑百姓不要去税务所交税,让官府自己来收。

    在咱自己的村子里,有乡里乡亲帮衬着,官府还不敢太过的盘剥。你们把粮食推到官府的衙门里,那还不是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对于这一点新政官员在山东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对付这样下三滥的办法,轻轻松松就把士绅的谎言戳破。

    只要税务所有人来交税,而且是完全按照官府所承诺的税率征收,就能取信于民。新政官员早已安排好了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承诺第一个来交税的百姓,能够得到一份奖励。

    其实这就是一种后世购物抽奖的手段,利用百姓的占便宜心理,税务所早已公开宣传每个前来交税的百姓都能得到一次抽奖的机会。

    并且第一位前来交税的百姓还能得到额外的奖励,这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自然是税务所提前收买好了第一个前来交税的百姓。

    刘老汉家中有五亩地,在苏州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日子还能活下去,也仅仅是能活下去。每年除了正税之外,还要缴纳各种的摊派,凶神恶煞的公人拿着铁尺锁链,一言不合就要拉去县衙站枷。

    这种既羞辱,又残酷的刑罚若是不给衙役送点儿好处放回来就得丢掉半条命。老百姓但凡能够凑得上都不敢抗税,除非有士绅组织。

    士绅组织抗税那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不是为了老百姓的利益,煽动起百姓不过是为了携民自重。

    新政官员之所以选择刘老汉这样的自耕农做为代表第一个交税,是因为他们具有代表性,以往自耕农的税赋是最高的。

    刘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都没说过大话,本来根本就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可是为了儿子只好豁出去了。

    刘老汉的儿子十七八岁,前些年家里还算光景好的时候,就想着把儿子送进私塾读书识字,万一祖坟上冒青烟能够考上的生员,老刘家以后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然而读书却是个耗费钱的事,读了几年书之后,儿子倒是愿意读书,可是随着税赋越来越重,刘老汉已经无力供养儿子读书。

    一家人省吃俭用供养长子,早已经让其他的子女怨声载道,认为父母太过偏心。

    这两年刘老汉一家已经无力在供养长子读书,刘家大郎只能放弃读书在家务农。可是多年的读书,让刘大郎根本无法再适应稼穑之苦。

    看着这个被自己养成了秧子的儿子,刘老汉真心的犯了愁。十七八岁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可是三里五村一打听,谁都不愿意自家的闺女嫁给这么一个废物。

    然而新政工作组在他们村子驻村的时候就已经了解清楚了每一家的具体情况,组长也见过这个有点儿书呆子气的刘大郎。

    在挑选本村的第一个交税户的时候,组长第一个就想到了刘老汉,组长只说了一个承诺就让刘老汉心甘情愿的当这个交税的带头人。

    组长承诺保举刘家大郎到山东政务学堂读书,学三年之后,出来就能跟他们这些新政官员一样当官了。

    “小老儿家里没钱交束脩啊!大老爷!”

    “政务学堂,不但不收束脩,还免费管食宿,前提是去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给本官丢脸,本官保举的人是要负责任的。”

    刘老汉赶紧叫过儿子过来给组长磕头,组长受了他这一礼,告诉他夏税过后,会有专门的船只送他们去临清的政务学堂。

    刘老汉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儿子能够当官,还愁不能娶上媳妇吗?

    在夏税开始缴纳的时候,不顾全村所有人的反对,刘老汉毅然的推起了鸡公车去集镇上的税务所交税。

    刘老汉家五亩地被定为下田,亩产二石。按照新政规定,国税二十税一,需要缴纳五斗稻谷。地税十税一,需要缴纳一石,合计缴纳一石五斗。

    刘老汉在家量了足足二石多稻谷,放在鸡公车上推着向集镇上的税务所走去。村民们对刘老汉的背叛行为非常的不满,又碍于律法的阻碍不敢对刘老汉怎么样。

    不少村民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就想看看刘老汉怎么被官府收拾,大伙一路跟着刘老汉,一路的冷嘲热讽。

    刘老汉为了儿子的前途对村民的冷嘲热讽装作没有听见,闷着头走路也不搭理这些人。他知道只要他一接话,说不好就得吵起架来,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如此极端。

    村民一路跟到税务所的大门口,却不敢跟着进去了,百姓自古怕官,凡是与官府打交道,百姓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亏。

    百姓对于官员的态度是当面卑躬屈膝,背后咬牙切齿,心里又羡慕为何那个当官的不是自己。

    刘老汉推着鸡公车进了税务所大院,税务所的工作人员早已经做好了收税的准备,只等着第一个交税的百姓上门。

    刘老汉进入大院,心里就紧张了,衙役凶神恶煞的样子,早已深入人心。

    闲的发慌的税务所工作人员看到终于有人进来交税了,呼啦一下就围拢过来,吓得刘老汉扑通一下就跪下了,高声喊道:“官爷饶命!”

    工作人员被刘老汉的举动也吓了一跳,这是唱的哪一出,慌忙将老汉拉起来问道:“大叔可是来交税的?”

    “是!官爷!小老儿是来交税的。”

    “非常感谢大叔对国家做出的贡献,您带着户贴与地契没有?”一位工作人员问道。

    “带了,量地的大官人可是嘱咐过,交税的时候要带着户贴与地契,小老儿牢记于心。”

    “大叔您跟我来,我县给您核算应该缴纳多少赋税。”工作人员带着刘老汉来到开票的窗口,自己则进去自己的岗位给刘老汉核算赋税。

    刘老汉紧张的看着里面打着算盘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的动作很麻利,几下就把赋税算好,并且在一个本子上给刘老汉开好票据,说道:“大叔!您拿着这个票出去找为您量数的工作人员,您一共需要缴纳一石五斗稻谷,可别让他们给蒙了。”

    刘老汉心中一暖,从来还没有哪个官差希望自己这个庄稼汉别吃亏呢,老汉重重点头道:“多谢官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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