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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白运转流云手,屈指一弹,以缠云式为内蕴的气旋卷出,将北冥虹整个身体镇压住,纵然她想要运转灵力,也会遭受来自气旋的重重阻碍,至少在短时间内,应当不需要担心其暴起伤人。他的手中此刻仍有几分冰寒,那是北冥寒气爆发之中绽放的寒意,哪怕他早已做过功课,以出其不意的方式给了北冥虹迎头痛击,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驱除依旧有些困难。
北冥王族的北冥寒气,素来为天下寒冰功法之首,一旦被其侵入体内,轻则经脉冻结,难以自如流转灵力,重则从里到外皆被冰封,若他修行的不是爆发之时霸道无双的武神诀,先前与北冥虹针锋相对的对掌,他的情况绝对会糟糕许多。
“都是你,都是你!”
北冥虹疯狂的尖叫在他耳畔响起,然而被他选择性的所无视。
他此刻更多的还是在关注已无力起身的北冥夕。
虽然她的面纱已经不知去向,如今染血的狼狈模样也很难与探明楼中那个沉静优雅的女子联系上,他依旧在远处察觉了对方的存在,并知晓了对方的指引。
那突兀显现于他识海之中,带着浓重黑气的破碎冰莲虚影,已是她对北冥虹立场最直接的揭露。
如果他没有注意到这些,那么当他冲出迷雾之后,要做的就是压制北冥虹,而非现在这般的全力出手,哪怕他能够明显感知到,对方对他有着纯粹而压抑的杀意。
而若是出手压制,他必然无法做的这么干净利落。
江月白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残留的北冥寒气击碎驱除,近距离观察北冥夕的伤势,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从他的标准看去,北冥夕的体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本该流淌灵力的经脉之中全无灵力流转,便是属于北冥寒气的寒意都几乎不存。对于天生纯净,对灵力把控天生超越世间绝大部分修行者的北冥王族来说,体内灵力亏空,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现在,一个真实的例子就这么出现在了江月白的眼前,而她原本的真实实力境界,至少也已在灵玄境中,如今却几乎没有灵力波动散发。
“不用看了,我的心莲已凋,灵力十不存一,就算身体完好,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北冥夕挣扎着说完这一句话,已忍不住轻轻咳了两声,唇间溢出的鲜血之中,已混杂着淡淡的黑色魔气。
身具北冥氏最纯净的血脉,却连入体的魔气都无法净化干净,已足以证明许多事情。
江月白眉头微皱,从储物镯中取出剩下的几瓶丹药,用以解毒的丹药他全塞给了袁人凤,现在剩下的这些,大都针对于外伤或者内伤,可北冥夕现在这状态,无论药物作用于外伤内伤抑或毒伤,效果恐怕都不会好。
丹药再神奇,终究得作用于人的身体,若身体本身已处于崩坏边缘,再神妙的丹药都难以发挥全部效果。
“药物可以疗伤,总得试试效果。”
江月白没有与她废话,甄别片刻,从中挑出一瓶,倒了一粒药丸给北冥夕服下,左手抵住北冥夕皓腕,缓缓度入武神诀的血气,助其消化药力。
血气发源于身体,本身算是他肉身能量凝聚的精华,在某种程度上,它完全可以代替灵力,并在某些方面做得更好。
感到体内传出的滚烫热意,北冥夕轻咳两声,面色一片潮红,心中却是大感惊异。
她的经脉依旧灵力枯竭,但却有着热流涌动,倾刻传遍四肢百骸,其中一部分热流是被激发的药力,似乎正在替她滋养经脉中的一切创伤,而另一部分她却感知不出其中门道,只知晓其在裹挟着药力游遍全身,便是丹田气海之中莲瓣摇摇欲坠的心莲,也被这股力量所包裹,崩溃的迹象登时减缓。
而那些扎根于她体内各处,由天魔匕绽放出的魔气,亦在热流的冲击之下挣扎,虽然无法连根拔除,至少在热流涌动之际,它们再无法肆无忌惮的破坏她的身体。
“你……”
北冥夕启唇,似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问出口,放开身心,任由那热流在体内流转,当然,就算她有心阻止,此刻也没有反抗的气力,但哪怕此刻的她随时都可能如体内心莲一般凋零,也实在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震惊。
她当然不会忘了这个上门提醒她幽明谷内天魔祸患的人,只是她不是袁人凤,不会去对一个萍水相逢,或许将来便不会有任何交际的人作任何调查来浪费时间,而现在江月白所运转的,绝对不是修行者应该修行的灵力,完全超出她的所知范畴,她如何能不震惊?
“安心调养,这里有我。”
江月白并没有放松对北冥夕的血气输送,说话之时,他的身体微微倾斜,仿佛准备捕食的猛虎,注意力尽在周围雾气之中。
在战斗之中,他的速度与应变力皆是顶尖,只要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几乎在那一瞬间,便能爆发出自身的最强功力。
北冥夕乍闻此言,心中微暖,面上却多了几分苍凉萧瑟意味,她低下头,声音并不响亮,透着明显的虚弱,但每一个字依旧很是清晰,仿佛任何一点的咬字含糊,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只是到了话语的最后,那隐藏深处的哽咽,却已无法压制。
“你不用管我。”
“心莲凋零,就算今日得脱大难,我也无法长存于世,身为北冥族人,在与天魔交战中战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北冥夕低下头,将面容的黯淡埋在胸前。
她最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就算江月白替她镇压了体内魔气,也不过是在替她强行续命,圣女的命脉早已与心莲相合,心莲凋零,圣女如何能独存世间?
而她更加清楚,就算她侥幸留了一命,一个失去心莲的圣女,只会与北冥雪域之中那无数在圣女巡礼失败的女子一般,或就此默默无闻,或沦为某位王族高层的玩物,两种道路的变数,只在于其背后的宗族势力,而她,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这种东西。
若她那般狼狈回去,不光是她自己前路渺茫,她的母亲也必然会被那个男人抛弃,舍弃失去作用的宗族成员,在北冥雪域之中,从来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死在外面,因为与天魔战斗而死,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结局,只是最终,心里还是不甘心,但若不认命,劫数已至,前路已断,她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哈哈!”
北冥虹凄厉的笑声回荡在魔雾之间,她挣扎着伸手指向北冥夕,尖声道:“你还算知道局势,北冥夕,这般危局之下,终于舍得放下那圣洁高尚的伪装了?”
北冥夕闻言,并未做出回应,只是眼神黯淡些许。
她与北冥虹,实际上不过都披着一层伪装而已,只是她将自己的性子伪装得符合人们对于圣女应有的印象,而北冥虹则将对她的恨意深藏心中,依旧当着她无话不谈的最好朋友,现在,她们的伪装都早已失去效果,生死之间,口舌之争更无意义,饶是如此,她的心续也终究被其扰动,泛起阵阵涟漪。
这对于心莲本身在崩溃的她来说,影响并不小。
“闭嘴。”
江月白低声喝斥,话语之中夹杂一丝武神诀的威慑,当即令得北冥虹体内气血再度散乱,面色呈现不正常的红白交替,一时再无法出言相激。
“别想那么多,今日你不会死,就算死,我也会死在你前面。”
江月白一面警戒四周,一面开口回应,整个身躯依然紧绷。
他听得出北冥夕心中的死志,可他一向认为,寻死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某种程度上说,他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千万年来,能够从绝神崖下存活的人寥寥无几,除了教授他武艺的那个死老头子,也就只有他独一份,而他所承载的,更是无数已死之人无法申诉的意志,于是更不能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魔窟之中。
他不会轻易死去,更不容许北冥夕就此放弃求生的机会,无关其他纠葛,只因为一个已经在这场战斗中几乎失去一切的女子,已不能再失去什么。
“没有用的,你不知道……”
“无论如何,总得坚持到最后!”
江月白打断北冥夕的话语,眼中忽而锋芒一现,随着他指尖一股血气撞入北冥夕脉门,他松开了对北冥夕的血气输送,同时流云手横扫而出,气劲如一只无形巨手,对着北冥虹所在压下。
他蓄势已久的武神诀威能,在这一次流云手中完全爆发,目标却并非北冥虹,而是她后方的一片魔雾。
北冥虹只当他要将她镇杀,冷笑怒喝道:“我只恨当时听了她的话救你,让你现在有机会恩将仇报!”
江月白自然不会回应,在战斗之中,他对言语的定位,一贯是扰动对方心境的手段,而非画蛇添足的无用功。
而一只布满黑色纹路的纤纤玉手,则在同一时刻捏住了北冥虹的下巴,无面充满魅惑意味的声音,亦在此刻替江月白作了回答。
“是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你既然下了手还下不干净,那么,就由本座替你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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