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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文星耀完全没有给自己闭关所悟,并在实践中逐渐融会贯通的功法起名的心情,只能凭借本能般的出手不断进行自己都难以预料轨迹的移动。在他的识海之中,与天上一般的璀璨群星毫无停滞的划着千万道各不相同的轨迹。每一道轨迹都是一种选择,若以念修的思想去看,如此庞大的神念轨迹足以令天下绝大多数的神念大师被缠的心烦意乱,无法做出有效判断,而在温文星耀眼中,这些不是自己的选择,而是星辰昭示的命运。
观星测命,本就是接天上星辉昭示人间命运的手段,就算窥得命运一角,也不可能穷尽命运的变化。
相比于以相似手段窥测天机,却各自陷入迷茫的天星殿一众,文星耀的想法要简单太多。
他要自己选择命运,而非看清自己或他人的命运。
浑天移星之法,正是以自身意志改变星辰昭示的命运,无论自己,还是外界。
体内体外的星辰变化,他都了然于胸,以自己的步调运转浑天星,尽人事而抗天命,这就是他的选择。
天星殿以九天星盘遮蔽星空,占尽天时。
裁决司凭空间法门巡视全城,占尽地利。
文星耀没有打算挑战圣王城中绝不可能为他影响的人和,在这里,他就是个活脱脱的异类,进行着生死逃亡的逃犯。
天时地利人和皆失,他还有能够完全掌控自身的意志。
对现在的他而言,这就够了。
……
文星耀的身形闪现在城中某处。
一名执法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与指引他的观星士一并出现在文星耀身前。
因为先前文星耀的行踪无定,如今的天星殿与裁决司已然改变战术,由一名观星士带领一名执法者为一队,分散进行缉捕,无论文星耀如何移动,总有几个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而从头到尾,文星耀身上的灵力波动都不算强,不敢与任何一人过招,活跃着的众人早已有了一个明确的判断:谁能近身给文星耀来上一记狠的,首功十有八九能落在这一队上。
正因如此,这两名追寻星辰指引,跨越空间而来的观星士与执法者发现目标近在眼前,眼中都不禁放光,然后陷入一瞬的迷茫。
文星耀看向他们的眼神没有惊慌或是畏惧,只有淡淡的怜悯。
他的双手正分别摁在他们头顶。
准确来说,文星耀的手并未移动,是他们跨越空间之后,落在文星耀的掌下。
然后,轻轻一按。
二人只觉一阵大力自头顶压下,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人已直直陷入绵软恶臭之中,压根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他们甚至无法抵抗,就这么沉入圣王城外城的某个粪坑里。
“再见。”
文星耀低声开口,身形倏忽不见,在他消失的这一瞬,两束蕴藏九天星盘真力的星光束轰然砸落,将这二人彻底压入其中。此二人乃修行好手,在这污秽之地强行支撑不算太难,可要爬出此地,恐怕得等天上星海消散,世间重归清明,而电光石火间中遭逢大难的他们,连开口呼救都做不到。
在这场瞬息万变的逃杀之中,已有不少人遭到了类似的凄惨待遇。
有人被迫挤在狭小铁箱之中,有人屁股向外嵌在了某官员宅邸的外墙里,有人卡在歪脖子树上难以动弹,有人在东街砸出一个坚实的人形坑洞……
当他们空间传送完毕时,几乎就注定陷入文星耀给他们专门安排好的窘境之中,本可有机会与能力挣脱的他们,却无不受到来自九天星盘的强硬镇压,失去了一切反抗余地。
若从上空俯瞰圣王城,这样的星光束足足有二十余处,在九天星盘眼中,这些都是它必须收回的那一部分,不是本体也是其分散的残片,必须坚决镇压,待完全控制住那家伙再行吸收。
天星殿中的老人早已察觉到九天星盘的不对劲,可一道檄文已经公然在青梧学宫上空铺开,笔锋字句皆如利剑,万道锋锐直逼天星殿前,阻止着伤势未愈的老教宗传达自身意志。
神国十大神器,无不具备自我意识,落在不被承认的人手里尚不如一块凡铁,司空明琅虽掌九天星盘,但九天星盘一门心思在修补自己失去的部分上,眼下那逃离的部分就在自己眼皮底下跳脱,说什么都不可能将其放走。
宁杀错,不放过,九天星盘已下决心,不容司空明琅置喙。
这就是文星耀的打算,也是他乐意看到的情形。
在天星教乃至天下各相师流派中,“欺天”都是一个绝对高深的境界,那代表着此人窥探命运的手段出神入化,连天道意志都能瞒过,当然,没有人能够真正瞒过天道,所谓欺天也不过是将天道反噬最大限度的降低,而过往的文星耀,最擅将天诛嫁祸他物,如今的圣王城为星海包裹,九天星盘的意志与天道无异,也正因如此,文星耀才可以浑天移星行欺天之举,与九天星盘的意志进行博弈,顺便更加精准的嫁祸于人。
他曾是九天星盘的一部分。
现在的他,也可以是九天星盘。
他如九天星盘一般随意的给追击者安排已经被安排好的命运,九天星盘更半自愿的担当了执行者这一身份,无形中影响无数人命运千万年的九天星盘,在如今完全独立的文星耀眼中,当真只是一个迂腐而不知变通的老头子,且比那天神会的洛首座还要不讲道理太多。
……
文星耀出现在圣王城北门之前,回望城中道道光柱,心中颇为感慨。
这场逃杀已经持续了半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行动也从一开始的疯狂逃窜,寻机动手到主动出击,突袭迷茫中的小队,到得现在。
二十三队四十六人,在圣王城中也算得上人中豪杰的观星士与执法者,已经被他尽数坑害。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到了某位大师的地下室中,从那位活像半个月没有合眼,形容枯槁的老牌宗匠手中强行收走某个熟悉的葫芦形物事,然后给随之而来的小队狠狠敲了两记,而星光束照下之时,这位心血付诸东流的大师已经气晕过去,相信第二天,他不会愿意接受现实。
文星耀对此没什么心理负担,主动对他出手的是他们,而动手的是九天星盘,关他什么事?算起来,可能就这位老大师遭了无妄之灾。
在到达北门之前,文星耀已在城中多次以浑天移星法纵横挪移,迷惑观星测命绰绰有余,迷信此道的天星教也确实为他迷惑,压根抓不到他的具体行动,如今踏出一步,他就可离开圣王城的范围,自此如龙游青天,再不用与九天星盘搭上干系。
但,自己真的安全了吗?
文星耀有些无奈的朝天翻了个白眼。
当身后的威胁越来越少,文星耀有着充足的时间与经历做一些别的事,比如借有些狂躁的九天星盘观测一下城中动向。
他看到了武阳君堵在裁决司门口,看到了那道洋洋洒洒至今未停,骂人不吐脏字的檄文,神座们依然在僵持,而这份僵持应当要持续到他迎来在圣王城中的结局,没有声响,没有肃杀,只是单纯的对峙,谁都奈何不得谁。
真要算起来,城内那些个打破平静的乱事,全是他搞出来的。
但裁决司被武阳君堵了门,空间穿梭都不好使,人家一巴掌就能把这些只有裁决神座万分之一能力的人拍回去,天星殿却没有那般严密的封锁,文字可刺心灵,可震识海,可若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向来不算强硬的风华君绝不会以势压人。
而在圣王城的外围,七道早已按捺不住的身影早已开始布置,尽管文星耀借星海将这些行为尽收眼底,想要出城,总得与其中至少一人对上。
星海瞬息万变,文星耀潇洒游移其中,看似超然物外,将九天星盘与圣王城两大支柱玩弄于股掌之间,实际稍有不慎,仍会被星辰锁定,瞬间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更没有太多时间供他挥霍。
文星耀盯准了城外某处,干净利落的开始冲锋。
他的身法极拙,更无灵力加持,似乎就是单纯的笔直前进,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形却近乎虚幻,显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模糊感。
那是一门轻身功法,为某代学宫教习搜罗于藏书阁功法区域中。
文星耀一贯相信触类旁通,在藏书阁中长期“监守自盗”,以求解决自身情况之法,无论何种典籍均来者不拒,久而久之,这些典籍都在他的脑海中,想要取用时,自然可以想起来。
他没有战斗经验,连斗殴都没参与过,但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很会打的朋友。
江月白的战斗方式,是用最快的身法,最凌厉的招式,让对方最大限度的失去行动能力,文星耀自认自身经验匮乏,只得有样学样,但对一点抱有着相当明确的认知。
要让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取其性命,按照自己看的书中经验,要么穿心,要么断头,对方修为过高,可能还要灭个神魂。
文星耀很快做出了选择,攥紧手中那坚硬葫芦,浑天移星法再动,一瞬落在瑶光星使身后,对着这位靠星隐法遁匿的星使后脑就是一记重锤。
这不是功法,更算不得招式,但凭着手中之物超乎寻常的坚硬,以及对方对星辰的过度迷信,此次反偷袭直接让这位灵玄境星使在猝不及防下被砸了个头破血流,当即昏死。
文星耀抓紧时间给她身上挂了道拘灵符,收起葫芦,正欲远遁,忽觉身后一凉,识海之中惊涛大作,粗略扫了地上星使一眼,不禁无声长叹。
九天星盘正在看着他。
它或许不认识天星殿中那许多晚辈,但绝对认识获得过自己赐福的这些,已不知道多少代的星使。
星海如幕,遮天蔽城,属于人的天罗地网已现缺口,而天幕仍存。
他们之间,终究得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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