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甘露滴到李儒脸上,一如梦中仙子所赐。

    神思恍惚间,又有一滴滴了下来。

    三滴、四滴、五滴……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雨了!”一个士兵惊叫道。

    李儒如梦初醒,惊疑的抬起头来,几滴豆大的雨点滴进了他的眼睛中,打湿了他的眉毛。

    下雨了,是下雨了,这将近三个月没下雨的关中,突然下起了大雨。雨下得很急,瞬间像炒豆子般下起了倾盆大雨。

    士兵们手中的火把噗噗的被雨水淋灭了。

    这就是天降甘露?铺天盖地如天漏一般的甘露!

    李儒呆呆的仰望苍天,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进了脖子,全身的衣甲完全湿透,紧紧的贴在皮肉上,他浑然不觉,如痴如傻。

    为什么?他瞪着失神的眼睛,仰问苍天。

    为了这场伏击,他准备了三个月,一步步引刘协入彀。包括在新安城中只留一万兵士守城,派了他认为形同废物的赵岑去镇守,都是为了麻痹刘协,引他中伏。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有这场雨除外。

    难道他真是真命天子,有神灵庇护?

    谷下也是一片大乱,士兵们的抱怨声、骂娘声、碰撞声和将领们的呵斥声,充斥整个山谷,传到李儒耳中使得他心如针扎一般痛。

    谷下的汉军们在一片叫骂声中冒雨继续前行,李儒呆呆的望着他们,突然瞳孔收缩,心跳又急剧的跳动了起来——他看到刘协的麾盖了。

    雨虽然大,他依然可以隐隐的看到麾盖下刘协的身影。他双目尽赤,突然从边上的士兵手中抢过一张大弓,加上长箭,拼了老命的用力拉开,对着刘协的麾盖射去。

    弓弦响动,利箭迅疾射出,可惜太高太远,迅速消失在雨中,落到那个地方都不知道,没有人在意到这枝轻飘飘的箭,甚至没有人抬头往崖山看一眼。

    李儒用尽全力一射,只觉心头气血翻涌,啊的大叫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丞相!丞相!”边上的夜荣大叫,急忙扶住他软绵绵的身子。

    雨下得更大了,已经看不清谷下的汉军了,夜荣扶着李儒,急令众兵士下山避雨。

    谷下的汉军叫苦连天,骂娘声此起彼伏,浑然不知这场大雨及时的救了他们的性命,避免了全军覆没的危险。

    但是骂归骂,叫归叫,在张辽等将领的呵斥和管教下,依然阵列严明的继续前行。

    走在最前的近卫营马快,眼看就要冲出谷口,胡车儿和水无尘突然看到对面影瞳瞳的一大片人马,不禁心头大惊。

    “何人?”水无尘大声惊问。

    可惜雨声太大,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备弩!”久经沙场的胡车儿直接取出连弩抬起来瞄准对面,众骑兵纷纷将连弩对准前方。

    此刻出现在面前的军队肯定是敌非友,根本无须喝问。

    果然对面的军队冒着大雨呐喊着冲了过来。

    原来那段煨接到汉军进谷的消息之后,便率兵堵住了伏龙谷的出口。下了大雨之后,段煨一时不知所措,所以并未退走,停在原地等候李儒的命令。

    此刻见到敌兵过来,他当即率兵杀了过来。

    咻咻,成千上万的弩箭破空而出,射穿了雨雾,跟着雨点一起落在了西凉军中。

    无数声惨叫和马嘶声,前面的西凉兵倒了一大片。

    一枝利箭携带着强劲的风声直奔段煨而来。段煨大惊,一刀劈开来箭,当机立断,立即喝令撤退。西凉军挨了一轮箭,丢下上千具尸体,连汉军的样子都没看清楚,就人马互相践踏、丢盔弃甲的慌乱往西面逃奔。

    雨下得实在太大,根本无法追击,胡车儿率着近卫营守住谷口,迎接后面的军队出谷。终于五万多的汉军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陆陆续续的出了山谷,缓缓的向彭池方向行去。

    刘协经过谷口时,望了一眼谷口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禁轻蔑的冷笑道:“果然有伏兵,如此伏兵,若非这场大雨,非追杀得他们全军覆没不可。”

    可惜李儒不在场,不然又会喷出一口老血。

    若非这场雨,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这场稀奇的雨,来得猛,去的也快。

    汉军选了一处山脚下开始休整,士兵们点了一堆堆的大火一边烘烤衣服一边抱怨这场大雨。

    刘协在麾盖下虽然淋雨不多,全身却也打湿了不少地方,与诸将令围着一团篝火也在烘烤,篝火边一片蒸汽升腾。众将边烤火边讨论这场罕见的大雨,只有张辽闷着头,皱着眉不说话。

    有士兵递了一坛酒过来给刘协及众将驱除寒气,张辽接过酒碗端到嘴边,正要要喝时却突然停住,转向刘协道:“今日之事甚是蹊跷,我军背后一定还有一队贼军,贼军定是想前后夹击我军于谷中,须速速增派人马打探。”

    刘协惊讶的看着他道:“既然如此,你速去安排。”

    张辽腾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向一群烤火的士兵,加派了五路斥候四处打探。

    半个时辰后,一路斥候飞骑来报:“左边十里处杨家村边,发现一路贼军绕道朝彭池而去,约有马步军两万,统兵者樊稠。敌军亦被淋雨,行路较慢。”

    刘协大喜,站起来哈哈大笑道:“果然被张将军一语言中。近卫营,收拾好装备,随朕出击,杀他个落花流水。“

    张辽道:“只须胡将军和水将军前去即可,敌兵马步混杂不过两万,我等有五千精锐骑兵,又有神弩在手,而贼军伏击不成,淋得大雨又未休整,士气必然下降,此战必可胜也。无须陛下御驾亲征“

    张飞和关羽摩拳擦掌的请缨随军作战,一年多没打上一场仗,早把他们闲的骨头发痒,哪里肯放弃这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最后刘协不听劝谏,勒令诸将守好营地,依然带着胡、水两人以及近卫营飞骑奔向目的地,追杀西凉贼军。

    两万多西凉兵浑身湿漉漉的埋着头行军,除了将领偶尔呵斥几声,全军死气沉沉。湿漉漉、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非常难受。而此时已经入冬了,关内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又加之下了一场大雨,一阵寒风吹来,吹得众将士全身瑟瑟发抖。

    当先一个黄脸的中年将领,提一杆长枪,虽然被雨淋得全身湿透,仍然不失威严,正是董卓的心腹大将之一的樊稠。

    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将,身长八尺半,骑一匹黄骠马,手中一把重四五十斤的金背宣花斧,双目如电,神威凛凛。

    两人背后有四个健卒抬着一个临时扎起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人,正是气得吐血,又淋了暴雨而脸色苍白的李儒。夜荣骑着马紧紧的跟在担架边。

    突然背后一阵马蹄声急剧的响起,喊杀声由远而近,一群骑兵像一阵风一般冲了过来。

    “是汉军的骑兵!“有人失声喊道,所有士兵乱成一团,未战而先气势已弱。

    “结阵迎敌!”

    西凉军乱哄哄的开始排阵,尚未结好阵,便看到满天的飞弩像雨点一般射了过来。一轮箭五千枝箭射过来,射死射伤一两千人。

    不等西凉军反应过来,又是一轮箭射了过来,其中一枝箭擦着樊稠的耳朵飞了过去。

    樊稠大惊,急忙喝令:“骑兵迎敌,步兵速退!”

    第三轮箭过后,敌军死伤了三四千人。身后那员小将集结好三千骑兵,气势汹汹的迎向汉军。

    骑兵对冲而来,瞬间就靠近了,近卫营不再射箭,将连弩挂在马鞍上,挥起手中的长枪与来敌交战在一起。

    近卫营兵多将勇,又有马镫,很快压制住了李儒的西凉骑兵,杀得敌军节节败退。胡车儿和水无尘两个悍将,一槊一刀,在敌阵中杀进杀出,锐不可当。

    西凉军虽然节节败退却依然死顶着,为步兵的逃离争取时间。那员小将非常勇猛,拍马舞着宣化斧杀入近卫营中如入无人之境,大斧过处,血肉横飞。他一边厮杀一边而指挥己方骑兵顽强抵抗,避免部曲一哄而散的溃逃。

    刘协骑马站在部队后面,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对身边的王越问道:“此乃何人也?”

    王越摇摇头道:“不知,想不到西凉军中还隐藏有如此强悍的将领。”

    正说话间,那小将大喝一声,手中大斧一招开天辟地,将一名什长的头颅砍成两半。一旁的水无尘大怒,拍马执刀与那小将战在一起。

    两人正是棋逢对手,斧影重重,刀光闪闪,很快就斗到白热化状态,巨大的冲击力导致周围的骑兵都纷纷让开,闪出一片很大的空间留给两人厮杀。

    很快由于这员小将被水无尘死死缠住,无暇去指挥战斗,西凉军被杀得七零八散,开始溃逃。

    那小将心浮气躁,逐渐分心,战了二十多回合后,自知不能取胜,无心恋战,虚晃一斧,拍马就走。

    水无尘正打得痛快,追在后面大声喊道:“你是何人,何不继续再战?”

    那小将回头大喊道:“我乃河东徐晃是也,徐爷今日不陪你了,来日再战,分个死活,教你识得徐某大斧的厉害。”

    徐晃?又一员五子良将,他不是跟随杨奉在李傕部下吗,怎么成了樊稠的部将?刘协心中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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