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完晚餐后,我与杜兰妮分别,既然那个神秘学材料市场开到晚上九点,那么我还有时间可以去那里看看,找找看自己的魔药材料和其他的魔药配方,至少也要对神秘学与相关价格加深一定的了解。

    我问杜兰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说自己要去拜访一位住在北区的亲戚,那位亲戚最近生病了,晚上没人照顾,于是她这几天都要去一趟。

    我恍然,原来昨天在北区见到她是去探望亲戚。

    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打搅她,下午买的衣服由店员直接送到家里,我回家整理了一下衣装再坐地铁回到西区,打算独自一人前往格林公园街南部,塔索克河北岸33号,去地下交易市场了解非凡材料的价格并购买相应的物品。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还是被那些非凡材料的价格给惊到了。

    非凡材料的价格在几苏勒到两三百镑不等,其中较为便宜的非凡材料,比如夜香草,月亮花,牛齿芍药,龙血草等只需要2到3苏勒就能拿到一小瓶草药或者一小罐粉末,但像成年曼哈尔鱼的眼睛,风干的成年黑斑青蛙这种需要进入特别的房间才能买到的材料,价格往往在150镑到250镑这个区间,我很怀疑“律师”配方里写的那两种主材料也是这个价格。

    顺带一提我没有遇到过有卖深海目鱼的眼珠或者成年通灵猿猴的血液这种非凡材料的卖家,口袋里现金不超过一镑的我只是买了些辅助材料就踏上了回家的路。不得不说,这以我的经济能力够不着的门槛让我有些烦躁。

    呼吸,呼吸,要让自己平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我深呼吸着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出了地铁站那百货商店一般的大门,回到了北区。

    晚上的贝克兰德是阴沉的,路上基本上没有行人,有也是巡逻的警察和麻木的流浪汉,不少地方都弥漫着淡黄色的雾气,路边的煤气灯散发着病态的昏暗的光。北区相对较好一点,尤其是靠近圣塞缪尔教堂的地方,偶尔可以抬头看见夜空,看见代表女神庇佑的绯红的月亮,让人感到心灵纯净,仿佛夜晚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不洁之物,只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安宁而存在。

    再走大概十分钟,就能回到那个位于佩斯菲尔街两层的家里,大概晚一点哥哥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就先道歉拆开了他的信,再借助信上的内容向他提出非凡者的话题,还要把昨天晚上的“敌人”说一下。

    虽然昨晚的“敌人”给了我相当不美好的回忆,但不得不说它的存在给了我一个绝妙的,了解超凡者的机会,就算是藏着秘密的哥哥,也会觉得让妹妹了解一定的知识,才更有利于应对危险吧?

    心里想着可行的方案,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能够知晓感兴趣的未知的事物,本就是一件极其愉快的事情。

    这样想的我看见了前方的一道留着灰色长发的身影,身材瘦削,长发微卷,步履蹒跚,看上去颇为眼熟。

    那是杜兰妮.雷恩哈特?认出她的那一瞬间我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我心里满是疑惑,因为已经接近末班地铁的时间了,而她还在街上游荡,行走的方向还正好是地铁站的反方向,这怎么想都不是巧合。

    不不不,一定是我想错了吧,她只是来探望亲戚的,只是出来帮亲戚买药,结果因为不熟悉北区的地形迷路了而已,对,一定是这样的。我感觉到喉咙开始干渴,大脑擅自开始给出合理的解释。

    但即便如此不安感还是没有消去,“咚咚——”心脏的跳动是如此清晰,在思考前我的脚步就已经跟了上去,心里的一个疙瘩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像要把整个内心都占据一样,令人恍惚得有些失去知觉。

    “杜兰妮——”我出声叫住她,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测,就算不是我想的那样也没有关系,认错人了最好,只要能给我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就可以了,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不用在这可能充斥着不净事物的街道上徘徊,对,没错,只要你回答我就可以了,杜兰妮。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瞬间我看到了令人无比恐惧的事物,那是污秽而又邪恶的,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

    转过头来的只不过是常见的少女脸庞,那确实是杜兰妮没错,像分别是一样脸上带着笑容,血红色的眼眸含着笑意,像是在询问为什么叫她一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没什么问题,正当我打算走上前去搭话的时候,她仿佛听错了一般又转回身去,继续脚步虚浮地在街上游荡,就像受人控制的人偶或丧尸一般。

    “等等,杜兰妮——”我再一次出声喊她,这次她像是根本没听见,我下意识地追了上去,步履蹒跚的她看上去就像初学走路的孩童一样不协调,步伐却惊人地快,一步一步地沿着街道不断地前进,我只有奔跑才能勉强跟上她,但即便是竭尽全力地奔跑,也只能保证不被她拉开距离。

    我忘我地追着她的背影奔跑,无暇顾及周围的风景,甚至连奔跑的时间都忘记了,就像自己的灵魂不是自己的了一般,直到教堂的钟敲响十一下后,我才一下子清醒过来,杜兰妮也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我跑了一个多小时?我只觉得荒谬,此时我才感觉到两腿因痉挛而轻微的颤抖,方口学生鞋里的脚也传来阵阵刺痛,肺部就像火烧一般痛苦,我扶着墙大口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说起来,这是哪里?眼前的是陌生的建筑物和陌生的街道,我到贝克兰德的时间才只有一年,很多地方还没有机会去看过,街上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无论是巡警还是流浪汉都没有,只有变得浓郁的淡黄色的雾气萦绕,烘托着不详的气氛。

    咚——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墙壁,是从不远处传来的,是和人差不多的物体,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猎魔短刀,旋出刀刃,冰凉的触感从手心弥散开来,让我因心跳而发热的身体稍稍平静了些许。杜兰妮,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在心里默默地向女神祈祷。

    我顺着声音走到一条小巷里,不要去!大脑如此提醒,不许去!大脑如此呐喊,去了的话,就再也回不来了。血不受控制地涌上大脑,像是最后通牒一般警告着我的行为,我那不顾后果,仅仅只是自以为是的愚蠢行为。

    但是太迟了,在我意识到危险之前,我已经穿过了小巷,踏上了一片空旷的平地,脚踏上去,发出溅水的声音。

    “...啊——”我发出空洞的声音,没办法,见到了这等景象,能发出声音已经实属不易了。

    面前是一片红色的世界,红色,这样一片极其醒目的,充满攻击性的颜色填满了眼球,血涂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地上和墙上满是血液的痕迹,浓烈的味道像酒一样刺激着鼻腔,像是化作了红色的雾传遍了全身一般,浓厚的血的味道。

    在此之中还能看到人类的肢体,散布在垃圾和瓦砾里,就像随意丢弃的废料,看不出人形,还有脸,被整个切下,残留着难以置信的脸,被切成两半,表情不一的脸,被抉出双眼,看不出男女的脸,他们的亡骸就这么呈现在我面前,好比某样未能成为人类的诡异事物。

    我愕然地看着尸体的海洋,口中分泌的唾液缓解了喉咙的干渴,呼吸急促而粗重,带起火燎一般的疼痛,在这片仿佛炼狱般的光景里,身体也感到无比地燥热。这不是梦,我反复提醒自己,像是要将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记忆深处,这不是梦,我早就知道的。

    “艾慕希娅?”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我,我转过身去,看见杜兰妮.雷恩哈特正站在小巷入口处,背着手,含笑地望着我。

    “杜兰妮?”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

    “晚上好,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真是凑巧呢。市场好玩吗?”就像是正常地在路上偶遇一般,杜兰妮带着纯净的笑容向我打招呼。虽然眼前的一切都超乎现实,但不得不说她的态度让我恢复了一丝冷静。

    “杜兰妮才是,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我警惕地望着她,手中的短刀传来阵阵暖流。

    “只是在散步而已,倒是艾慕希娅,你在做什么呢?杀了这么多人,可是不对的噢~。”

    嘻嘻,杜兰妮露出如花朵般的笑容,就像看见什么好玩事物的少女一般。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下,站在尸体堆里,拿着一把足以砍人的短刀,那模样怎么看都是以肢解他人为乐,疯狂的杀人魔。“不,不是的,我...”我慌忙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我的狼狈模样,杜兰妮嗤嗤地笑了起来。

    “放心吧,我知道艾慕希娅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这么晚了还跑出来玩,艾慕希娅可真是坏孩子呢~”

    轻佻的语调,简直就像是在调戏自己的猫,杜兰妮眯起血红的眼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滴答,有什么东西滴到地面上,我这才注意到,杜兰妮铰在背后的双手,双肘处有像铁锈一般的痕迹,不自然地将某样事物藏在身后。

    “那是...你干的?”我喉咙里发出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杜兰妮炫耀般地拿出双手,鲜红的血液流满了半条手臂,指缝间流出的血液简直像条溪流。

    “啊,没错。”杜兰妮理所当然般回答我,“不过你可不要误会,我可不是因为憎恶啊,嫌他们碍事啊,这类无聊的理由才杀他们的,我仅仅只是在遵循生理上的本能一样,就像人要吃饭,要睡觉,要交配一样的本能而已,同样是非凡者,你也明白的对吧?”

    “非凡者?”我惊讶于从杜兰妮口中听到这个词汇。

    “原来你不知道啊,看来‘怪物’途径也没有我想象中的厉害嘛,明明都顺着灵感一路跟到这里来了,难道是因为刚服食魔药没消化吗?”杜兰妮自顾自地舔了舔嘴唇,沐浴在鲜血中的她有一种令人迷醉的美感,“不过这都没有关系了,我会让你跟我一样,毕竟你长得那么可爱,我可是很期待你在鲜血中瑟瑟发抖又无比兴奋的模样噢~”

    啊啊,听到她的话我明白了,在那里的不是杜兰妮,而是长着杜兰妮外表的“某物”,是令人恐惧,厌恶,无比邪恶,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某物。

    “你是谁?”我戒备地盯着杜兰妮的动作,将短刀的刀尖朝向她,刀柄开始渐渐发热,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足以烫伤人的温度吧。

    “你这话问得真奇怪啊,我是杜兰妮啊,陪你逛街,给你挑衣服的好朋友杜兰妮啊,因为是女人就要被父亲毒打,结果还得靠你们来安慰的杜兰妮啊。”杜兰妮陶醉地舔了舔手指,“啊,啊,啊,我明白了,变化太大认不出我了是吗?没关系的,我只是彻底想通了而已。”

    看着我疑惑不解的眼神,杜兰妮看上去很乐于为我解释,“你想啊,人类这种生物,本来就是渴望疯狂与鲜血的不是吗?他们会遵循本能去追求最原始的快感,追求最原始的暴力与混乱,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他们的内脏怎么会是那么鲜艳的颜色呢?”

    她的表情无比地笃定与自信,甚至给人感觉有些狂热与沉醉,让人认为她就是如此相信自己所说的疯狂理论,下一刻,她的脸色猛地变得煞白。

    咳咳,杜兰妮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吐出鲜血,血液组成的水滩里还带着内脏的碎片,看上去颇为惊悚。

    “...一次喝太多了身体接受不了吗?看来还是得好好挑选食物,太脏太杂的血液不能喝。”她自顾自地拭去嘴边的血液,却因为沾上袖口上的鲜血反而更加夸张,就像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般,我看着疯狂的,不正常的杜兰妮,沉默着掩饰内心的动摇。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啊,对对,既然人类的本性就是这样,那么只要解放自己,遵从本能,追求快乐不就好了吗?尤其是对于非凡者来说这是份再~好不过的礼物了,啊啊啊啊啊啊,早知道解放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情,我又何必一直压抑着自己呢?”

    她手舞足蹈,简直就像南大陆死神狂信徒跳的灵舞一样癫狂,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有正常的理智。

    “你疯了。”我用力呼吸,用冷静的语调作出评判,握着刀不敢轻举妄动。

    “不,我没疯。”下一刻,世界在我眼中翻转,杜兰妮以我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跨越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将我压倒在地面上,身体拍在血水上发出“啪”的声响。

    “是你疯了,我只是解放了自己而已。”靠近的鲜红双眸鲜艳欲滴,“放心,很快就好了,我会让你体会和我一样的快乐。”她怜爱地捧着我的脑袋,膝盖压在我的肩膀上,缓缓伏低身躯,将那妖艳的血唇与尖锐的犬齿靠近我的脖颈。她的肢体是冰冷的,呼吸是炽热的,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因兴奋而急促的心跳。

    不,不,我不想变成那样的怪物,我还不想死,我还想活下去!迄今为止我都有种自己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抽离感,因此我能几乎平和地接受自己穿越的状态,适应自己变成女性的事实。

    然而现在的状况下,肩膀传来的疼痛是真实的,压在身上的重量是真实的,对死亡,对变成怪物的恐惧也是真实的!

    唯一的武器也在她的突袭下脱手,离得不远却够不着,她用双膝几乎压断了我的肩膀,让人不敢相信她瘦削的身躯里竟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力量。双臂向外翻转,带来像脱臼一般的疼痛与麻痹,那疼痛是如此地清晰与剧烈,昭示着这一切不是噩梦而是现实。

    我不想死,因为恐惧我浑身颤抖,眼圈红红的要哭出来,我还想活下去,我在心里呐喊,拼了命地想要挣扎,艰涩地活动手指,想要够到不远处的短刀。

    但这没有用,在杜兰妮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我的一切挣扎都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嘴凑到我的颈边,刺破皮肤将血液送入我的体内。结束了,我一瞬间如此地想道,人生往往是会草草收场,就像前世的我,怎么会想到自己会为了救人而被车撞死呢。

    ....不知为何,她在这一瞬间露出了如梦似幻的表情,施加在我身上的力减弱了几分。我那被求生本能控制的身体不自觉地动了起来,果断抓住掉落的短刀,不顾疼痛将它刺进杜兰妮的右胸。

    一颗搏动的心脏串在刀刃上逐渐停止跳动,恢复清醒的杜兰妮向后跌站起来,看着刺在右胸上的短刀,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怎么可能,她无声地说道,脸上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在这一瞬间也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她还长着杜兰妮的模样,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应该为生存而喜悦,还是为好友的死去而悲伤,就像宕机了一样完全无法思考。

    一个穿着黑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的身影走了进来,我抬头望向他,见到了象征着督察的两颗银星闪耀的肩章,还有一张长在男人脸上感觉浪费的俊美脸庞。

    他看了地上的吸血鬼尸体一眼,深邃的眼眸略有波澜,然后他将目光投向我,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西维拉斯场特别行动部,值夜者,希兹.克伦威尔。”那男人用冷冽的,高傲的语气说道,“我们想要把握事情的经过,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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