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诗曰: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次日,鱼元帅率领众将带领大兵,直至山下,三声炮响,列成阵势。李世民听了消息,亦领众元帅、军士下山,摆得齐齐整整。又是一声炮响,鱼元帅立马阵前,李世民与渊盖苏文、刘黑闼、尉迟恭亦出马来,李元霸、罗士信、罗松、张士贵与薛万彻跟在后面。鱼瑾说道:“秦王,连日交战,你等多有败绩,今日何敢再来?”窦建德大将陈建芳说道:“鱼瑾,你等不过是些歪门邪道之辈,有何本事?”独孤盛闻言说道:“你既然有真功夫,就来和本将军较量一番,你敢么?”陈建芳大怒,飞马上前,直取独孤盛。独孤盛乍一看陈建芳武艺一般,右手一振,就要动刀了。陈建芳见了心想:“我来个先下手为强吧!”一踹镫,马就顶上去了,“哗楞”就是一叉,直奔独孤盛的下巴底下扎。独孤盛的三件不曾出鞘,就当棍使,配合竹筒刀,用力往出一推,稍微往外手里一掰镫,已然把叉推出去了。当下不容陈建芳变式,跟着右手伞剑奔陈建芳的前胸扎来。陈建芳只好立叉一绷独孤盛的伞剑,二马冲锋过镫。老杨林独孤盛抬起左手竹筒刀来朝下就打。这独孤盛的竹筒刀本心是打陈建芳的头顶,因为他马快,这一棒正打在陈建芳的马后胯上,就听“噗”的一声,陈建芳马就塌架了。陈建芳大吃一惊,掉下马来,叉也扔了,忙打了几个滚儿,就挺身起来,往南开腿就跑。独孤盛见了,飞马上前,一剑砍为两段。那边阚棱见了大怒,飞马上前,大叫道:“呔!独孤盛不得无礼,本将军在此。”独孤盛一看,怎样打扮:

    身高八尺,细腰奓臂,黑紫脸,重眉毛,四字阔口,颏下微有墨髯。头戴紫金盔,身披紫金甲,蓝缎子中衣,厚底靴子。腰束狮蛮带,背后八杆护背棋。胯下一匹紫马,掌中托着一杆丈六紫金蛇矛枪。

    独孤盛问道:“你是何人?”阚棱道:“本将乃是大唐押粮官,阚棱是也。”独孤盛笑道:“你就是那张士贵的义子啊?”阚棱道:“正是本将军?”独孤盛笑道:“吓!你那义父都未必是我的对手,又何在与你?”阚棱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有永垂不朽的?”独孤盛闻言大怒,说道:“放肆,你这贼寇,那里这么多废话,快来受死!”言毕,飞马上前,照面就砍。阚棱把枪架住,隔开兵器,往前一拱裆,双手把一百二十斤的紫金枪摇起,双足踏住了马镫,长起身来,用尽平生膂力,枪头迎风一挂,呼的一声,照准独孤盛的头顶砸下来了。独孤盛一看,心中忖道:“好是可恶!我若是倒退几十年,就凭他这点膂力,何足道哉!可叹我年过五旬,万一找要架不了,岂不丧了一世的英名?罢了,今日只可一巧破千斤,就来破他也。”这边独孤盛主意拿定,伞剑竹筒刀还做一对棍棒,搭成十字架,朝上迎阚棱枪头,左腿往里手一裹镫,稍微闪了一闪,十字架架住阚棱的紫金枪,“呛”的一声响。不等他砸上十成劲,独孤盛将十字架往外手一推,枪就砸空了,这就把千斤力量给泄了。也不容阚棱变招,后手棒变先手招,照阚棱头顶砸下来了。

    当下阚棱一见,大吃一惊,心中忖道:“这老小子真是可以!”只好横枪招架,“噶啷”一声,阚棱的双臂震了一下,虽说两膀不曾受伤,可是震得阚棱心里发慌,脸上的汗珠如同倾盆大雨一般,再也止不住了。二马冲锋要过镫,独孤盛马抢上风头,用双棒偏脸往右边用力一抡,又朝阚棱头顶砸下来。阚棱一看,不敢迟疑,照右边一举紫金枪,努着力地又一招架,“噶啷”又是一声,二马已然错过镫去。不想到独孤盛翻身用右手竹筒长刀,长腰照阚棱后脑海扫来。阚棱觉着不好,回身招架来不及了,只好往下一个矬头,就听“叮当”一声,就把头盔整个扫下去了。阚棱当时是耳中蝉鸣,脑袋嗡嗡直响,急忙勒转马头,就跑回本队去了。秦叔宝见了,正要亲自出马,早有家将秦平叫道:“老爷不要轻动,我来会会这厮。”独孤盛一看,秦平怎样打扮:

    身高九尺开外,膀阔腰圆。头如麦斗,面似瓜皮绿,两道朱眉,二目銮铃相似,金眼圈,一大耳相衬,颏下一部红钢髯。一身紫金盔铠,大红中衣,青缎子厚底靴子。胯下一匹紫马,掌中一条八十斤熟铜钉钉狼牙槊。

    独孤盛一见来者不善,先收了竹筒刀,掣剑在手,也就不问姓名。照面就砍。两马相交,斗了二十回合,独孤盛大叫一声,一剑斩了秦平,回马撤到本阵。卢楚见了,忙上阵接战。盖庄也飞身出马。李靖见了,出阵说道:“鱼元帅,今日战了多时,请明日再战。”鱼瑾说道:“罢了,就以李道长所言,明日再战。”两家各自收兵。李靖道:“盖庄道术利害,我去请一路神仙来降他。”李世民大喜,就教李靖前去。却说李靖一路驾云,到了黑风山,山中有个洞主,乃是个黑熊怪。当下李靖按落云头,走到府门前,说道:“贫道李靖,前来拜会大王,烦请通报。”小妖见了,忙进去报告黑熊怪。那怪问左右道:“这李靖是何人门下?”小妖回言道:“大王尚且不知,何在于我们?”黑熊怪说道:“这话说的有理,请他进来说话。”小妖得令,请李靖入内,李靖见来一看,好个黑熊怪:

    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辉煌。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麃穗长。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眼幌金睛如掣电,正是山中黑风王。

    李靖见过黑熊怪,开言道:“弟子李靖,见过大王。”黑熊怪问道:“李靖,你是何人门下,本座不曾晓得你。”李靖道:“弟子是林澹然徒弟。”黑熊精问道:“莫非是嫦娥仙子的徒弟小林澹然?”李靖道:“正是。”黑熊精心中忖道:“林澹然虽然道术不高,毕竟师出名门,属实招惹不起,且看他来此何事。”于是问道:“李靖,你来此何事?”李靖道:“弟子如今为李唐做事,而今隋朝逆党鱼瑾、盖庄在舞阳城阻挠我军,请大王前去相助。”黑熊怪闻言说道:“杨家与我并无仇怨,李家与我并无交往,我正要和白骨精作战,实不能相助,不如你去黄风大王处,或可想得。”李靖闻言,只好告退,就驾云去了黄风洞。但见: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

    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

    碧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森罗殿。

    五百罗汉闹喧天,八大金刚齐嚷乱。

    文殊走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

    真武龟蛇失了群,梓叱骡子飘其韂。

    行商喊叫告苍天,梢公拜许诸般愿。

    烟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残生随水办。

    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岛蓬莱昏暗暗。

    老君难顾炼丹炉,寿星收了龙须扇。

    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风吹断裙腰钏。

    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难取匣中剑。

    天王不见手心塔,鲁班吊了金头钻。

    雷音宝阙倒三层,赵州石桥崩两断。

    一轮红日荡无光,满天星斗皆昏乱。

    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向西湖漫。

    雌雄拆对不相呼,子母分离难叫唤。

    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寻闪电。

    十代阎王觅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

    这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经一卷。

    白莲花卸海边飞,吹倒菩萨十二院。

    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这风来不善。

    唿喇喇乾坤险不炸崩开,万里江山都是颤!

    李靖按落云头,来到府门前,有虎先锋接住,问道:“道人何来?”李靖道:“香山弟子李靖,有要事求见黄风大王。”虎先锋道:“兀自道人,你必然寻错了路也。”李靖道:“将军,这话怎么讲?”虎先锋道:“你那香山是嫦娥仙子的小徒弟林澹然的道场,我家大王与那林澹然素无交集,有何要事?你必然寻错了路也。”李靖道:“将军原来不知,非是家师要见大王,是小道有要事相求。”虎先锋说道:“原来如此,你且在此等候,我去禀告大王一声。”于是走入内殿,说道:“大王,外头有林澹然的徒弟李靖,有要事来求你。”黄风大王道:“奇怪,他在隋朝,与我相隔三万七千里,有什么要事?且把他唤进来,我问个明白再说。”虎先锋得令,出门道:“大王教你进去,你可仔细回话,不然怀了你的事,休来怪我。”李靖连声答应,进门一看,怎样一个黄风大王:

    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

    李靖上前拜了两拜,说道:“弟子李靖,见过大王。”黄风怪道:“李靖,我与你素无来往,你有什么事,就要求我?”李靖道:“大王,弟子在东土也知道大王的名号,只因隋朝皇帝无道,百姓蒙尘,天下大乱。我主李世民率领义军讨伐无道。奈何隋朝二贼鱼瑾利害,在舞阳城阻拦我等,故而请大王前来相助。”黄风怪闻言大惊,忙说道:“我在此地居住,与各路僧道教会,碌碌无为,道术大不如前,去了只怕受辱。你还是去万窟山,那里有个狐仙,名叫五哥,颇有道术的,或可助你。”李靖闻言,却也无奈,只好告辞。思量无计可施,却撞见一个老道,此人相貌稀奇,仪容秀丽。李靖问道:“道友何人?”老道曰:“贫道袁守城是也。”李靖大喜道:“莫非是袁天罡道兄的叔父?”袁守城笑道:“不错,正是贫道了。”李靖大喜,说道:“鱼瑾无礼,请老师相助。”袁守城说道:“你只管带我去见秦王,自有分说。”于是二人回到大营,见过李世民等。袁守城说道:“明日就看贫道如何收拾鱼瑾那厮。”众人大喜。

    次日,李世民带众人来隋军阵前骂战。鱼瑾闻言,与众将出城接战。袁守城问道:“鱼瑾,杨广无道,世人皆知,你为何助纣为虐?”鱼瑾问道:“你是何人?”盖庄道:“你是袁天罡的叔父袁守城。”袁守城大惊道:“你是何人?”盖庄道:“袁守城!你敢个平坦之地与我战三合,吾定擒你!”袁守城大笑道:“料你有何力量,敢禁我来不赶?只不过你是何人?”盖庄道:“我叫盖庄。”袁守城笑道:“你就是盖庄么?”随把马绰开大步来追。盖庄与他交战三四合,拨骑又走。袁守城见如此光景,心下大怒,“盖庄,你敢以诱敌之法惑我!”咬牙切齿赶来,“我今日拿不着你,势不回军!便是赶上玉虚宫,也定擒了你来。”只管往下赶来。看看至晚,见前面一座山,转过山坡,就不见了子牙盖庄。袁守城见那山甚是险峻。怎见得,有赞为证:

    顶上云飘荡,崖前树影寒。飞鸟睍睆,走兽凶顽。凛凛松千干,挺挺竹几竿。吼叫是苍狼夺食,咆嚎是饿虎争飧。野猿常啸寻鲜果,麋鹿攀花上翠岚。风洒洒,水潺潺,暗闻幽鸟语间关。几处藤萝牵又扯,满溪瑶草杂香兰。磷磷怪石,磊磊峰岩。狐狸成群走,猿猴作对顽。行正愁多险峻,奈何古道又湾还。

    话说袁守城来赶盖庄,来至一座高山,又不见了盖庄,马跑的力尽筋酥;天色又晚了,腿又酸了,袁守城只得倚松靠石,少憩片时,喘息静坐,存气定神,待明日回营,再做道理。不觉将至二更,只听的山顶砲响。正是:

    喊声震地如雷吼,灯球火把满山排。

    袁守城抬头观看,见山顶上盖庄同着鱼瑾、杨政道、卢隆义、史思文在马上传杯,两边将校一片大叫:“今夜袁守城已落圈套,死无葬身之地!”袁守城听得大怒,跃身而起,提剑赶上山来。及至山上来看,见火把一晃,不见了盖庄。袁守城睁睛四下里看时,只见山下四面八方,单围住山脚,只叫道:“万万不要走了袁守城!”袁守城大怒,又赶下山来,又不见了。把袁守城往来,跑上跑下两头趕,只赶到天明。把袁守城跑了一夜,甚是艰难辛苦,肚中又饿了;深恨盖庄,真个咬牙切齿,恨不能即时拿盖庄方消其恨。自思道:“自回营,不如破了舞阳城再处。”袁守城离了高山,往前才走,只听的山凹里有人声唤叫:“疼杀我了!”其声甚是凄楚。袁守城听得有人声叫喊,急转下山坡,见茂草中睡着一个女子。袁守城问曰:“你是甚人,在此叫喊?”那女子道:“老师救命!”袁守城曰:“你是何人?叫我怎样救你?”妇人答道:“我是民妇,因回家看亲,中途偶得心气疼,命在旦夕,望老师或在近村人家讨些热汤,搭救残喘,胜造七级浮屠。倘得重生,恩同再造。”袁守城曰:“小娘子,此处那里去寻热汤?你终是一死,不若我反化你一斋,实是一举两得。”女子说道:“若救我全生,理当一斋。”袁守城曰:“不是如此说。我因赶盖庄那贼,杀了一夜,肚中其实饿了。量你也难活了,不若做个人情,化你与我贫道吃了罢。”女人说道:“老师不可说戏话。岂有吃人的理?”袁守城饿急了,那里由分说?赶上去一脚,踏住女人胸膛,一脚踏住女人大腿,把剑割开衣服,现出肚皮。袁守城忙将剑从肚脐内刺将进去。有一腔热血滚将出来。袁守城用手抄着血,连吃了几口;在女人肚里去摸心吃。左摸右摸捞不着,两只手在肚子里摸,只是一腔热血,那有什么五脏。袁守城看了,沉思疑惑。正在那里捞,只见正南上梅花鹿上坐一道人仗剑而来。正是盖庄。

    袁守城见盖庄仗剑而来,忙将双手掣出肚皮,不意肚皮竟长完了,把手长在里面,欲待下女人身子,两只脚也长在女人身上。袁守城无法可施,莫能挣扎。袁守城蹲在一堆了,只叫“老师饶命!”盖庄举剑才待要斩袁守城,只听得脑后有人叫道:“道兄剑下留人!”盖庄回顾,认不得此人是谁。道人曰:“稽首了!”盖庄答礼,口称:“道友何处来?有甚事见谕?”道人曰:“道兄认不得我。也不奇怪,贫道乃徐月三星洞菩提老祖座下准提道人是也。今日看袁守城根行且重,与吾有缘,待贫道把他带上本方,成为正果,亦是盖道兄慈悲,贫道不二门中之幸也。”盖庄闻言,笑曰:“久仰足下大法,原来老师是菩提老祖,莲花现相,舍利元光,真乃高明之。贫道谨领尊命。”准提道人向前,摩顶受记曰:“道友可惜五行修炼,枉费功夫!不如随我上北方:八德池边,谈讲三乘大法;七宝林下,任你自在逍遥。”袁守城连声喏喏。准提谢了盖庄,遂同袁守城回了北方。不表。

    却说袁守城战败,李世民无奈,只能转攻为守,不再与隋军交战。长此以往,隋军倒吃不消了。卢楚道:“这不是个办法,还要有个对策才好。”鱼瑾道:“将军可有办法?”卢楚笑道:“元帅,请把来些酒吃,才好说话。”鱼瑾大喜,吩咐把酒来。卢楚问道:“元帅且慢,这酒是诚心的么?”鱼瑾说道:“本帅果然诚心请将军的。”卢楚道:“若是诚心请我,竟取大碗来。”鱼瑾就叫从人取过大碗,卢楚连吃了二三十碗。卢隆义暗想道:“这样一个好元帅,怎用这样蠢匹夫为先行?”看看吃到午时,鱼瑾看卢楚已有八九醉意,心中暗自有个打算。卢楚问道:“元帅,你怎么鬼头鬼脑,不像待的意思,有甚话但说何妨。”鱼瑾道:“本帅见将军醉了,故不敢说。只是不知道将军有什么计策么?”卢楚道:“元帅,快取酒来吃了,我好去杀贼兵也。”鱼瑾道:“将军有酒了的。”卢楚道:“非也,常听得人说,吃了十分酒,方有十分气力。委屈元帅,快去拿来!”鱼瑾吩咐取一坛陈酒来,放在卢楚面前。卢楚双手捧起来,吃了半坛,叫家将道:“拿了这剩的那半坛酒,少停拿与你爷吃。”立起身来,踉踉跄跄,走下大堂。众人只得扶他上马,三军随后跟出城来。

    这边鱼瑾大喜,与杨政道、南宫温灏、盖庄、卢隆义、史思文、尧君素、独孤盛一同上城观看,那卢楚坐在马上,犹如死的一般。消息报入中军,李世民说道:“不知这是鱼瑾的什么鬼?”窦建德麾下大将蔡德芳道:“元帅,看末将出战,定要把这醉死鬼斩于马下。”李世民道:“小心小心。”蔡德芳说道:“料也无妨。”话表这蔡德芳身长一丈,用一条浑铁棍,足有百十来斤,骑一匹大红马,飞身出来。

    当下蔡德芳出阵来,看见卢楚吃得烂醉,在马上东倒西斜的,头也抬不动了。蔡德芳哈哈大笑道:“这个南蛮,死活都不知的。”就把那条铁棍,一头竖在地下,一头挂在胸膛,好似站堂的皂隶一般,口里边说:“姓卢的南蛮,看你怎么了?”卢楚也不答应,停了一会,叫:“喂,快拿酒来。”家将忙将剩的半坛酒送在卢楚面前,卢楚双手捧着乱吃。那晓得吃醉的人被风一吹,酒却涌将上来,把口张开竟像靴统一样。这一吐,直喷在蔡德芳面上。那蔡德芳忙用手在面上一抹,心中大怒,就要骂人。这卢楚吐了一阵酒,却有些醒了,睁开两眼,看见一个大将就在面前抹脸,就举起锏来,当的一下,把蔡德芳的天灵盖打碎,跌倒在地,脑浆迸出。卢楚下马,取了首级,复上马招呼众军,冲入贼军阵中,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抢了多少马匹粮草。鱼瑾出关迎接,说道:“卢将军真神人也!”卢楚道:“若再吃了一坛,把那些贼兵都杀尽了。”说话之间,进了关来。鱼瑾吩咐送卢楚到驿中安歇,众军就在后首教场内安营。

    却说贼军连战连败,只是不肯交战,鱼瑾迫于李世民营盘坚固,也不敢贸然进攻。这一日,杨政道闲来无事,谓卢楚道:“老叔公,那些贼军十分无礼,就你我率军出去狩猎,实则刺探贼军虚实,有何不可?”卢楚道:“小王爷话虽不错,但那李世民不是省油的灯,我等还是不要轻敌冒进。”杨政道曰:“老叔公怕他怎的?委实不肯去,本王只一人前往,有何不可?”卢楚闻说,大惊道:“小王爷怎样话?既然如此,我欲望也一同前去,就带五百军士,以备不测。”杨政道曰:“这才是了。”于是二人出营上马,信步望着茂林深草处,一路沿着山下搜寻而来。只见前面一只大鹿,在那里吃草。杨政道就拈弓搭箭,飕的一箭射去,正中在鹿背上。那鹿负痛,带箭飞跑。杨政道、卢楚二人加鞭追赶。那鹿没命的跑去,追下有十来里路。斜刺松林里转出一班女将,为首一个女子,生得:

    身高五尺,眉弯新月,脸映桃花。蝉鬓金钗双压,凤鞋金镫斜登。连环铠甲束红裙,绣带柳腰恰称。一个青萍剑,寒霜凛凛;一个日月刀,瑞雪纷纷。一个画雕引开处如满月;一个穿杨箭,发去似流星。

    常言有道:“无巧不成书。”那只鹿刚刚跑到那林边,被那领头的女子加上一箭,那鹿熬不住疼痛,就地打一滚,却被众女兵一挠钩搭住,将绳索捆住,扛抬去了。

    杨政道看见,便叫声:“老叔公,你看好这个女子,把我们的鹿捉将去了!”卢楚道:“这是战场,那来的女子,莫非是李世民的姐姐么?”杨政道对曰:“不是不是,平阳昭公主善用子午鸳鸯枪,这个不是。”卢楚道:“那也要小心,我们上去讨还来不得。”杨政道曰:“这话却无理了。”遂赶上前来,高叫道:“这鹿是我们射下来的,你倒凑现成,那里有这等便宜事?快快送还便罢,休要惹我小将军动手。”那拿剑的女子听了喝道:“胡说!这鹿明明是奶奶我一箭射倒的。你要赖我,我就肯还你,只怕我手中这刀剑也未必肯。”杨政道大怒曰:“可恶可恶!只因看你是个女子,好言问你取讨,你反敢无礼么?”就把断魂狼牙钩镰槊倒转,一枪杆打来。那女将见了,举剑隔开来,劈面就砍。恼得杨政道心头火起,使开钩镰槊,耍耍耍一连几枪,那女将力怯,招架不住,虚晃一刀,转转马败将下去。杨政道那里肯罢,随后追赶。卢楚无奈,只好随同去了。五百军士紧紧跟随。

    却说这员女将不是别人,正是程咬金女儿程月琴。当下一路逃回了营中,报告程咬金。咬金大喜道:“真是天助我也。”于是吩咐家将:“调三千兵马,围住杨政道小贼种。”左右答应一声,大军杀将出去,围住了杨政道。卢楚大惊道:“似此怎生是好?”杨政道一时慌了神,也无什么办法。咬金道:“不要放走杨政道和卢楚,他手下的隋兵叫他逃出去一两个,回营报信,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军士得令,果然放走了十余个隋兵,回到大营,说明此事。鱼瑾大惊道:“小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对得起皇上?”于是吩咐盖庄道:“带兵马五千,突袭李世民大营。”又唤来卢隆义、史思文:“你带两万大军,前去救援王爷。”谓独孤盛道:“将军负责留守舞阳城,不得有误。”自家带了南宫温灏、尧君素两个,寻了一处土山埋伏。

    于是卢隆义、史思文来到阵前,大叫道:“不要伤了王爷,吾来也!”卢楚大喜,一对枪神出鬼没,打退贼军,护住杨政道,往外就走。程咬金大叫道:“那里走!”卢隆义说道:“我来殿后,你等快快回营。”说罢回身大战贼军。程咬金不是对手,虎口裂开,回马就走。尉迟恭大怒,说道:“卢隆义不要猖狂,你尉迟爷爷在此!”举起丈八蛇矛,照面就刺。被卢隆义一枪打在腰上,口吐鲜血,回马就走。秦叔宝见了,叫一声:“好贼子!”飞马上前,枪还未出,就被卢隆义一枪刺于马下,跳起来,转身逃走。卢隆义正要追杀,只见一员俊秀小将上前,喝道:“卢隆义休得无礼,小爷在此!”卢隆义一看,怎样打扮:

    身高六尺五寸,前发齐眉,后发披肩,面如满月。头戴虎头三叉金冠,二龙抢珠抹额,身穿大红团花战袄,软金带勒腰,身披一身黄金甲,足蹬银线靴。坐下一匹浑红千里马,掌中一百二十四斤银剪戟。

    卢隆义忙问道:“来者何人?”小将道:“小爷是张士贵将军的犬婿,何宗宪是也。”话说这何宗宪武艺与后来薛仁贵差不大多,兵器也一般,只是不会什么暗器,故而后来输给渊盖苏文。卢隆义大笑道:“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吃我一枪。”照面举枪就刺,何宗宪把戟来迎,两个来来往往,斗了三十多回合,不见输赢。身后张士贵长子张志龙见何宗宪一时不能取胜,唯恐误了秦王大事,也不管什么单打独斗,上前叫道:“妹夫,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众人一看,张志龙怎样一人:

    身高七尺,面白唇红,两道重眉,直插入鬓,一双彪眼,皂白分明。头戴闹龙垂头紫金冠,身披黄金掩心甲,内衬一件紫缎征袍,胸前护心镜冰盘大小,亮如秋水,腰束狮蛮带。左别弓,右别箭,肋下佩宝剑,绿鲨鱼皮鞘,金吞口,银饰件,剑柄红丝灯笼穗。外罩倒挂吞天兽口含银环袍,大红中衣,足下的虎头靴。胯下一匹宝马,名叫山后雪,头至尾有丈四长,蹄至背有九尺高,大蹄碗,螳螂膀,日走一千三,夜走一千二。掌中一对三尺四寸长的銮金豹王锏,每根重二十九斤。

    卢隆义见又来一个,料定难以取胜,况且杨政道已然脱线,就回马去了。何宗宪见了,只好回来。张志龙道:“妹夫,此人武艺还高你不少。”何宗宪道:“若非他不敢恋战,过了七十回合,我命休矣。”咬金道:“这个卢隆义十分利害,万万不要走了。”张志龙笑道:“这里的将军们,多是年纪大了,还是晚辈去追他,也未必不好的。”何宗宪道:“大舅不要急,且把二舅一同叫来,我三个一同追杀他,有何不可?”咬金道:“不要说张志虎了,你看那是何人也?”张志龙、何宗宪急忙看去,只见一员小将:

    身高六尺三寸,面如抹金一般,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头戴烂银盔,身披金锁甲,腰束狮蛮带,足蹬掐丝走线靴。手拿一柄一丈三尺八寸长的银锡锤,重有二百多斤,坐下一匹千里嘶风灰马。

    二人一看,原来是张士贵小儿子张志彪。张志龙大喜道:“四弟来了,好极好极。”何宗宪道:“四舅去追杀,也是一般的。”张志彪道:“列位,这卢隆义到底不是本地人士,我等就把他逼到西南边的悬崖上,有何不可?”程咬金道:“逼他掉下悬崖,如何取他首级?”张志彪笑道:“程伯伯武艺高强,就请去追杀他罢。”程咬金道:“罢了,罢了,公子爷就去,就去。”于是三个追杀出去,就把卢隆义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果真到了悬崖边上。卢隆义大怒道:“我知道了,你等有心将本将军逼到此地也!”张志彪道:“我等知道你是个忠臣,不会投降,你就跳下自杀,也全你的名节。”卢隆义喝道:“呔!你是何人,就敢口出狂言?”张志彪笑道:“我是张士贵将军小儿子张志彪。”卢隆义道:“就杀不了你们三个?你敢与我交手的么?”张志彪道:“我还怕你不成么?”两马相交,枪锤并举,斗了二十回合,不见高下。于是张志龙、何宗宪两个也上来厮杀。卢隆义见不是头,长叹一声,跳下悬崖,正是: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

    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

    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

    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再说独孤盛与尧君素镇守舞阳城,果见李元霸率领兵丁前来厮杀。独孤盛笑道:“只把乱箭射下,不要叫他攻上来。”正笑之间,人报北门有罗士信领兵攻打,南门有罗松领兵攻打。三门攻打甚急。二将大惊,拼死抵抗,到底贼军人多,战到午时,李元霸打破了东门。二将无奈,只好率领几千残余军马退到无锡。那边史思文与卢楚保定杨政道,一路回来,却望见舞阳城被贼军占了,大吃一惊,幸得鱼瑾接住,于是一同撤回到无锡城。只有盖庄在贼营中与众将厮杀。张士贵见了,出阵喝道:“盖庄,本将来也。”飞马舞刀,直取盖庄。盖庄把纯钧剑来战,但见:

    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青龙大刀杂锦妆,坚硬纯钧蛟龙象。若粗若细实可夸,要短要长甚停当。盖与张,齐打仗,这场真个无虚诳。盖庄秉教作良将,士贵欺天弄假象。嗔嗔恨恨各无情,恶恶凶凶都有样。那一个当头手起不放松,这一个架丢劈面难推让。喷云照日昏,吐雾遮峰嶂。剑来刀去两相迎,忘生忘死因潵芗。

    这二人斗了三十回合,张士贵不是对手,隔开剑,回身便走。盖庄见不是头,也就去了。李靖道:“不要走了盖庄。”盖庄闻说大怒,就念动真言,使了一招排山倒海的法术,一时时山崩地裂,贼军死于尖石利盘这不计其数。李靖见了,取出一件宝物,原来是昆仑镜,对着盖庄晃一晃,就教一个大罗金仙魂飞魄散。可怜麒麟转世,到此化为乌有,正是:

    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当下李世民见盖庄死了,心中大喜,就要取了首级,忽然一阵狂风飞过,带去了盖庄遗体。众人大惊,问李靖道:“这是什么道理?”李靖道:“这个委实不知。”李世民又问道:“方才老师用了什么宝贝,就害了盖庄?”李靖道:“这盖庄武艺极高,远在张士贵将军之上,我实在害了怕,就把袁天罡老师与我的昆仑镜拿出来,不想就害了这厮。”李世民大喜道:“不想这昆仑镜这般利害,日后攻打鱼瑾,多是要靠这件兵器。”正高兴之间,人报鱼瑾退到无锡,李世民道:“且休息几日,再去无锡。”不表。

    话说杨政道大意轻敌,丢了舞阳城不讲,反而阵亡了盖庄,失踪了卢隆义,消息传到江都,世祖大怒道:“这畜生,真废物也!”成都道:“陛下不可动怒,还是龙体要紧。”公主道:“陛下可派一员大将前去替补,不得前方战事缺将。”世祖道:“罢了,看在二位爱卿的面上,就饶了这小畜生,但不知何人前去?”来整出班说道:“小将愿去。”世祖道:“你父亲尽忠卫国,朕不愿你随他一般。”来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是要为国效力。”世祖道:“爱卿真忠臣也!就分给你一万骑兵,前去助战。”又说道:“封卢隆义为忠武伯,盖庄为冠军侯,以彰忠孝,退朝罢。”于是就昏昏沉沉下朝去,正是: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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