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就明白了,那些,是潇湘的旧部。

    之前我用水神信物救过不少,现如今,更多希望潇湘回归的,也全来了,想帮助潇湘,重夺水神之位。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对河洛造反。

    潇湘如果不跟它们见面,它们八成全得被河洛发觉,而且残害。

    潇湘吸了口气,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声音是只对我才会有的柔和:“我去见见他们,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我想答应,就眨了眨眼睛。

    潇湘微微一笑,一只手摸在了我的额角上,喃喃说道:“偶尔想想,你这样也很好,再也不用担心……”

    担心?担心我去干什么?

    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就从头到尾,都是属于她的了。

    我心里猛然一震。

    乌鸡浑身一个激灵,显然被这话吓的毛骨悚然。

    潇湘转瞬是个微笑,飘带一摆,消失了。

    她这一走,屋里气温瞬间回升,大家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程星河索性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揉脖子,好像卸下了一个无形的枷锁:“妈耶,主神就是主神,她在这我大气都不敢喘。”

    你他娘刚才摘桃不是摘的挺欢实的吗?

    哑巴兰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说都不敢多话了。”

    你给我把舌头捋直了。

    杜蘅芷回过头,看潇湘走了,咬了咬牙,显然也对潇湘十分不满,立刻过来:“北斗,你现在就跟我走……”

    江采萍立刻拦住了她:“四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相公这个样子,出去能落什么好?天打雷劈,烹煮煎炸,都在外面等着他呢!我知道你家家室好,可也是肉眼凡胎,但跟相公为敌的,不是肉眼凡胎能对付的了的。”

    杜蘅芷一开始没明白“四妹妹”是什么意思,但是后面的话,比这三个字要紧的多,她竟然也没顾得上质疑,只皱起了眉头,显然也在思索,确实是这么回事。

    屠神使者的屠神令已经下了了,我就是个通缉犯,出去就要被屠。

    江采萍叹了口气。

    白藿香手的刀迟滞了一下,一直不肯回头,拼了命的切药,像是试图拿当当当的声音遮掩些什么。

    乌鸡过去抢刀,被一针弹开,还挺陶醉,低声问苏寻,这针是白藿香第一次送他的东西,算不算定情信物。推荐阅读../../

    信你大爷。

    苏寻没搭理他,把墙皮上的青苔都抠下来了,发现古法砖原来是混凝土的,大为失望。

    只有赤玲盯着冰墙上的彩虹,一直在咯咯的笑,不过潇湘离开之后,冰墙消失,看不到彩虹,她哭了。

    在这哭声里,屋里屋外的人,各怀心事。

    我知道,他们都畏惧潇湘。

    但是——她毕竟曾经是个能号令三界的主神,平易近人,或者跟其他人分享我,她绝对做不到。

    除了心里有我,似乎,她心里没有过其他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谁也没办法。

    随着意志苏醒,身体也开始逐渐恢复——后来我才听白藿香说起,当时我的身体状况,几乎像是一个摔在地上,但是没裂的西瓜一样。

    因为龙鳞的缘故,外面是好好的,但是里面跟西瓜一样,全酥了。

    哪个肉眼凡胎,能挡得住主神河洛?

    不,哪怕头顶上的,也没几个能挡得住的,我能生还,全靠着那些奇怪的行气,和龙鳞。

    景朝国君——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要说他荒淫无度,可水天王,阿四,对他忠心耿耿。

    要说他贤明,他做的事儿,却一个比一个难理解。

    就好像——景朝国君有两个一样。

    江采萍这会儿走过来看护我,忽然高兴:“二姐,你来看看,老婆蛾的丝开始变硬了!”

    老婆蛾的丝,一旦变硬,那就说明,我的身体马上就要织造完成了。

    江采萍,一看到她,我忽然想起了江采菱来。

    这对双胞胎,也是相爱相杀。

    想到了这里,我忽然浑身一震。

    是啊,景朝国君——会不会,真的有两个?

    白藿香眼里也有了光,立刻过来看,也跟着高兴了起来,而这个时候,老婆蛾似乎也完成了使命,张口就要咬下来——老婆蛾织造人,其实就跟养猪一样,把小猪养大,到了过年就杀,是给自己发展畜牧业呢。

    但是那口器还没张开,脑袋应声而落——白藿香杀起东西来,其实也干脆利落。

    老婆蛾的脑袋滚落到了地上,咕噜噜转了好几个圈,口器还是大张着的,像是在不甘的呐喊——饭是我做熟的,凭什么不给我吃?

    这问题,也只能去问阎王爷了。

    白藿香把老婆蛾的残丝处理干净,再次给我敷上了一层药——一方面是滋养身体,促进尽快恢复正常的,一方面,这药干了之后,跟金缕玉衣似得,能结成一层硬壳,也能保护现在脆弱的身体。

    这东西别人帮不上忙,她光洁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

    “辛苦了……”

    这个时候,我听见自己,发出了游丝一样的声音!

    白藿香一愣,眼里欣喜大盛,可还是板着脸呵斥道:“不想哑巴,就别出声!”

    但是转过了脸,她迅速擦了擦眼泪,像是怕让人看到。

    江采萍已经看到了,附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这几天,可把二姐给吓坏了。”

    原来,我这种身体,对河洛发号施令,根本承受不住,喉咙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无异于被岩浆给灌过,而且这种伤类似于天谴,哪怕老婆蛾都无法织造。

    白藿香第一次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我的喉咙治好,我会不会,成为一辈子的哑巴。

    她没了平时过头虎撑的自信,关心则乱。

    “还好。”江采萍洋洋得意的说道:“横竖妾一点都不担心,妾就知道,既然是妾的相公,那必定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

    程星河也松了口气,心情一轻松,口舌迅速恢复到了往日的顺滑:“吉人,我看是齐人才对,七星这个齐人之福啊,比传说里的齐人还厉害——那个齐人,一妻一妾,他这个可倒好,哎,洞仔说得对,人家下雨天没事儿,打孩子解闷,他下雨天,可以组织一群老婆抽乌龟。”

    抽你大爷的乌龟,我想骂他,但是怕真的哑巴了憋一辈子,只好暂时忍住。

    齐人之福,齐人之苦也差不多。

    这会儿外面飞过了一只蝴蝶,赤玲看见蝴蝶,转脸就把彩虹消失的事情给忘了,奔着蝴蝶就追过去了,又格格笑了起来。

    气氛瞬间就变好了,大家脸上,都重新有了笑意。

    风吹过,已经微微变凉,有些秋风送爽的意思了。

    “哎,说起抽乌龟来,里面是不是有扑克牌?”程星河开始挑头。

    “那怎么没有?”江采萍答道:“怕相公闷,麻将,骰子,牌九,妾全备下了,一样囤了几套,打几年不成问题。”

    “那赶紧拿出来——抽几个乌龟给七星庆祝庆祝。”

    你搞笑呢?这他娘叫什么庆祝?

    江采萍一个爱好是搞家政,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招待人,飘然一转,扑克和啤酒都出现了。

    程星河第一个抓牌:“赶紧着,谁输了谁学狗叫。”

    哑巴兰喃喃的说道:“那狗叫谁能比得上你本色出演。”

    “你找死呢?”

    “差不多得了……”苏寻习惯性开始拉偏架。

    杜蘅芷看他们在病床前这么闹,一开始不太高兴,怕扰了我休息,但这帮人的笑跟麻风病一样,有传染性,杜蘅芷在后面看了看,也跟着笑了。

    她走到了我旁边坐下,盯着他们玩儿牌,微微一笑:“真好。”

    是啊,真好。

    再次睡过去,这下安稳踏实,连个梦也没做。

    醒过来,天已经黑了,可他们的吵闹没变,还叽叽喳喳的,程星河说哑巴兰耍赖,哑巴兰说程星河玩不起,两个人互弹脑瓜崩。

    白藿香继续熬药,杜蘅芷打下手,江采萍没在,但是厨房里,飘出了一阵一阵的香气。

    药香和食物香气的双重作用下,我也觉得,嗓子舒服多了。

    赤玲在玩一个小球,小球滚到了门口。

    她追到了门口,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

    一个身影飘然而入。

    这一下,大家回头,捏住了牌,气氛顿时跟冻住了一样。

    潇湘回来了。

    赤玲正撞到了潇湘身上,抬起头,身体也是一僵。

    哪怕是小孩儿——也会有本能的恐惧。

    可潇湘对着赤玲,伸出了一只完美无瑕的手。

    我心里一紧,可赤玲看见了潇湘手里的东西,忽然欢呼雀跃。

    潇湘手里的,是一包十分精致的糕点。

    赤玲央求我给她买的,她最喜欢的赤芸豆,莲蓉酥,绿豆千层饼。

    我心里一动。

    她——竟然记住了?

    赤玲拿过来,高高兴兴:“谢谢阿娘!”

    潇湘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接着,穿过院子,没看院子里的其他人——江采萍知道她回来,赶紧从厨房出来,照着古代的妾室一样,做了个礼。

    潇湘摆了摆手——不用多礼的意思。

    杜蘅芷咬了咬牙,跟潇湘显然是互相看不顺眼,站起来还想说话,却被程星河给拉下来了:“杜白富美,见好就收吧,你可千万别闹幺蛾子了……”

    而潇湘坐下,摸了摸我的额角,低声说道:“这次出去,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儿,我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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