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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冷漠地出门了,女人眼中泪水簌簌落下,她颤抖着手去触摸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孩童,她尽量柔声道:“记得我吗?”

    他不语。

    女人任泪水流下,从枕头下面取出了一个玉佩,细心地系在了他的身上,咬牙哽咽道:“阿娘没本事,护不了你…”

    女人轻柔地摩擦着他的脸,望着他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流泪嘱咐道:“记着,你是人,不是兵器,日后等你有机会,一定要离开!”

    女人掌心温暖柔软,那滴落在他手背上的眼泪滚烫,许是母子间的先天感应,他缓缓地抓住了那摸着自己脸的手,怔怔地看着那女人。

    女人愣了下,艰难探出身子,将那三四岁的孩童拥入怀里,用下巴摩擦着孩童柔软的头发,哽咽失声:“阿娘要走了…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好好的…活着…

    这句话映在了他懵懂无知的心里。

    那天的最后,他被带走了,他不知道那女人后来怎么样了,等长大了些,他知道了世上有个字叫“死”,就像…他每天也会杀死很多生命,他想,那女人是死了吧。

    他每天要学很多东西,要会拿刀,会执剑,会开弓,还要会赤手空拳地与一些野兽搏斗,每次都遍体鳞伤,他身上的伤会被身边人很好的处理,他不明白,处理伤口那么麻烦,为何受伤时那些人都选择冷眼旁观?

    还有那个男人,望着他的眼神总是冰冷漠然的,那眼神…真不像个人啊…像是昨日被他掐死的狼崽子,或者是前天被他勒死的毒蛇。

    他的日子单调乏味却又很累,他经常会受伤,然后被用上好的药材医治,他被人尊敬着,同时又被人惧怕着。

    后来,他知道自己要被送到一座山上。

    临走时,那男人带着他见了一个人,那个穿着黑色帝王冠冕的人,他们说这是皇帝,皇帝坐在朝堂上的样子凛然不可侵犯,他转头去看那个男人,不由得诧异了一瞬,那男人眼神专注,不吝啬一丝温柔地盯着王座上的那人。

    那男人俯身,在他耳边开口,声音甚至也染上了几分不经意的温柔:“看见王座上的人了吗?”

    他抬头重新看过去,皇帝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男人继续在他耳边道:“保护他,这是你一生的使命。”

    一生…的…使命?

    他被送到了一座山上,他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留恋,直到他的右手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手牵起,他下意识地将手抽了出来,漠然地看着眼前身穿青灰色袍子的老人。

    那老人不以为意,反而温和地笑了:“孩子,听说你十岁了?”

    他没有回答,老人眯眼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老人问他:“你想打败他吗?”

    鲜少开口的他突然开口,明明是带着稚气的声音却有几分令人胆寒的冷清:“为何?”

    “他待你不好啊。”老人温润地开口:“哪有人这样对儿子的?”

    “儿子…”他喃喃道,茫然地看向老人。

    老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他只教你杀人吗?罢啦,安心留在这里吧。”

    山上的日子没有建康那么无聊,虽然每天也还是无休止的训练,可这里清净,没人打扰,他那个便宜师父也不怎么烦他,他会被经常指派下山去执行一些任务,有时是杀几个人,有时是抓几个人,跟着他的总是那几个面具人,鹿鸣说,那是他的影卫,等他将来做了都督,也还是跟着他的。

    后来他在山下执行任务时救了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所有人都只问他任务完成没有,那少年会问他受伤没有,他便对那少年在意了几分。

    他会经常与那少年一起出任务,两人配合默契,少年极懂逢场作戏,两人出去经常事半功倍,但少年似乎不喜他和影卫杀伐果决的做派。

    三年后,他又见到了那男人,一见面,那男人便不由分说地打了过来,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两人打成一团,最终打斗以他卸了那男人的一只胳膊而告终。

    男人满意地看着他,丝毫不在意自己那耸拉着的胳膊:“不错,确实是完美的兵器。”

    再后来,他就被丢到了后山的黄泉境,他听鹿鸣说,那里暗无天日,遍布蛇虫走兽,毒瘴悬崖,缥缈峰自成立以来,没多少人活着闯过,他在里面跌爬摸滚了两个多月,最后奄奄一息地走了出去,也由此声名鹊起。

    他恢复之后,先将那男人打得半身不遂,又将鹿鸣打得卧床不起,在外人看来,恨成这样,他早该选择离开了,但他却没有。

    他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离开了也没地方可去。

    他曾带着十二影卫在柔然埋伏了半年,只为杀了柔然首领,为那男人创造时机攻入北岳,那男人在北岳被称为狼魔,北岳每个人提起那男人都心惊胆战,那一战,北岳五万人军队全军覆没,而他和自己的十二影卫也带着北岳十三部的十三位首领的脑袋回归,至此,狼魔之子的名头足以让北岳的人闻风丧胆。

    旁人看来,他残忍,他能面不改色地屠尽一座村子;

    他嗜杀,他能轻而易举地拧断人的脖子;

    他狠厉,连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也能下得去手;

    他无情,对任何人都不闻不问。

    他自己呢?他对自己没什么看法,他看所有人跟看一只动物,一株植物没什么区别,他记得很久之前有个人告诉他,要活着!所以每次执行任务,他都会好好活着回来。

    一年前,他奉命接应那个男人,到时发现地上死尸无数,男子傲然立在死尸中间,身边围着无数影卫。

    “你来了。”男子不以为意地擦去嘴角的血,道:“北岳的人在后面,你带人将他们引开。”

    他面无表情地带人离开,那人突然开口:“记着,保护好陛下。”

    他冷笑一声,去吸引北岳人的是他,这男人说的跟去赴死的是他自己似的。

    “裴既明。”男人缓缓开口,语气不似平常阴冷,他略有些叹息:“别死了。”

    裴既明回身,漠然打量着他。

    男人低低一笑:“还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吗?”

    裴既明眼中毫无波澜,男人赞叹:“不错,你就该这般无情无欲,这才是无懈可击的兵器!”

    裴既明转动手中弯刀,片刻功夫,那把刀就抵在了男人的脖颈处,那双冷清的眸子透露着这样的情绪:

    再废话,我杀了你。

    男人眯眼,道:“好好活着,保护好陛下。”

    裴既明转身离去。

    在摆脱北岳人的过程中,他听说那男人死了,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途中,他再次遭到北岳十三部的千人伏击,这些人,原本的目标是那男人。

    他在影卫的掩护下顺利逃跑,逃到了世安,还未与缥缈峰的线人联系起来就又被追上来的胡人找到了,至此,他才知道自己中毒了,

    幸好赶来的线人将那群胡人给收拾了,他由于中毒昏过去了,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捅了几剑,还听到了一阵压抑的笛声,他彻底晕过去,不省人事。

    意识昏沉时,灵魂深处似乎有一个轻柔的女音在他耳边道:“夜皎皎兮既明,你就叫既明可好?”

    既明…既明…

    他娘自从嫁给那男人,就过上了水深火热的生活,给他取名既明,是希望自己能给她的生活带来希望吗?

    可是并没有啊…

    她最后还是含恨而终了…

    他心里感到难过,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他怔怔看着那镜子,镜面定格在他再次醒来时,他睁开眼看见了言砚…

    旁人看那镜子只是面镜子,他却看到了自己的过往曾经。

    他想起来了…

    他叫裴既明。

    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是六合司的现任都督,是害了言砚娘亲死于火灾的那个六合司。

    他是鹿鸣的徒弟,是那个对言砚师父见死不救的鹿鸣。

    裴既明觉得从从心底蔓延出一股悲凉,一直延伸到他全身上下每个地方,他想反抗,可向谁呢?

    他那已经死了的父亲?

    还是他那古怪的师父?

    多可笑,他竟然还想跟言砚回世安,他都不敢想象言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样子。

    一念之间,山崩地裂,天地覆灭。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放手。”

    那十二道影子顿时收起了缠绕在裴既明身上的软鞭,齐刷刷地跪下:“都督!”

    都督?也对,裴永死了,他已是六合司的都督了,是裴永为了保护那人打造的一把兵器,保护好那人,是他毕生的使命,裴既明冷淡地想。

    裴既明还是低着头,却突然抬手扼住了那苗疆人的脖子,手腕一动,只听咔嚓一声,那苗疆人就咽气了。

    十二个影卫飞快地收拾好了那苗疆人的尸体,裴既明漠然地扫视了一圈屋里,沉声道:“走吧。”

    该走了。

    几乎是一瞬间,屋里空无一人,如同早上刚离开时那般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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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报,永以为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施宁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 94 章 一念缘灭-匪报,永以为好免费阅读,匪报,永以为好,一本书并收藏匪报,永以为好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