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砚忍俊不禁:“你还是这么不禁逗啊。”

    裴既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问道:“你之前怎么会去扬州的?”

    言砚才不想提自己找他一年的事,不以为意道:“我爱去哪儿去哪儿。。”

    “是阿遥告诉你的?”裴既明问。

    “是啊,我来追账,顺带游山玩水。”言砚玩笑道。

    裴既明生怕刚刚言砚说的话不做数,又提了一遍:“你来天渊,我带你玩。”

    言砚浅笑:“天渊好吗?”

    裴既明想了想回答道:“没什么好不好的。”

    “有世安好吗?”言砚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既明。

    裴既明愣了愣,低头回答道:“没有,没有世安好。”

    “你想回去看看吗?”

    裴既明默然,言砚也不催他,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

    裴既明良久方道:“再说吧,等将陛下送回京再说。”

    “我也很久没回去了。”空气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花香,言砚轻轻擦了擦鼻子,似是对裴既明说,也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到时候一起回去看看吧,院子里的白芍药该开了,槐花…哦,都快八月了,槐花已经落了,不过无妨,还有明年呢,你还没吃过齐昭做的槐花饼吧,他做其他的东西不能给人吃,只有这槐花饼还行,也就还行,还是你来做吧,你觉得如何?”

    言砚许久没得到答复,于是回眸去看裴既明,只见这小子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饱含情意以及…无奈?

    言砚是第一次从人的眼中看出这么多情绪,他欺身拉住裴既明的胳膊,一手扼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微微抬头。

    言砚喉结滚动,目光灼热:“其实,当年我…”

    “言砚。”裴既明轻而易举地推开言砚,轻声道:“我要保护好陛下,不能随意走动。”

    言砚一顿,嗤笑:“高手都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了?”

    裴既明缓缓摇了摇头:“我生来就是为了保护他。”

    言砚觉得心脏似乎被谁狠狠地揪了一下,有些事不提并不代表不存在。

    他看着糖芋儿,淡淡道:“人生来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果说有,那就是活着,再进一步,就是为自己活着。”

    裴既明平静地看不出一丝情绪:“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使命。”

    言砚眉头微蹙,看着裴既明。

    裴既明眸色平静,宛若一滩死水,那眼神不是冷淡,也不清冷,而是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的漠然,言砚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恢复了记忆的裴既明还是糖芋儿吗?

    一瞬间,关于裴既明的传闻全涌入了言砚的脑海里,言砚使劲看着眼前的人,竟然有了片刻的茫然,这就是传闻中令北岳十三部闻风丧胆,让世间清流都口诛笔伐的人吗?

    言砚下意识地开口:“你…”,然后就说不出话了。

    听到了言砚的声音,裴既明恍惚了一下,像是猛然惊醒般,他无力地看了眼言砚,言砚似乎在用一种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裴既明忙低头:“言砚…”

    话还没起头,裴既明就觉得一只手轻轻抚摸住了自己的头顶,言砚半无奈半疑惑地声音传入耳畔:“裴既明,你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裴既明默然,什么样的人?估计根本不是人吧,有哪个人是那样子的。

    不行!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给言砚知道自己以前的样子。

    裴既明迅速后退了一步,言砚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裴既明神色如常,淡淡道:“我下午还有事,先不陪你了,你好好吃饭,我…”

    还没走一步,裴既明就被言砚扯住了胳膊,言砚拽着他的手腕,欺身前倾,继而唇瓣相贴…裴既明身躯一滞。

    言砚缓缓退开,拇指擦过裴既明的唇角,他低声道:“小裴大人当年占我不少便宜,我如今要讨回来,不过分吧?”

    裴既明呼吸急促,他猛地后退,转身就跑。

    言砚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缓缓抬起脚步往回走,心情不悦地拍打了两下手腕。

    跑什么跑!跑的掉吗?

    谁知之后的几天,言砚连裴既明的影子都没看到,这不是躲着是什么?

    言砚斜坐在回廊栏杆上,周遭蝉鸣阵阵,言砚也不觉得烦闷,懒洋洋地翻着一本医书。

    “哎呦!这不神医美人吗?”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大呼小叫,言砚抬眼,就看见了正疾步走过来的左萧然:“神医美人,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左二公子。”言砚百无聊赖地打了个招呼。

    左萧然也不见外地坐在言砚身边,暧昧道:“都说小裴大人金屋藏娇呢,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啊,你们可真够可以的,鹣鲽情深呢,你一直跟着他啊?那之前在建康,我为何没见过你啊?”

    “我没一直跟着他,途径此处,偶然遇见罢了。”言砚随口道。

    “然后死灰复燃,旧情复发是吧?”左萧然哈哈笑道。

    复发?连个旧情都没有,复发个屁!

    左萧然继续笑道:“我娘可说了,人跟人一辈子就图个缘分,凭你俩这缘分,估计得情定三生。”

    “三生?”言砚将双手枕到脑后,懒洋洋道:“这一生都还没指望呢。”

    左萧然噗嗤笑了,然后问道:“哎,之前小裴大人为何会和你在一起?”

    言砚一本正经道:“缥缈峰缺钱,他师父将他卖给我做童养媳了。”

    “啊?”左萧然震惊:“鹿鸣那么大胆子啊!”

    言砚揶揄地笑看着左萧然,左萧然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他一拍脑门道:“你又在瞎说吧。”

    言砚笑了笑没否认,然后问道:“你呢?近来可好?”

    “那可就太不好了!”左萧然悲催道:“安王谋反,我们家只有我一个逃出来了,唉~”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该太悲观,左萧然又道:“不过不算太糟,我堂哥他们已经控制住京中局势了,只要等陛下回去,想来就没事了。”

    言砚配合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左萧然猛地抓住了言砚的胳膊,双眼放光道:“对了!还有小裴大人,当初我被人追杀,还好有他救我,哎呀,小裴大人打架可真是俊,啧啧啧,还挺好看的!”

    言砚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胳膊,不满地抻了抻袖子上的褶子,然后问道:“对了,你为何要叫他小裴大人?他不小了吧。”

    “还不因为他爹啊。”左萧然没好气道,许是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他后怕地看了看,压低声音道:

    “朝中人称呼裴永为裴大人,可裴永残害忠良,独断专行,朝廷对他颇为忌惮,久而久之,裴大人这称呼都带有几分贬义色彩了,若用裴大人称呼小裴大人,那不是就怠慢了小裴大人吗?所以朝中大多人都心照不宣地这样称呼他。”

    “他跟他爹一样吗?”言砚迟疑地问道。

    “怎么说呢,不太一样,又有些一样。”左萧然斟酌着开口:“裴永是那种什么事都喜欢横插一杠,小裴大人呢,他不怎么管事,除了陛下吩咐的事,没见他插手过什么事。”

    “但是啊。”左萧然将手挡在嘴边,声音又压低了些许,神秘道:“我听我爹说,小裴大人的手段比起他爹,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益州贪污一案,牵扯到朝中数名官员,大理寺和刑部连审十余日而无所获,陛下将这件事交给了小裴大人,不过三日,他们全都招了,有人亲眼看到那群人从六合司被送到天牢,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咦~”

    左萧然打了个激灵,后怕道:“我爹说了,还好他跟他爹性子不一样,不然朝廷怕是不得安生了。”

    言砚内心波澜起伏,他不由得问道:“他跟他爹感情好吗?”

    “这谁知道!没人听裴永提起过他儿子,也没人听过小裴大人提起他爹,”左萧然想了想,道:“但是有人说,小裴大人是在六合司长大的,十岁后才被送去了缥缈峰,不过我想,俩人感情也不怎么样吧,哪有人会教自己儿子杀人的。”

    言砚神色大变,左萧然忙道:“我也是听说,我觉得小裴大人和传闻中不一样,估计都是以讹传讹的。”

    言砚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只是觉得糖芋儿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团薄雾,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左萧然看言砚神色黯然,就岔开话题道:“对了,忘了说了,今晚子时一过,我们准备回天渊,陛下让我带着你,你可别忘了。”

    言砚疑惑道:“晚上回去?”

    “对啊。”左萧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不是要避开安王的耳目嘛。”

    “我知道了。”言砚回答。

    无妨,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看清那小子。

    适夜,左萧然带着言砚,跟着一群人走进了一条暗道,言砚前后看不见裴既明,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就问左萧然道:“这是去哪儿?”

    左萧然一边嫌弃暗道脏,一边回答道:“去渡头,我们走水路回天渊。”

    “只带了这么多人吗?”言砚不解道。

    这前前后后的,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余人,好歹是皇帝回京,怎么才这么点人?

    左萧然以为言砚是担心安全问题,安抚道:“六合司暗中保护,神医美人不用担心。”

    “哦。”言砚左右看了看,还是没看见裴既明。

    出了暗道,就到达了渡头,乾德帝和随行官员已经先上传了,言砚心里有些烦躁,左萧然拉着他便要上船,言砚停住了:“等一下。”

    左萧然莫名其妙道:“怎么了吗?”

    言砚心神不宁地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糖…裴既明在暗中跟着吗?”

    “他不跟我们一起。”左萧然诧异了下,问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言砚眉心隆起。

    左萧然看他的确不知道,才道:“他护送罗大人走正门,给我们争取离开的时间。”

    “那不就是诱饵吗!”言砚不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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