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西洲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苏潜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敷衍。
不然,他好不容易到手的编制就要告吹了。
“那倒也没做什么。不是我下的手,我是后来看管的时候混进去的,我就是说了一句威胁的话。之后便到了码头,小少爷一直被伊恩·查尔曼自己人看管着,我也就是见缝插针。”
他的前途都是自己谋划的。
“说了什么话?”
面对贺西洲的质问,苏潜头皮发麻。
他硬生生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一句话:“我说要是不听话,就将他们的手指给砍了。当初并不是针对小少爷,主要是那小胖子太不乖了。”
“嗯。”
贺西洲的语气稍稍好了一些。
他也很清楚这孩子绝对不会因为这句话被吓到的。
问题的症结还是那一艘爆炸的快艇,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就在他的面前死去。
还有他担心他的母亲被那些人给害了。
“贺先生?”
“没事了,你下去养伤吧。”
“好的。”
苏潜像是得到了特赦令。
他捂着那已经处理好的伤口,便滚回自己的房间了。作为贺家的保安中唯一享受保镖待遇的人,他又闲又有钱。当保安还是朝九晚五,他不值班也不熬夜。每天上班的时候和那些保安混在一起,养成了斗地主睡觉的恶习。
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名在血雨中杀出来的雇佣兵。
苏潜很满意这样的生活。
沈晚星是不清楚小小保安的想法,她弯着腰给贺南封换毛巾,还心疼地看着他被扎紫了的手背。这孩子身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去,她用温水轻轻擦拭着他的手脚,希望他能够舒服一些。
她的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影,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将毛巾接了过去。
“我来。”
贺西洲不会做这些照顾人的事,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他躺在床上那么多年,看都看会了。
他的手扶住了沈晚星的腰,“坐会儿吧。”
“我没事。”
“我觉得你有事,好好坐下。孩子不会有事的,我已经安排林原去请最好的幼儿心理咨询医生了。他会办妥的,不会让他留下心理阴影的。我知道……那些记忆会有多痛苦。”
年少的那些记忆,会跟随人一辈子的。
每次都会跑出来,扰乱心神。
沈晚星愣了一下。
她才想起贺西洲曾经也是那么艰难在这个世间生活的,他年少时失去了亲哥哥,也面对了那么多豺狼虎豹。他的前半生都是在尔虞我诈中度过的。
他不比任何人轻松。
沈晚星的手指触碰到了他温凉的手背,最后还是松开了毛巾落到了他的手里。
“你轻点,孩子的皮肤娇嫩,不是你那样皮糙肉厚。”
她怕贺西洲没有分寸,还是叮嘱了一声。
“我算皮糙肉厚吗?”
贺西洲反问道。
他确实比不上孩子,身上还有几道伤疤,但这男人平时保养得很好。沈晚星也没有见他用过那些保养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皮肤还像是绸缎一般。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
“我知道了。”
沈晚星知道辩解不过这男人,所以便什么都不辩白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贺西洲俯身擦拭着小孩的脖颈,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这四岁的小孩看上去就那么小点,在这样的大床上就是一个小不点。他胆子倒是挺大的,还知道和绑匪周旋。
贺西洲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夸赞他。
他小时候可没这么勇敢,但小孩不能随便夸,会让他骄傲到翘起尾巴的。
这一发烧,看样子又要瘦上几斤。
贺西洲想着要将伊恩·查尔曼给绳之于法,不能让对方逍遥放肆了。
查尔曼家族就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给点火苗,他们便会燃烧起来。他此前确实不知道查尔曼家族还有一个男丁流落在外,居然还敢拼着性命来报仇,脑子有问题却还是让他差点得逞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
贺西洲淡淡地想道。
“他手指粘糊糊的,昨晚上出了不少汗。你给他擦擦,擦身体的时候别让他着凉了。”沈晚星到底是放不下心来的,她还是站在贺西洲的身边,看着他的动作低声说着话。
贺西洲没有再让她去休息,而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她如此,他们就像是夫妻一样。
“娇娇。”
贺承泽抱着小丫头又挪了几个位子,远离他小叔和沈晚星,怕他们那股恋爱的酸臭味传过来。
“你觉得你妈咪喜欢爹地吗?”贺承泽轻声说道。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生怕破坏了那温馨的气氛。
“我妈咪当然是喜欢爹地的呀,不然妈咪为什么要待在贺家呢。我不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和他住在一起的。”小孩有小孩的逻辑,她想问题比大人简单多了。
她讨厌一个人,为什么要和他一起玩呢。
同样的,妈咪要是讨厌爹地的话她可以不和爹地一起玩呀。
“原来连你都是这么想的,我还以为你会说讨厌呢。你一开始不是很讨厌你爹地吗?”
“我现在也不喜欢他。”
“哦?”
贺承泽倒是纳闷了。
为什么到现在都不喜欢,难道小叔对这小丫头不好吗?
可是他觉得有时候小叔对她是很纵容的,甚至很多人都不可能从小叔那里得到半点温情。
“他又不算是个好爹地。我很小的时候他都不在,我还是更喜欢闻然爸爸。”
贺承泽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惦记着闻然,她难道就忘不掉闻然那病秧子吗?
“你这么说,我小叔会伤心的。他对你已经算是不错了。你看他平时对我的态度,你难道不应该感恩戴德吗?”贺承泽想着以前的种种,都觉得有点心累。
他的小叔但凡对他有对这小孩十分之一好的话,他都会给他养老的。
贺承泽完全忘记了贺西洲也比他大不了几岁。
他说的养老完全不存在的。要是指望他给贺西洲养老,贺西洲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那不一样,我和堂哥哥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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