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秦德威心神不宁时,冯家把门的仆役过来禀报说,“昨日徐氏姐弟又来了。”
他急急从侧院迎了出去,果然看到徐妙璇和徐妙璟姐弟立在前院。
整整一年没见,徐妙璇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布衣荆钗,十分简朴。
只是衣服宽大了些,大概是到京后新做的,不像原来那么紧促了。
所以秦德威一眼看去,目测不出大小有变化没......
有别人在场,也不好意思投怀送抱测试一下大小,只能招呼一声:“璇大姐往里面请!”
徐妙璇习惯性的伸出手,想摸摸秦德威的头,发现个头已经不合适了,便感慨道:“你长高了。”
前院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秦德威拉着徐妙璇就往自己住的侧院里走。
徐妙璟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裹,在后面叫道:“还有我!”
秦德威对着正院喊了一声:“冯行可!”
冯行可出现在中路穿堂里,探头问道:“这两天不是休息吗?”
秦德威指着徐妙璟,对冯行可说:“帮我陪陪客人,你们年轻人说说话。”
徐妙璟:“......”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只比你小一岁好不好?
徐妙璇接过粗布包裹,对弟弟说:“这位应当是当年冯知县家的公子,你也受过冯大人恩惠,不可失了礼数。”
然后留了徐妙璟和冯行可在穿堂说话,徐妙璇和秦德威就进了侧院。
这院只有两间房,一间大点的秦德威自用,一间给随从马二和段庆用。
徐妙璇又进了房间,环视一圈道:“起居之处连书都不摆,看来你最近又不读书了。”
这种感觉让秦德威十分温馨,恍惚又回到了前两年在家读书的时候。
不禁笑道:“你还是你啊,一点都没变。自从我到了京城后,你是第一个关心我读不读书的。
不过自从到了京城,时常早出晚归,暂时没有闲空读书。”
徐妙璇将手里的粗布包裹放在八仙桌上,也不知装的是什么,发出了沉重的声音。
然后道:“京城这种地方,尤其皇城内外,乃是天下最浮躁的地方,不是静心读书之处。
而且这里也是最势利的地方。别人都只会想着利用你,谁会在意你的长远之道?”
秦德威盯着粗布包裹,好奇的说:“你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你我之间还用如此客气,专门带着礼物?”
徐妙璇解开了包裹,却见里面是一堆大小不同、不太规则的书本子。
秦德威随手拿起一本来看,却发现是春秋讲解,还是手抄的。在看其它,除了春秋,还有一些四书的。
看着看着,秦德威不禁恍恍惚惚,仿佛变成了放暑假却被送了一堆习题集的中小学生。
徐妙璇指着本子解释说:“有位翰林学士当年受了家父活命之恩,一年来陆陆续续从他那里借了一些近年的讲义。
然后我一本一本的抄录了一遍,对你用处应该很大。”
秦德威顿时就感到,手里的本子突然变得份量十足。
不但是因为徐妙璇的这份心意,还有就是这些学习资料本身也太珍贵了,而且也太实用了。
翰林院的讲义是干什么?是给在经筵上给皇帝讲课用的,肯定是翰林院内部最精华的学术资料,一般不会外传。
为什么又说实用?南直隶乡试主考官,按惯例都是从翰林院里选派,而会试的考官,很多也是从翰林院里选派。
所以翰林院传出来的复习资料,对南直隶士子来说,能不实用吗?
最起码在乡试上,可以让你揣摩着主考官的学术思路去答题,中举概率总能大上不少。
秦德威不知说什么好,就问了一句:“哪位学士这么......开明?”
徐妙璇答道:“张潮张学士,不知你听说过没有?”
秦德威点点头,“听别人议论过,略有印象,是个老翰林了。”
徐妙璇简单解释了几句:“当年张学士被廷杖完后,还是留在了翰林院,但也没升迁希望了。
年久资深,一直就在翰林院管着事务,他也不在乎被惩处不惩处的,所以就将这些讲义外借给我了。”
秦德威恍然,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嘉靖三年左顺门事件那次,去了二百多大臣哭门闹事,翰林院也去了一批人,甚至巨星杨慎还是带头大哥。
然后闹得最厉害的翰林人物,比如三状元杨慎、舒芬、杨维聪被打完后都处理到外地去了。
张潮虽然也去了,但当时有重病在身,没力气大闹,就没那么醒目。
挨廷杖时,徐妙璇她父亲心生怜悯,轻轻放过了生着病的张潮。
然后张潮因为“闹事态度温和”,就被留在翰林院稳定局面。
不过张学士毕竟是参加过左顺门事件的人,在皇帝眼里属于有政治污点,所以不可能入阁了,就一直在翰林院里呆着。
如今也是最资深管事老翰林,从正德六年到现在,已经在翰林院干了二十二年了。
有点像五百年后秦德威见过的,各单位里那种在本行业特别资深、但又升不上去的常务副职。
这样的人,是最不怕犯小错的,外泄一些讲义算什么。
感受着徐妙璇的心意,秦德威忍不住就笑了。
如今的南直隶提学官是徐爸爸放过的,翰林张学士也是徐爸爸放过的......
于是秦德威忍不住暗搓搓的想道,当年徐爸爸掌刑时,是不是专门挑着清流或者才学之士放手?
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
啪!秦德威的手被徐妙璇拍了一巴掌,秦德威惊诧的说:“你这又是干什么?”
徐妙璇非常肯定的说:“看你笑得模样,极不正经,肯定没想好事。”
秦德威珍重的收起这些本子,然后问起正经事情:“我听说了你和张家的事情,现在究竟如何?”
徐妙璇轻轻叹口气,有点担心的问:“是不是有人找过你了?你怪我了吗?”
秦德威豪言道:“我怎么会怪你啊?一个张家根本不放在我眼里!”
徐妙璇故意问道:“那你想怎么办啊?”
秦德威胸有成竹的说:“我料定,张家今年必败无疑!”
又趁机抓住了徐妙璇的手:“要不咱们一起躲出京城,双宿双飞浪迹游历一番,再过几个月就没事了。”
“呸!”徐妙璇红着脸说:“不必躲了,事情能解决的,不劳秦老爷费心了,不然我也不敢来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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