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秦德威防范挨打的意识始终在线,心里存着无数套应急预案。
眼看霍韬冲了过来,秦德威这样机敏的人肯定不会因为反应慢而站着发呆。
这时候没有人可以救他,就连冯老爷都在另一边被狱卒扣押着,所以只能竭力自救了。
不要紧,有预案!
秦德威没有迎着霍韬上去,也没有向后跑,而是横移向右转,朝着北边飞身而去。
霍韬是从西向东冲,秦德威向北逃,霍韬不得不硬生生减速并扭转方向,然后也跟着追过去。
廷鞫的格局,和别处不同的。都是朝东一个方形大桌案,此时已经被霍姓秉笔掀翻了。
然后场地北边会打起一个伞盖,伞盖下有张三尺坛,供着敕命。
秦德威先一步冲到三尺坛,又从左边绕过去,就站在了三尺坛后面,挑衅的对霍侍郎勾了勾指头。
“扑街!”霍侍郎大骂着追杀过来。
虽然他陷入了崩坏的狂怒状态,但还没有失心疯,故而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从左绕过三尺坛。
秦德威暗叫可惜,霍侍郎居然没一怒再怒掀翻供奉敕命的三尺坛。如果这样的话,今天就可以大结局了。
然后他只能继续躲了,于是又从右面又绕回了三尺坛前面。
一个追一个逃,等于围着三尺坛绕圈子,霍韬还是抓不住身形灵活的秦德威,只能隔着三尺坛对峙。
场面顿时有点尴尬,反应过来的大臣们看着这情况,齐齐无语。
有为霍韬打抱不平的礼部尚书夏某叫道:“秦德威你就停下来,让霍侍郎打一顿好了!躲着像什么话!”
熊孩子被打一顿又能怎么样,但霍侍郎打完了可是会被弹劾的啊!
霍韬简直快疯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在聊城停留!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聊城遇到秦德威开始的!
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犯贱,想去拿聊城曾知县开刀!
审不了就算了,要是打人还打不着,这踏马的脸都彻底没了!
大臣的随从都留在长安右门外面,一般都是单人进来,所以霍韬想让随从帮手都没有。
正当这时,有人大喝道:“我来助你!”
众人定睛一看,乃是吏部尚书、右都御史、京营总督汪鋐。
那封奏疏里,汪鋐是被骂的最狠的一个“奸邪”,而且又是“三奸”里唯一在现场的,刚才又被冯恩指着鼻子骂了一通,心里火气大得很。
他本来就是蛮横性格,早想发火打人了,只是被拦住而已。此时见状,也按捺不住,站出来帮着霍韬抓秦德威。
秦德威大吃一惊,在原本历史上,应该是汪鋐被冯恩骂得狂怒,掀桌子打人。
他还以为自己彻底改变了历史,却没想都历史惯性这么大,汪鋐还是跳出来动手了。
如果两人一左一右围堵,秦德威是不可能再绕着三尺坛转圈了。
众人只觉得大开眼界,这又算什么,吏部尚书、侍郎双打项目?还是吏部堂官团体项目?
一直懒洋洋不耐烦的司礼监太监戴永精神抖擞,没想到今天文戏后面,还有武戏啊。
不要紧!还有预案!
秦德威一个箭步,跳到当值官军后面。
然后又沿着长安街向西,朝着长安右门发足狂奔。
比力量,他可能比不过霍韬加汪鋐,但如果比耐力,他就不信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能比得过十五岁的健康身体。
汪鋐六十八高龄肯定跑不动,但霍韬气喘吁吁的追了几步,突然又反应过来了,亲自追个什么?
便对官军大喝道:“廷鞫尚未结束,当事人要逃走,尔等给我抓回来!”
远处在长安右门值守官军并不清楚廷鞫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一个少年狂奔过来,貌似要出去。
守门武官思考起一个技术问题,如果从外面进来,肯定需要拦住,查验身份并登记,这是职责所在。
但如果别人从里面出去,有拦人的职责吗?
秦德威出了长安右门门洞里,也跑不动了,扶着墙喘着粗气。
此时人还不少,一干大臣们的随从都在长安右门外面等待。
还有很多冯恩的友人们,以及关心时事的正义之士也在这里等待廷鞫结果。
然后大家就看到,只有一个小少年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有人上前去问,只见这少年振臂高呼:“朝中有三害!张孚敬德不配位!方献夫结党营私!
汪鋐奸诈专横,播弄威福,以私废公,破坏吏治,最为国家大害!”
小少年骂的很有技巧,对张首辅和方次辅轻描淡写,只对汪鋐重点开骂。
然后话音未落,又从门洞里冲出来几条官军大汉,不由分说的拖着小少年又进去了。
随后从门洞里传来长长的叫声:“我秦德威就算被霍韬汪鋐联手打死,也绝不低头啊啊啊!”
长安右门外面一片哗然,这是被奸贼打了?还是在承天门外、长安街上?
还踏马的有没有王法!众人不知脑补了多少情况,一起高声鼓噪:“放人!放人!”
秦德威被带回来时,桌案已经被扶起来摆正了。
王廷相站在霍韬身边,夏言站在汪鋐身边,秦德威重新站在了桌案的对面。
司礼监太监戴永抬头看了看太阳,不知是第几次催促道:“判吧!”
霍韬死死盯着笔,从笔录看,秦德威是一个虽然年少无知,但各种体谅皇帝的人。
判一个体谅皇帝的人死刑?会不会让嘉靖皇帝觉得是自己仇视皇帝,反过来把自己砍了?
这时候,从长安右门方向隐隐传来些声响。
值门的武官小跑过来,对着众大臣行礼道:“外面发生了些状况,下官觉得有必要禀报给诸位老大人知道。”
戴太监警惕的望向西边,问道:“什么情况?”
值门武官擦了擦汗说:“外面人都在堵着门,高声喊放人。
还有几位人联名传话给诸公,要求朝廷严惩吏部汪尚书、霍侍郎打人。”
霍韬再被破防,勃然大怒,直接把笔扔到了武官脸上,“哪个打人了?”
打人没打着,能算打人么?
那武官也不是没脾气,转身就走,嘴里还嚷嚷:“反正外面都说霍侍郎汪尚书一起打人了。”
霍韬猛然转身,这次有准备的王廷相立刻架住了霍侍郎。
霍韬气冲斗牛的喝道:“放手!让我打完秦德威,就判他无罪!”
王廷相想了想,就松开了手。
雾草,秦德威大吃一惊,连自己人都不拦着了!
不要紧!还有预案!
秦德威冲到承天门下面金水河边,指着霍韬说:“你敢过来,我就跳金水河!”
霍韬直觉头晕目眩,险些当场昏厥,扶着桌案闭目回血。
但吏部尚书汪鋐却狞笑着逼近秦德威,“老夫拼着这官不要了,够胆你就跳!”
秦德威:“......”
这人怎么不按理出牌?
糟糕,没预案了!
难道不可避免的真要挨打了吗?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站在承天门外玉带桥上,对着这边开口道:
“汪鋐你很嚣张啊,在宫门外面就敢逼人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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