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蓁听说表哥和林峰回来了,立刻带着冉晴来见表哥,让母亲亲自给林峰赔罪。

    毕竟上次在这里,母亲和林峰撕破了脸。

    如果母亲以后还想借冉家的势,她必须要亲自赔罪。

    好在冉晴虽然一开始不情愿,后来自己也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面子值几个钱,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更有面子的活下去。

    赵蓁深吸口气,脸上挤出一丝笑。

    冉晴盯着明镜的脸,眉头越蹙越紧。

    指甲偷偷的抠着掌心,低头掩去眸底的厌恶。

    那双眼睛和那个贱人实在太像了。

    此刻一缕疑惑爬上心头,难道……

    明镜放下茶盏,微笑道:“四季山庄的梅花扬名四海,孤芳自赏实在可惜,所以我准备下周在四季山庄举办一场梅花盛宴,这是我回冉家后,举办的第一场宴会,还望姐姐和蓁儿给我几分薄面。”

    冉晴沉浸在思绪中没有注意,赵蓁闻言皱起眉头。

    她要举办宴会?

    江州这个名流场,宴会只是一个维持利益和人脉的平台,每年都会有豪门借机举办几场宴会酒会,但冉家,却从没举办过。

    一是因为冉家的身份太过特殊,就算办了也没人敢来。

    二来冉家人口简单,冉腾霄不喜搞那一套。

    现在明镜竟然想举办宴会?家宴吗?

    赵蓁很想笑出声,迫不及待的向世人宣告自己冉家大小姐的身份吗?

    “你现在是冉家大小姐,谁不给你几分面子呢,就算不给你面子,也会给冉家面子,给表哥面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蓁语气夹枪带棒。

    “表哥。”书房的门打开,林峰和冉腾霄一前一后的走出来,赵蓁立刻站了起来。

    冉腾霄漠然的点了点头。

    冉晴坐着一动不动,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中。

    赵蓁偷偷扯了扯冉晴的袖子。

    冉晴被打断思绪,情绪非常烦躁:“你个死丫头,我马上就……。”

    一抬头看到冉腾霄,冉晴一个哆嗦,立刻站了起来。

    “腾霄啊,姑姑今天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给林堂主赔罪,上次的事情,我是受了万亨那个小人的挑拨,并不是故意针对林堂主的。”

    林峰瞥了眼冉腾霄,语气冷淡的说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得晴小姐还记得,不过我记得当时晴小姐信誓旦旦的说霄爷是冉家的千古罪人,不知道晴小姐记不记得这句话?”

    冉腾霄走到主位坐下,一言不发,气场却令人无法忽视。

    冉晴脸色一白,心底恨极了,这个林峰果然十分记仇。

    “我……我那是受了万亨那个小人的挑拨,并非我的本意,腾霄,我可是你的亲姑姑,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听信小人的挑拨,姑姑知错了,你就饶了姑姑这一次吧。”冉晴开启服软模式。

    赵蓁也在一边帮腔“表哥,妈妈真的知道错了,您也知道她的性子,耳根子软,心肠也软,万亨正是拿捏住了妈妈的弱点,才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想让咱们冉家从内部瓦解,看咱们自相残杀,敌人好渔翁得利,咱们可千万不能中了别人的奸计。”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姑姑,我对你太失望了。”上首传来男人低沉淡漠的声音,冉晴下意识心神一紧,慌张的瞥了眼赵蓁。

    赵蓁眼神安抚她,示意冉晴打感情牌。

    冉晴眼眶发红,酝酿出情绪,开始细数往事。

    什么当初帮了他,如果没她的力挺,冉腾霄坐不稳家主之位,什么她和冉阳兄妹情深,如果冉阳还在,一定不忍心看她受委屈……

    她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十几分钟,从始至终,整个客厅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喋喋不休。

    说到最后,冉晴自己都觉得尴尬了,也哭不出来了。

    “腾霄,我可是你的亲姑姑啊,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再说了,谁不犯错,古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机会?”冉腾霄嗤之以鼻,眼神冷漠嘲讽。

    “朱雀堂从今天起,交给林峰暂管,伯公的忌日快到了,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给伯公守墓去吧。”

    “不行,我不能回去。”冉晴尖声叫道。

    冉博文很早之前就给自己选好了墓地,听说是找了一个风水大师给看的风水宝地,就在老家附近的九辰山上,有一次清明节回老家给冉博文扫墓,她差点没被老家那群老头吓死。

    穷山恶水出刁民,说的一点没错,愚昧又落后的农村人特别封建迷信,有个老太婆拉住她说她面相刻薄,命中克夫,还把她拉到家里要给她喝什么符水去邪气,冉晴连夜落荒而逃,后来每逢冉博文的忌日她都装病搪塞过去。

    总之,老家对她来说,是一个地狱般的地方,打死她都不回去。

    再说了,她一回去,还能回得来吗?

    冉腾霄这是要流放她。

    冉晴这回真是怕了。

    冉腾霄不再看她,示意管家送客。

    管家走到冉晴面前:“晴小姐,给文爷守墓,是你的福气。”

    冉晴下意识回怼道:“他一个横死的人,哪儿来的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整个大厅静的针落可闻。

    冉晴意识到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

    冉博文的亲生女儿就坐在这里。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给大伯守墓我肯定是愿意的,只是离大伯的忌日还早,不如等过完年……。”

    冉晴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冉博文生前那么迷信风水,结交了多少风水大师,那些所谓的大师有没有算出来他惨遭横死,妻离子散呢?

    因此风水这种东西,压根就是骗人的。

    沉默、漫长的沉默。

    少女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似一江春水缓缓淌过心田。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姐姐孝心可嘉,父亲在天之灵,定当欣慰。”

    冉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这丫头可真毒啊,真当人听不出来她是在讽刺吗?

    反话正说,也只有她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讽刺的话。

    小花差点笑出声,她赶紧捂住嘴。

    大小姐真是绝了,大小姐应该出本书,名字就叫《论说话的艺术》。

    “明镜,姐姐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大伯是我最尊敬的长辈,我年轻的时候,大伯没少照顾我,在我的心底,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冉晴收拾了一下脸色,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面前的少女有一双清澈漆黑的眼珠,此刻温柔的看着她,莫名令冉晴后背发寒。

    冉晴慌了一下,“明……明镜。”

    “豪叔。”冉腾霄警告道。

    冉管家叹了口气:“晴小姐,请吧。”

    他还记得就是在这里,半个月前,冉晴气焰嚣张的模样,与面前这个脸色苍白,形容狼狈的女人仿佛不是一个人。

    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

    冉晴脸色黑沉:“腾霄、你听姑姑解释啊……。”

    赵蓁没想到感情这张牌现在不好使了,表哥是铁了心要把母亲赶回老家去,回去容易,回来就难了,届时冉家哪里还有母亲的地位。

    赵蓁心乱如麻,她比母亲更了解表哥,表哥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

    豪叔警告道:“晴小姐,霄爷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不要把场面闹的太难看。”

    冉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现在连管家都敢给她眼色看了。

    “想来姐姐也已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马上就是过年了,正是阖家团圆的时候,怎能让姐姐一个人回老家,不如等过了年再说吧。”

    明镜忽然开口替冉晴说话,这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冉晴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作为一个冉家人,她太不合格了。

    仅仅她针对明镜做的那些事,虽然没挑明,但大家心知肚明。

    这也是冉腾霄将她赶回老家的最大原因。

    但是明镜替她开口说话,这性质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你恩将仇报,我却以德报怨。

    明镜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大家虽然意外,想想却又符合明镜的行事作风。

    她如果不开口替冉晴说话,也就不是她了。

    冉晴抓住明镜的手,不管心底怎么想,这一刻她是真的感激明镜。

    只要不回老家,让她做什么都行。

    明镜看向冉腾霄,眸光温暖明亮。

    冉腾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转身:“你说了算。”

    话落大步离去,似是懒得再管。

    冉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抓着明镜的手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直到走出冉家大厅,冷风一吹,冉晴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凉飕飕的。

    “这丫头竟然替我说话,难道外边的传言都是真的?”

    外边都传明镜多么善良多么大度,只把她夸成了菩萨下凡,如果她只是一个陌生人,也许也会喜欢欣赏这样的女孩子。

    然而两人的立场天然敌对,尤其那张和那个贱人如出一辙的眼睛,令她完全无法客观的对待。

    “不、这丫头一定是装的,能装到这个地步,可见其心机之深沉,她现在已经完全抓住你表哥的心了,我们以后一举一动都要看她的脸色,实在太憋屈了,我冉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面前有一条通天大道,冉晴偏偏不走,反而去走一条荆棘丛生的小路,明知会遍体鳞伤,甚至万劫不复,依旧不管不顾的走下去。

    这就是人性。

    “表哥已经不是以前的表哥了,你以后说话注意点。”赵蓁提醒道。

    冉晴想起什么,忽然皱起眉头。

    赵蓁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从在冉家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

    “明镜到底多少岁,你知道吗?”冉晴问道。

    赵蓁摇了摇头,“她不是祝家的真千金,到底多少岁没人知道,不过十六七岁应该差不多,你问这个干什么?”

    “十六七岁?”冉晴喃喃道。

    “禹江十六年前来到冉博文身边,假设明镜十六岁,她那双和禹江过分相似的眼睛,难道是巧合吗?”

    赵蓁愣了愣:“明镜是禹江和冉博文的女儿?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冉晴目光发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兴奋。

    “冉博文疑心病重,他连自己的心腹都不会信任,为什么会格外信任一个女人,你不觉得奇怪吗?若不然当年禹江也不可能骗过他。”

    “大伯啊大伯,你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冉晴勾起唇角,眸光嘲讽。

    赵蓁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大伯长的那样,禹江我记得也不漂亮,明镜怎么可能是他俩的女儿?”

    冉博文说句客观话,长的确实不太好看,很凶煞的容貌,看一眼就能吓哭小孩子,赵蓁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冉博文。

    而禹江,在她的记忆里,容貌很普通。

    明镜的容貌有目共睹,两人怎么也不可能生出明镜这样的吧?

    冉晴摇了摇头:“禹江是易容,她的真容……。”

    说到这里冉晴握紧了拳头,眼底掠过一抹恨意。

    “易容?”赵蓁第一次知道禹江竟然是易容,“那这么说,明镜真是禹江的女儿?那就是说她妈杀了她爸?”

    如果明镜知道这个真相,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想到明镜知道真相后痛苦的模样,赵蓁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如果她真是禹江的女儿,那么青龙令一定就在她的手里,等着吧,她跟冉腾宵早晚有得斗。”

    冉晴把心放回肚子里,跟冉腾宵那只狐狸斗,她还嫩了点。

    她就等着看好戏了。

    赵蓁垂下眼帘,神情有些莫名。

    “如果她不是伯公的女儿呢?”很轻的一句话,犹似喃喃,还是被冉晴听到了。

    “你说什么?”

    赵蓁勾起唇角:“冒充假千金,这件事她干起来驾轻就熟,伯公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如果她不是呢?”

    “你当你表哥是傻子吗?”冉晴愣了愣,“你表哥不傻,傻的是我们。”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赵蓁想到祝奶奶宴会那天,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她不可能再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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