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景宸刚才整个人贴在墙上,全身僵硬,此刻背脊一松,心情却很复杂,也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叹口气。

    回想刚才,他的心真的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有些懵。

    脱口而出的那句话,现在回想还让他脸上发热。他怎么就那么说出来了?如果换成别人,哪怕是一个女子,他会这么说吗?

    皇甫景宸在内心确定再确定,终于得出结论:不会!

    不说他的出身和教养,不说他的矜持和骄傲,便是从小生活的环境,他心里觉得,这世上最神圣的最不可随意亵渎的,便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如他的父王对母亲一般,爱上了,就是一辈子,不离不弃,相濡以沫,不因贫困而生怨怼,不因富贵而思轻骄,不因地位而改变心意,不因时间而淡化牵挂。

    父王和母亲,都是彼此最初动心的人,也是一辈子的挚爱。

    他向往和期待这样的感情。

    所以,他不会随意对一个女子亲近,因为他知道,身为男子,该有担当,若不是准备一生倾心爱恋和守护的人,就不要随意招惹。

    年近十八,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许多已是三妻四妾,通房侍婢成群,但他身为诚王世子,在诚王封地,身份地位超然,却连女子的手都没挨过。

    可他在不耐烦于桑雪薇的纠缠时,竟然亲了一个人。

    他并不是冲动的人,当时却做了冲动的事。

    因为这个人是夏文锦!

    若是换了别人,皇甫景宸就算再没办法,也不会拿她釜底抽薪,更不会有这种心情慌乱忐忑的时候,更不会冲口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只是因为夏文锦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绪纷乱的皇甫景宸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禅房,却发现夏文锦又不在禅房了。

    这倒是让他松了口气,他坐在蒲团上,皱眉苦思。

    其实他十八岁了,就算真有一时冲动,对一个人稍有动心而做出不受控制的举动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夏文锦是男子啊!

    他心绪烦乱复杂,越理越乱,越乱越理不清。

    时间悄然流逝,他的心却更乱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夏文锦缓步走进来。

    皇甫景宸看着她,心情复杂而纷繁,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夏文锦却是神色如常,看他一眼:“你不去用膳?”

    皇甫景宸无声地摇了摇头。

    此刻他哪有心思吃饭?

    夏文锦似是料到他这反应,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道:“喏,给你带的。”那是用纸包的两个馒头。

    皇甫景宸讷讷地道:“你……不生气了?”

    夏文锦瞟他一眼,想了想,才道:“刚开始也是挺生气的,不过想了想,我又不是女子,何必这么矫情呢?”说着,她还豪气地拍了拍皇甫景宸的肩,道:“都是男人嘛,就当帮兄弟一个忙了,没什么大不了!”

    她不生气,皇甫景宸在松一口气之余,应该觉得高兴的,但是,她这全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又让他有些失落。

    唇上似乎还有她的余温,那柔软的触感被无限放大。

    然而,眼前的却是一个豪爽而洒脱的小兄弟!

    他的心是不是太龌龊了?

    夏文锦见他发呆,把馒头塞进皇甫景宸手中,往禅床上一坐,拎了本书就开始翻看,还轻松地晃着脚。

    皇甫景宸看过去,夏文锦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

    之前的事,她真的没有半点放在心上吗?

    看着面前少年悠然的模样,皇甫景宸茫然了。

    他是希望她放在心上,还是不希望她放在心上呢?

    他发现自己也没有答案。

    其实夏文锦也没有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洒脱。

    不管怎么说,上辈子摔马醒来嫁了人,那是拜过堂成过亲的。这辈子她已经决定恣意潇洒,不再陷进感情的迷幛之中,却突然被人强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终归是事实!心中些许不自然是有的。

    不过,她很明白,她若在意,两个人才是真的牵扯不清。

    既不是因感情而生的亲密接触,不过是个误会。她两世为人,阅尽沧桑,这么点小事,既然不是因情而生的情不自禁,也不是轻薄占便宜,那便真真并不重要!

    但看皇甫景宸不自在的样子,夏文锦也很无奈,她不想记得,她希望皇甫景宸也不要记得。只有表现得越不在意,这件事才会越快过去。

    拿到玉佩之后,她与皇甫景宸自然会分道扬鏣,这亲了一个“男子”的事,想必皇甫景宸自己也不会再记在心上。

    皇甫景宸心情复杂地啃馒头。

    突然,夏文锦把书往禅床上一拍,猛地站起,喝道:“好个秃驴,差点上当了!”

    皇甫景宸愕然:“怎么了?”

    夏文锦一阵风地跑出去,门外传来她的声音:“快来!”

    一头雾水的皇甫景宸急忙把手中的馒头两口塞进去,跟着夏文锦就跑。

    夏文锦是直接往空禅的禅院去的,不过没有走正门,正门关着呢。她到了旁边院墙边,脚下一点,攀了上去,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了院里。

    皇甫景宸不知道那是空禅的禅院,也有样学样的跟了进去,但看她横冲直撞的样子,急忙紧紧跟上,他担心她是去找谁麻烦,他得跟在身边,免得她吃亏。

    夏文锦大步进了空禅的禅房,来得太过突然,空禅正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脸上已经摆出宝相庄严的样子来了。

    及至一抬头,看见是夏文锦,不禁脸色一松,正要说话,又见一步跨进门的皇甫景宸,忙又摆起宝相庄严的脸。

    夏文锦:“……”

    这变脸技术,真是高!

    她绕到他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举起来一看,那分明是一个油腻腻的鸡腿,香气扑鼻。

    她好笑道:“秃驴,进门就闻到香气了,你还有藏的必要吗?”

    被迫揭穿的空禅也不装宝相庄严了,挣开自己的手,翻了个白眼,道:“你才秃驴,你全家都秃驴!我吃只鸡怎么了?天天在这山上吃完草又吃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我又不是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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