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衣看了看天色,突然对丁大可道:“我记的王三说,今天下午,那名白衣老者会来取那尊鬼面神像,这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

    丁大可道:“应该差不多了,我已知会看守的捕快,指引老头到叶家庄院。”

    “啊,我们也去叶家看看吧,一来享受一下叶家的财大气粗,二来可以看看这个怪老头。”

    二人离了义庄,远远的跟在那几个家丁身后,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一片庄院前。几人不走正门而是向庄院一角偏去,到了一个角门,几人将棺材抬入,肖紫衣抬头一看,见角门之上有四个大字,写着叶家祠堂,原来这里是叶家的私家祠堂。里面倒有一批家丁丫环,一率素衣素服,但其中却不见叶之宁的踪影。

    肖紫衣暗道,子孙不孝,钱多又奈何。丁大可也是小声嘟囔道:“爷爷死了,孙子却不来守孝,这叶之宁还真是奇才。”

    “走吧,我们去正门。”

    叶家大宅的正门,两扇朱红的大门,六十四颗闪闪发亮的铜钉,两名大汉守在门口,如天神一般,手臂上的黑毛就有一寸来长。一个细眼长脸如蛇精般的灰衣人坐在门房,忽悠着双腿,还瞌着瓜子。

    “敢问,叶之宁叶公子在家否?”肖紫衣问道。

    “呀,是两位捕爷。”蛇精一跳下了椅子,小步跑上前,点头哈腰,细眼变的更细,“我家少爷在大堂,我马上给两位捕爷通报。”

    肖紫衣拱手道:“有劳。”

    跟着蛇精一路绕过花园,就到了待客大堂,雕梁画栋,碧瓦朱檐,果然好气派。

    肖紫衣与丁大可落座后,丫环立刻奉上茶水,不多时,叶之宁从内堂转出,倒是穿着一身素衣,只是脸上一点儿伤悲的表情也没有。

    “两位捕爷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不知肖捕头到访,有何吩咐?”

    肖紫衣拱手见礼道:“在下找叶少爷,还是为了太爷之事。”

    “我爷爷他老人家遭此不幸,我也是悲痛万分,刚才已将太爷的遗体放入本姓祠堂,供养三日后,让大师找块宝地葬了。”说着竟挤出两滴眼泪,只是还没流下便已干枯。

    肖紫衣被他拙劣的演技所感动,沉声道:“请叶公子节哀,太爷在世之时,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比如说受人威胁,害怕某些东西。”

    叶之宁想也不想,回道:“不瞒肖捕头,以我叶家实力,谁敢威胁我们叶家之人,太爷虽然腿脚不便,但手上的功夫可没落下,也是久见世面之人,有何可害怕的。”

    “那倒也是,以叶家的实力确实如此。这就有些蹊跷了,叶老太爷的死因是受到太大惊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那在下可就不知道了,以前我爷爷从没有说过害怕什么。听王三说,我爷爷一向硬朗的很,昨天收了那个鬼面神像,还兴奋的一下午……..”

    丁大可插嘴道:“那个鬼面神像是不是太恐怖,让太爷心中不安了。”

    叶之宁大手一挥打断丁大可,道:“不可能,那只是个神像而矣,难不成它真的能变成鬼?就是真能变鬼,我爷爷也不会放在眼中,想当年,他单枪匹马闯沙漠之时,什么恐怖的事没经过,最厉害的一次,他被三个西域胡人追杀……..”

    肖紫衣心中暗笑,故事又开始了,但又不好打断,只好假装好奇听下去,现在肖紫衣才明白范永为什么说听故事能听的想吐。

    叶之宁终于将故事讲完,慢慢的喝了口清茶,脸上的自豪感倍增。

    肖紫衣看着他,道:“那次太爷怀中到底有多少财物,值的拿命去拼。”

    叶之宁不满道:“这是我太爷的荣誉,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多少财物并不重要,主要是我爷爷的这股劲头。”

    肖紫衣心中好笑,但面上还要恭维,道:“是,是,在下失礼了,太爷很是一位真正的豪杰。”

    叶之宁这才面色一喜,道:“我也问过太爷,当时怀中是何物,竟让三名胡人下杀手,太爷说是十二颗龙眼珍珠。”

    “啊,那价值不菲。”

    “当然,后来卖给京城宝德祥,计白银六千两。”

    肖紫衣看着沾沾自喜的叶之宁,刚想说什么,蛇精从外面跑了来,道:“少爷,有个白衣老头,说是来要回他的神像。”

    叶之宁神色一动,道:“让他进来,”

    肖紫衣与丁大可互看了一眼,心道,正主来了。

    果然,蛇精引着一位白衣老者来到客厅,那老者身材高大,颌下长须,五十多岁,骨强劲,一身宽大的白色长衫,随着他的走动,迎风飘舞。

    老者到了大厅,先向主座的叶之宁弯腰施了一礼,道:“小老见过少爷。”又向肖紫衣与丁大可拱手道:“两位捕爷好。”

    叶之宁道:“怎么是你?”

    “正是小老,那日在酒楼与公子见过一面,公子居然还记的。”

    叶之宁指着右手大椅道:“请座。老人家如何称呼?”

    这个叶之宁虽然是个浪荡子弟,但说话间礼仪举止倒不失大户人家的教养。

    “小老姓沙,名鹰。”

    肖紫衣眉头一皱道:“此姓甚是少见,老人家不是中土人氏?”

    沙老头哈哈一笑道:“捕头说的不错,我是西域边疆之人,只因多年来一直与中土人有商业来往,所以也算半个中原人了。”

    肖紫衣再仔细打量这个沙鹰,只见他两眼深凹,鼻梁直通天庭,头发虽是黑色,但却打成自来卷,两只眼睛也呈现一种深灰色,果然与中原人氏不同。

    叶之宁道:“听说那个鬼面神像是先生的?”

    “啊,小老本想转让给叶家老太爷,不想才一天便出了这种事,让小老心痛不矣。”

    叶之宁一挥手道:“家中虽出不幸,但买卖还可照旧进行。”说完示意下人将鬼面神像取来。

    “听公子之意,是打算将神像买下了。”沙鹰道。

    叶之宁笑而不答,只等下人将神像取来,放到桌几之上。

    肖紫衣再次打量这个神像,鬼面依旧狰狞吓人,奇妙的是这个神像雕刻的很是精致,连七窍都与真的一样有孔有眼儿。这个神像被叶之宁放在一块红绒布上,衬托的更是阴森。

    叶之宁道:“老先生先不要太早下结论,东西我虽有意要下,但对先生的出价还要重新斟酌。”

    沙鹰呵呵一笑,象早已料到他会这么说,道:“少爷是不知道这尊神像的来历,所以才认为小老要价太高,如果你要知道这尊神像出自何……”

    “这尊神像出自西域小宛国,可对?”叶之宁打断了沙鹰的话。

    沙鹰怔住,半响才道:“想不到少爷年纪轻轻,竟然博学多闻,小老失敬。”

    连肖紫衣也对叶之宁要刮目相看了。

    叶之宁更是面现得色,道:“西域小宛国,全国只有千人,尊此鬼面神,大巫师用此像判断犯人是不是有罪,可对?”

    沙鹰张了两次嘴,才道:“不错,既然叶公子知道的如此清楚,我便不再多说,此像值不值黄金十锭,公子心中已有数。”

    叶之宁微一迟疑道:“听说与此神像一起的还有一只黑玉长匣?”

    沙鹰道:“是有一只长匣,但那只长匣我是不卖的,公子可自行再配长匣,我这只还有它用。”

    “所以,此神像只值黄金七锭,如有长匣我可出价十锭,但现在无长匣,我只能出这个价了。”

    沙鹰眼神飘乎,

    一手轻捋长须,过了一会儿才道:“一只长匣不值一锭黄金,你却减我三锭,有些太过了吧。”

    “哈哈哈….”叶之宁大笑,道:“如何?要么将长匣也留下,我付你十锭黄金,要么只将神像留下,我付你七锭,我想,除了我叶家,在这个北四镇还没人能出的起这个价。”

    沙鹰犹豫在三,终于将握紧的拳头张开,道:“好吧,七锭就七锭,我就卖于叶公子。”

    叶之宁再笑,道:“请先生坐,我这就叫下人去拿钱。”

    沙鹰也不急,慢声道:“叶公子如何得知此神像来历,现在反正无事,能否说说,让小老长长见识。”

    叶之宁一下来了精神,连肖紫衣和丁大可也伸长了脖子,想听听叶之宁的解释。

    “那得从我爷爷年轻时说起,我爷爷长久经商于西域和中原之间,沙漠之中处处都留有他的踪迹。有一次他经过小宛国,天色已晚,正好碰见小宛国的国师审判犯人…..”叶之宁滔滔不绝,将叶先祖讲给伙计的话说了一遍。

    肖紫衣凝神静听,他也被这西域番邦的奇异所吸引,不经意眼角见,沙鹰面上露出一丝冷笑,不禁心头一动,待细看时,沙鹰的冷笑又不见了。

    叶之宁还没说完,“其实知道这个神像的来历也没什么,我爷爷知道还多的多,其中的危险更是数不胜数。我就说说最危险的一次吧….”

    肖紫衣暗暗皱起了眉头。

    果然叶之宁不顾肖紫衣等人脸上的厌恶之色,我行我素的将叶先祖遇胡人的事又讲了一遍。

    沙鹰倒是不动声色的听完,缓缓的道:“不知后来如何了?”

    “后来….”叶之宁一时语塞,因为别人从没有问起过后来之事,所以他也没有问过爷爷后来如何了,如今被沙鹰问起,他到一时没有话说。

    看到叶之宁语塞,肖紫衣打园场道:“后来肯定化险为夷了,所以叶老爷子才有了今天的产业。”

    然而沙鹰并不买帐,追着问下去,“我是问,老太爷是不是按飞鹰所说,把东西交给郭玉成了呢?”

    “那是当然,他一定会照办的。”叶之宁的话有些底气不足。

    此时的沙鹰脸上再次露出鄙夷的嘲笑,但只是一露即收,“那就好,我是怕老爷子一时贪心,误了沙漠之*鹰所拖之事。”

    “怎么会,我爷爷一言九鼎,一定会把这件小事办好的。”

    沙鹰冷笑两声道:“那样最好。”

    肖紫衣道:“看样子,莫不是沙先生不太相信叶老爷子?”

    “怎么会,捕爷多想了。”沙鹰脸上又变成了丝丝微笑,转而问叶之宁道:“不知叶老爷子有没有提到,那个布包之内是何物,为什么交给郭守将?”

    “这个。”叶之宁沉吟了一下,才道:“除了一封书信外,其它并没有他物。”

    “噢,内容……”沙鹰有意询问。

    “是几句话,其实是几句诗,当时爷爷只给我说过几句,我也没有记住,好象是,一去二三里,黄沙掩落日,迷茫不见人,只有仙树枝,坐等故人来,狂风埋坐骑…….后边好象还有两句,我是记不清楚了。这是我爷爷口述的,也可能我记的不是很准确,反正我只记的这么多。“

    沙鹰道:“听意思好像是故人约地方见面。”语气已是很冷。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才没有着意去记。”

    “好诗。”沙鹰边捋须边道。

    这时下人已将黄金端上,沙鹰仔细将金锭数好,装进一个布袋,然后一拱手,道:“少庄主,两位捕爷,小老告辞。”不等他们说话,沙鹰已背着布袋离座而去。

    肖紫衣眉头已拧成疙瘩,实则已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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