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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像起身,光焰滔天。而那四器合一的身影此时展开双臂,长喝道,“信徒何在,赐我你们的信念!”轰隆一声,无尽气运,瞬息间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他的身躯不断高涨,他的气势不断磅礴,他的力量不断聚集。狂风呼啸,光彩招展。他抬起一脚,风雷激荡,赫然落下,虚空晃荡。那从前方走来的一列尊者,猛然刹住身形,面孔变得凝滞。
他大笑一声,双臂何在胸前,然后倏然展开,便见到华光从胸膛迸射出去。那华光一下子横亘千万里,竟是将那黑夜击溃。光芒横扫,天地骤然明亮。千万里的天地,千万里的时空,一时间充满了佛意。那佛意至纯至洁,让千万里天地时空,为之轻柔。
前方的尊者纷纷回头望去,但见那佛像变成了修罗。
黑焰滔滔的修罗,凶神恶煞,哪还有半点慈悲。
黑衣尊者立时箭步而出,手中的兵刃斩向四器。
他们代表佛门,代表佛祖,可也代表了黑暗。在这一刻,佛也是魔,魔也是佛。他们的敌人,部分黑白,只论从与不从。而那四器,虽然同出于佛门,却背叛了他们身后的佛。所以,四器成了敌人。
这是佛门之争。这是佛法之争。
是血与火,是生与灭。
当他们穿上黑衣,便代表了行使杀戮之权。
佛也有杀戮。浴火而生,便是杀戮而生。
慈悲,是建立在杀戮之上的。
仔细看看那莲台座下,有多少的血迹,有多少骸骨。
死亡促成了神佛。血肉浇筑成了圣坛。
黑衣尊者一击之下,竟是将横亘而来的光明撕开。
黑暗趁机而入。
黑衣尊者所过之处,便是黑夜的袭来。
于是乎,这千万里的天地,便如一块幕布,被撕开,又如一面镜子,不断被玷污。
佛像还在,伫立在天地间,高傲的注视着那片光明,狰狞中带着不屑,冷酷中带着杀伐。
佛像不屑那四器。哪怕他积聚了无穷尽的念力,哪怕他的身后站着无数的信众。在佛像的心里,信众只配臣服于佛,只配臣服与烂柯山。其他的佛门,都不过是烂柯山的枝丫。
光明被撕开。
四器展开双臂,眼望着那黑暗的不断靠近。凌厉的气劲,狂暴的风潮。他那洁净的身躯,那稚嫩的肌肤,被吹袭的如那波浪一般的皱起。倏然,他合上双眼,耳畔是无数的祈祷声。他那白净的脸庞上,流溢出一抹温和的神色。然后,他睁开双眼,眸光如那星光。
他的薄唇缓缓翕动,瞬即发出一声。
“吒!”
声震天地,音传万里。
席卷而来的黑暗,如琉璃一般的破碎。飞扑而来的尊者,如落叶一般的倒飞。甚至那远处的佛像,表层的金漆,也纷纷剥落下来。
四器迈出一步,光岚波动,旋风席卷。
“吒!”
他再次吼道。只是这次,那音声却化作一杆长矛,飞驰刺向高大威猛的佛像。被震飞的尊者,纷纷旋身挡在了佛像的面前。 他们双手合十,如在祈祷,可身躯表面,却是绽放开一层层的光焰。当那音声化作的长矛刺来,他们体表的光圈不断被刺开。尊者睁开眼眸,眼眸深处,如同一片汪、洋被剪开了。
尊者惨叫,那长矛洞穿了他们的身躯,余威不减的飞向佛像。
佛像望着四器,抬起的手臂叠在了胸前。
长矛越来越近,将佛像外的光焰刺开。
这时,佛像突然将叠起的双臂竖起,手臂上的皮肤裂开,从血肉之中忽然间飞出一只只鹏鸟。那鹏鸟振翅而起,发出凶唳的叫声,振翼飞向四器。长矛嗤啦一声穿过了佛像的胸膛。佛像晃动,趔趄往后退去,然后轰的一声倒塌下去。
佛像在瞬息间化为了碎片,一片光焰,无序的飞舞着。
鹏鸟在飞驰的过程中不断变大,那舒展开来的翅膀卷起狂暴的风潮。
四器也在后退,他那平静的面皮上浮现出一丝迟滞的神色。
那鹏鸟从两侧包夹而来,那卷起的风潮夹带着亿万均的力量倾泻在四器的身上。四器身上的光华被打乱了,耳畔的信众祈祷之声变成了地狱里鬼魂的哀嚎尖叫。隐约可见,四器的肌肤上,浮现出汗水的光泽。
一只鹏鸟斜身而非,化作一柄利刃,斩向了四器。
四器还在退,身躯似乎不能自已。
那化作利刃的鹏鸟嗤啦一声从四器的臂膀上掠过,带起一串的金色血液。一条胳膊应声而起。四器的双唇紧紧闭合,牙齿紧紧咬合。他的面色变得苍白,眸光熠熠却是饱含着痛苦。另一只鹏鸟从头顶俯冲下来,那利爪舒展开,仿佛要将他这猎物攫住。又一只鹏鸟从左侧飞来,那锋利的鸟喙如同利箭,要刺破四器的脖子。
四器,显然落入了下风,更何况一条臂膀被斩断。
金色的血液朝着地面落去。
在地上仰望的老僧,面目无比的晦暗。他身上的袈裟已经破碎,干瘦的身躯上是一条条的裂纹。那狂风扑在他的身上,他就像是那坚守的石山,被那狂风剥蚀着。
要失败吗?他在心里想道。鹏鸟,可是佛祖的神鸟啊!与佛祖有着同等的地位。鹏鸟出,即便佛祖不来,也代表了众佛。烂柯山,这可是倾尽全力啊!
砰!
那条胳膊落在了面前。老僧的目光由空中落向地面,望着那条洁白稚嫩的胳膊。
他艰难的站了起来,盯着狂风和劲气,一步步的朝那胳膊走去。
被鹏鸟包夹攻击的四器,眼看着便要被击中,忽然间,四器旋身而起,单臂擎天,一把扯住头顶鹏鸟的利爪,奋力一扯,翻身而起,瞬息间已是落在了那鹏鸟的脖子上。身下,三只鹏鸟交错而过,仰身而起。立在鹏鸟脖子上的四器,面孔阴沉,断臂处金血不断滚落,他单手抓住鹏鸟的毛发,一掌重重的按落下去。那鹏鸟吃疼,振翼仰身冲上云霄。
云层低矮,狂风疾啸。但见飞鸟如矢,身后一串华光如虹。
转瞬,鹏鸟和那华光消失在云层中。
几只鹏鸟还在下方奋力追赶。
高大的佛像神色一滞,目光紧紧注视着云层。佛像那裂开的手臂上,血肉已经闭合。在那还未完全合拢的皮肤上,赫然站着几道黑色身影。这些身影的胸膛都被洞穿了,此时却在一点点的愈合。
云层爆出一串光缕,然后裂开,一团光焰疾驰而下,冲向佛像。
站在佛像手臂上的身影纷纷跃起。
光焰,陡然斜飞而起。
佛像抬起头,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那团光焰。那光焰无比凶猛。在光焰之中,鹏鸟发出凄厉的叫声。飞身而起的尊者,纷纷祭出法术,力量化作有形的刃器,试图阻挡俯冲而来的光焰。光焰的交织,让这晦暗的天地如同末日。佛像铜铃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眸子里的冷寒,却是肆无忌惮。佛像这时微微抬起一条手臂,手臂上一个个凸起的小包破碎开来,冲出一道道细小的身影。这些细小的身影腾空而起,瞬即化作一个个高大的人影。
这些人影也穿着黑色的僧衣,一言不发,便施展开凌厉的手段。
“佛器,呵!”佛像冷笑道。
轰!俯冲而来的光焰猛然爆炸,铺展开来的光焰横亘四方。
一只无毛的鹏鸟被烧灼的漆黑如碳,尖叫着落在了佛像的手臂上。
佛像看着它,鹏鸟看着佛像。
啪的一声,佛像的手掌轻轻拍在手臂上,那鹏鸟立时化为了灰烬。
“无用蠢物!”
光焰散开,当中浮现四器身影。在四器的周边,一道道黑色身影疾驰而来。上空又有气急败坏的鹏鸟。四器望着佛像,清冷的眸光无波无澜。
“只靠他们吗?”
他呢喃道,单手立在胸前,一团光晕笼罩手掌。当四周扑来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百丈内的时候,他突然伸展开手臂,手掌一圈,横扫四周。那笼罩手掌的光晕如同巨锤一般横扫。那些飞驰而来的身影竟是无法躲避,被重重击中,横飞出去。随后,四器单手擎天,手掌横托,光晕便横亘开来,形成一道光墙。俯冲而来的鹏鸟重重撞在光墙上,发出哀鸣之声。
佛像的目光与四器相对。
彼此身上释放开来的威势互相对撞,形成那可见的气墙。
佛像冷笑,四器淡然。
忽然,一股灼热的风自气墙之中扑向四器。
四器淡然的神色一凝,身躯倏然后掠。可是他的身躯掠出丈远便被一物体挡了下来。四器回身一掌拍了过去。嗤啦一声,四器的手臂被一刃斩了下来。金血飙飞,断肢飞落。四器圆睁着双眼,望着挡下自己的人。
黑色的僧衣,黑色的躯体。
高大壮硕的尊者。
佛像大笑起来。
“我佛尊者,足以对付你。”
那尊者手中提着一柄镰刀,弯如月,锋芒毕露。
四器望着尊者,尊者淡然的望着他。
镰刀的刃口,金血飞快的滚落下来,寒光熠熠,如同清寒的月辉。
“你不是佛门的人?”四器冷声道。
尊者嘴角微微一翘,讥诮的扫了一眼手中的镰刀,淡淡的道,“只要我愿意,别说尊者,就连佛祖,我也可以是。”
“你是猎道者!”四器道,心中却已是掀起波涛。
“桀桀桀桀!”尊者阴恻恻的笑道。“你很聪明,只可惜选错了路。”他抬起镰刀,朝着刃口轻轻吹了口气,刃口上便出现一片雾气。“听说佛门佛器凝聚能量,只要将你们拿下,便可将所谓的华夏佛门念力攫取,起先我并不以为然,不过现在我改变看法了。你的表现,足以让我猎道者动手。”
四器冷笑一声,道,“原来先前是不屑,怪不得突然之间他们的力量增强了呢!”
“他们,太弱了!”尊者道。“居然花费如此之大也不能将你拿下,太让人失望了!没办法,我只能亲自动手。”
四器垂下头,声音无比平静的道,“听你的口气,是吃定我了?”
尊者大笑一声,忽然一刀砍了出去。
这一刀出其不意,速度极快,毫无迟滞之感,而且此人的手法、动作、力量和速度,都无比的娴熟、果决。刹那间,便见到寒光一闪,已是从四器的身上掠过。
尊者狞笑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四器的身躯一分为二,上躯滑落下来,整个躯体立时如泡影般破碎。尊者狞笑一滞,身后忽然传来四器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噗!
尊者身躯绷紧,还未往前窜出,一股剧痛便从胸口、爆裂开来。他垂下头看去,胸膛已经洞穿,心脏停止了跳动,乌黑的血如喷泉一般的涌现出来。
“你······”
“可我并没有当成玩笑。”
四器阴沉的道,身影从尊者身侧掠过,片刻间到得那佛像的面前。
佛像脸上的笑变得僵硬难看起来。
“以前你们只是遁世,而现在却是庸附,这是整个烂柯山的意思吗?”四器盯着佛像,声音清冷的道。
佛像神色僵硬,声音也变得僵硬起来。佛像道,“自然是整个烂柯山的意思。”
“呵,”四器冷笑道,“好个救世为怀的佛门!好个慈悲普渡的佛门!”他虽然双臂被斩,金色的血也渐染了躯体衣裳,却也不失那圣洁的气势。他转过身,淡漠的道,“如此佛门,有何面目来我华夏索取佛器?”说话间已是朝前走去。
面色僵硬的佛像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若不庸附,佛门何以保存?如你们这般破罐子破摔吗?匹夫之勇算得了什么,只有图永恒,才是大智慧大勇义。”
嗤的一声细响,一缕光焰忽然从佛像的额心飞出,刹那洞穿了四器的身躯。四器身形一滞,缓缓扭过头,面色冷寂的注视着佛像。佛像却是在变化,整个身躯在扭动,似乎肌肉、血脉、骨骼、脏腑,都在挪动。很快,一块头颅从佛像头颅的旁边生长出来,半边身躯变得削瘦。畸形的躯体,就像是两个生命强行融合在一起。
“臣服我猎道者,赐你永生。”
谙哑的声音高傲而冷酷,从新长出来的头颅发出来。那头颅上有五官,一双眸子阴鸷的盯着四器。佛像的面孔在笑,而这张面孔是阴沉。四器身躯趔趄,晃晃悠悠的往后退出数步。那新长出来的头颅冷哼一声,佛手抬起,周边游弋的黑烟纷纷落在佛掌中。
“臣服,我以你们佛祖之名,让尔成佛,不然,杀!”
黑烟落下,瞬即化为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这些身影排列在佛臂上,却是穿着黑色僧衣的尊者,一道道身影凶神恶煞。
四器身躯一震,那杀之音,给人以凶猛的血腥气味。
他浑身如耗尽了气力,疲惫而沉重,汗水在光滑的身躯上漫布。
“臣服!”
“臣服!”
那些穿着黑色身影的尊者齐声喝道,如同俗世衙门里的差役。
四器艰难的扬起头颅,那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汗水的光泽。他强自一笑,冷声道,“这就是我们与烂柯山的不同,他们可以苟且,我们却不能,他们可以跪下,我们却不能。我们,有着坚硬的傲骨,是你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弯折的。”
那新生头颅冷哼一声,排列在佛臂上的尊者轰然跳了起来。
“你的骨头很硬?可是我们的刀更利。你可以不臣服,但是我们可以将你们击杀。”
杀气涌起,如暴云翻涌,视野瞬间变得模糊。
地面上,老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将断臂抓住,然后紧紧搂在怀里。他艰难的侧过脸面,眯着眼睛注视着天空。整个天地,只剩下一缕缕的寒光在跳跃,余下尽皆黑夜。极夜,连梵净山也不能避免。
只是,这夜或许会让无数生灵畏惧甚至绝望,可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那断臂在怀中,如给了他新的勇气和希冀。他喘着气,一点点的爬起来。有人落在他的身侧,一把将他抱起来然后腾身而起。
风在呼啸,雪片在黑夜和狂风中失去了存在感。
一声怒吼在虚空中炸响,便有万千华光交错而舞。
那光无比的曼妙,纯净而轻灵,如彩带一般的旋舞狂飞。
在那光华之中,四器的身躯挺拔而高大,却有一串串金色的血液飞溅洒落。在那光华的周边,是一道道黑色身影如野兽一般的展开攻击。四器,在死地之中,在绝境之中,孤立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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