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梨眸色幽深,沉吟了许久之后,才装作下定决心的样子:“之前是女儿错了,此事,女儿一定尽力为父亲办成。”

    江灏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虽然仍不尽信,但之后的宴席上,倒也没有表现太过。

    同在宴席上的萧锦寒将二人出书房后的转变看在眼里,眼中带着少许深意。

    这个女人……

    萧锦寒看向江月梨的双腿眯了一瞬,待江月梨似有所觉看向他时,又极快地低下头,安静地吃东西。

    酒宴很快结束,江月梨借口去花园里醒醒酒,带着棠鸢去了原身生母的小院,一个穿着丫鬟装束的女子已经静静地等在了角落里。

    “主子。”丫鬟恭敬地行礼,将手里的情报递给了江月梨。

    “主子不在的这几日,丞相府里发生了很多的事,丞相似乎投靠了容贵妃,最近还新纳了一个贵妾,只是大夫人柳氏为了以绝后患,给丞相下了绝子药,目前还没有被发现……”

    江月梨听着手下探子的话,一边让棠鸢提着灯笼看着手里的纸,纸上大体和探子说得差不多,只是更为精细一些,可她看到某处的字迹时,突然面色一顿,惊疑地问道:“容贵妃的人是何时来府里的?”

    探子想了想:“大概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江月梨细细琢磨了下这个日子,嘴角勾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一场傻子配残废的简陋婚礼,半月时间谋划也算是绰绰有余了吧?

    江灏那个最擅经营的人,把卖女儿的事做得如此心安理得,竟然还有脸让她去偷兵符?

    “呵,她想扶自己儿子上位,只怕把棋走到丞相府这里,还不太够看!”江月梨冷笑一声,低声交代了探子几句,便又坐上轮椅回了自己的小院。

    江月梨和萧锦寒在丞相府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回了太子府。

    刚一进太子府门口,她突然就回身对老管家萧远道:“远叔,近日因为大婚之事,各家都送了礼物来,想必库房也有些乱了,如今事情忙完,趁着脑子里还有些印象,今日就把库房里的东西规整一番吧。”

    “这……”萧远迟疑了片刻,暗暗扫了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锦寒,在得到他的暗示时,点了点头,笑道:“自然可以,娘娘这边请。”

    萧锦寒站在原地,看着轮椅上清瘦的背影,眸中若有所思。

    昨日的情况来看,江月梨应当在江家并不得势,如今一朝进了水更浑的太子府,她若是个聪明的,昨日书房里的聊天里必然是和丞相商议了协定。

    而整个太子府唯一能值得丞相花心思的东西……莫过于那半块兵符了……

    萧锦寒的视线落在了江月梨的腿上,他这个太子妃到底是个愚笨无知的瘸子还是个大智若愚的正常人,是得好好研究一番了。

    萧锦寒收了玩味的表情,低头自顾自地开始玩乐。

    另一边,江月梨忙活了一整天,却连兵符的影子都没看到,到了晚上,看着正在铜盆里认认真真清洗着手上的脏污的萧锦寒,突然眸光一闪,悄悄凑了过去。

    铜盆里突然多出了两只纤细白嫩的手,萧锦寒微微一愣,自己的一只手就被抓住了。

    “殿下洗了许久了,还是我帮你吧。”

    江月梨朝他笑了笑,取了架子上的澡豆,在萧锦寒的手心搓了搓,替他清洗着每一根手指。

    滑腻且温软的麻痒自手心传来,萧锦寒手指微动,看着女子垂首之时露出的修长雪颈,心中涌起一丝怪异。

    江月梨毫无所觉,隐在眼睑下的眸子悄悄转了转,轻声开口:“今日整理库房时发现了许多旧物,也不知有没有太子殿下的重要之物,若是有,殿下便早些告诉我,我好让人留下来,以免日后殿下想寻之时寻不见。”

    萧锦寒身子一顿,只是突然耳朵一动,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某处,而后故作天真地开口:“重要的东西?母后说了,只有一样,一直让我藏在书房里的,藏得可好了,连我自己都找不到。”

    江月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眉却悄悄皱了皱,心下不自觉地涌起几分愧疚。

    她知道那半块兵符是这个小傻子的保命符……罢了,她若是得了这东西,往后她护着这个傻子好了。

    她展颜轻笑,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替他擦干手上的水珠,柔声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些旧账要翻,殿下先睡吧。”

    萧锦寒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她如此急切地想要打发自己去找东西的样子,心下微冷,眼眸闪了闪,掌下忽然不易察觉地一个运力,铜盆就直直地向着江月梨倒去。

    正放好帕子的江月梨毫无防备,一身罗裙被水全打湿,脸色一变,下意识撑了一下椅子就要站起,又忽然看到自己罗裙下隐约露出的大腿,忙松手坐回去,想起什么抬头定定看了萧锦寒一眼。

    “妃妃!我不是故意的!”萧锦寒的脸上却满是慌乱和担忧,“妃妃要换衣服吗?”

    “不用了,叫下人来打扫吧。”江月梨摇头松了口气。

    萧锦寒这样子,想来她刚刚下意识的动作并没有被发现。

    随手用长袖遮住大腿,江月梨透过被烛火映的昏黄的铜镜,瞥了一眼身后的萧锦寒,看他在专心摆弄桌上的物什,才松了口气唤了人来处理,自己则是沉默着出了萧锦寒的院子,全然没注意到在他离开后,萧锦寒瞬间幽深的眸子。

    江月梨走后,萧锦寒手指轻点杯沿,眼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对着身后无人的地方吩咐:“把书房里的那样东西,放到屋梁上去。”

    夜深露重,太子府书房外弥漫着深深的雾气,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为这虚假的平静打着拙劣的掩护。

    已经到了后夜,暗卫看了眼萧锦寒的神色道:“主上,今晚来的会是太子妃吗?”

    萧锦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饵都已经下了,鱼会不来吗?只是这个鱼到底是不是她等会看看就知道了。”

    嘴上这样说着,萧锦寒心里还是莫名的烦躁,脑海里浮现耐心细致为他擦手的画面,过了今晚,就能知道那个女人真正的秘密。

    随着这一句落下,太子府的屋脊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小点,几个弹跳间就落在了书房里。

    “上钩了。”萧锦寒朝着身后一招手,凌厉的凤眸带着几分兴奋的涌动。

    江月梨身形一转闪身进了书房,蛰伏在角落静静环顾四周。

    如何寻找隐秘之物,是杏雨楼的人必备的技能,江月梨几下便看到了高处的暗格,虽然角度刁钻,没有卓越的轻功是断没有可能轻易取到,但是也绝对算不上隐秘。

    这种程度那些觊觎兵符的人既然一个都没有找到过?江月梨暗自摇头,未免太废物了一些。

    但是对于自己……江月梨眸光在墙壁的一处难以察觉的凸起停留了一秒,然后骤然暴起,右脚轻点借力朝着那暗格飞起。她的身形在半空中旋转半圈,再落地时,手中已然拿到了那暗格中的物什。

    握着手里的半块青金玉雕成的虎符,她扬唇笑了笑,却总觉得事情成的太轻易了些,不如说,太安静了……

    时间长了恐多生事端,江月梨收敛笑意,心中总觉得不对劲,正要把兵符收进怀里时,异变突生,斜地里飞出一枚银针,细细的一根却裹挟着箭矢的逼迫感,直逼她拿着虎符的手。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一切都在转瞬,凌厉的眸光透过素纱屏风,直直地射向江月梨。

    江月梨急忙闪身,鬓角还是被削掉几根,虎符也骨碌碌滚到了角落。

    屏风后的是个女人,双腿完好直直站立着,萧锦寒心里直觉,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就可以解开心底所有的疑惑。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模糊的身影带着强烈的熟悉感映在消萧锦寒的眼底。萧锦寒一步步靠近,低笑一声:“你是自己摘掉面纱还是等我来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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