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他总觉得耳边像有个蚊子似的挠他耳朵挠他脸,踩着拖鞋在他脑门上蹦迪,不吵人不咬人,但是烦人。

    想一耳巴子拍死它。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祝余卯足了劲,一巴掌拍了过去。

    ——把傅辞洲的手背给拍红一片。

    “你干嘛呢?”祝余抱着小鲨鱼,人还有点懵。

    傅辞洲动了动唇,手指一抬指向窗子:“开窗户。”

    祝余略微迟钝地转过脸,懒懒地伸出手,把窗子给打开了。

    “你热吗?”他困劲还没散,哑着嗓子问傅辞洲。

    傅辞洲不热也被祝余问热了:“嗯。”

    祝余撑着胳膊,五指并拢在傅辞洲脸边上扇了扇:“我给少爷扇扇。”

    傅辞洲脑子一嗡,看着祝余的手指头在他面前一上一下,忍着没直接握住。

    “滚蛋,”他拂开那只招人的手,“别烦我。”

    祝余“嗤嗤”地笑,笑着笑着就把脸重新埋进鲨鱼玩偶里:“不烦不烦…”

    跟哄小孩一样,把傅辞洲的脾气都哄没了。

    也就生不起来气。

    第三节课是老陈的语文课,可能是刚和傅辞洲谈了话的原因,老陈来的格外的迟。

    祝余抱着他的小鲨鱼,整个人压在桌上,太舒服了,不想撒开。

    “祝小鱼,”突然,他面前的桌子被傅辞洲敲了敲,“你还欠我三千块钱呢记得吗?”

    “啊…”祝余眨眨眼睛,呆滞道,“不记得了。”

    刚才敲桌子的手指直接敲去了祝余的额头,傅辞洲磨着后槽牙道:“要不要我帮你记起来?”

    “不用不用,”祝余连忙爬起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小的看情况去办。”

    “还特么看情况…”傅辞洲被祝余的不要脸惊呆了,“我问你个问题,三千块一笔勾销。”

    祝余沉默片刻,又怂了回去:“我还是比较想直接还钱。”

    傅辞洲眼睛一眯,危险道:“再给你个机会考虑一下。”

    祝余调整好坐姿,开始认真:“你问。”

    “我就问一个问题,”傅辞洲伸出了根食指,“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

    祝余不知道傅辞洲为什么会问出那样一个问题。

    在听到后的一瞬间,他像是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玻璃罩整个卡住,听不到声音,也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回答,但是傅辞洲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所带来的巨大影响,看着笑容突然消失的祝余,心底生出了许多慌乱。

    这么沉默了将近半分钟,祝余把小鲨鱼放在桌子中间,也没顾着正在上课,就这么站起来直接出了教室。

    “祝余,你干什么?”老陈在讲台上连话都没说完,祝余就出了教室后门。

    傅辞洲连忙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两人简直无法无天,眼里没点纪律规则。

    老陈让课代表先带着同学自习,自己匆忙跟了出去。

    可是一出教室走廊里压根没人,老陈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冲去了楼梯间。

    祝余没下楼,他只是去楼层最左边的卫生间里冲了把脸。

    傅辞洲就现在水池边上,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后悔。

    “你查我?”祝余脸上还挂着水珠,平日爱笑的人一旦沉下脸来,就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

    “我没查,”傅辞洲把手插进兜里暗暗捏住指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随意放松,“我猜的。”

    当初在教育机构看到的光荣榜里的“祝余”,还有那一项掉落在夹缝中快有二十年的照片,两个孩子成长的时间线完全可以对的上。

    如果单是前者,傅辞洲还能劝自己说那是巧合。

    可是自从看到那张照片后,那种奇异感就一发不可收拾。

    几个巧合接连撞一起,那就不是巧合。

    傅辞洲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一段来龙去脉,可这是祝余的事,他不想不经对方同意就对此刨根究底。

    但是祝余不说,软磨硬泡,就是不说。

    他甚至连提都不提,整天嘻嘻哈哈的,让人觉得这人心里压根没什么事情。

    像是一根绳子,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别人看上去依旧是根绳子,可是只有傅辞洲知道,这根绳子再不放松,他就要断了。

    “我的事你不要…”祝余手指按在水池的大理石台面上,低头去看溅在边缘的点点水珠。

    他本来想着和以前一样说了完事,可是话说一半,却又说不出口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

    可傅辞洲管的还少吗?

    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糟蹋别的关心。

    “嗯,”祝余抬眼看向傅辞洲,眸子里竟充斥着点点的红,“可以了吗?”

    这算是回答那一个问题。

    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啪嗒”一声指骨相错的脆响,傅辞洲的心像是别人猛地抓住,揪成一团。

    “那个人,叫祝余?”

    他的声音几乎发着颤,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祝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傅辞洲。

    直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跑了一脑门汗的老陈姗姗来迟,把两人全都揪去了办公室。

    “说吧,怎么回事?”老陈往椅子上一瘫,开始对这两人兴师问罪。

    傅辞洲和祝余并肩站在办公桌前,谁也没有说话。

    老陈觉得可太奇怪了。

    这两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整天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连老师都敢糊弄,现在真让他们说了,反而都成哑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对是出事了。

    他把两人凑一起问话,分开问话,来来回回折腾到下课,愣是没折腾出一句话来。

    老陈累的不行,逮着机会就狂捏自己的晴明穴,紧皱着的眉头在这四十多分钟内就没松下来。

    “没事的,”傅辞洲终于开口,给老陈塞了了定心丸,“我会看好他的。”

    老陈正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得无奈地摆摆手:“算了,你们上课去吧。”

    祝余立刻扭头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还扶了一把门框。

    傅辞洲察觉不对,从后面托了一把他的腋下,祝余借着这份力道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撕了糖纸咬进嘴里。

    “低血糖了?”傅辞洲连忙绕到他的身边扶住他的胳膊。

    祝余皱了皱眉,抽出手臂企图挣脱:“我没事…”

    可是傅辞洲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小,挣不开。

    “小鱼。”

    祝余睫毛一颤,垂着眸子,没再坚持。

    “我爸也喊我小余。”

    “那不一样,”傅辞洲低下头,抬手拨开了祝余额前的碎发,“我喊的,是我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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