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草原气温降低许多。

    古哈尔部落大帐。

    司匡披着一件羊皮绒衣,与赵破奴一干人围着一个烤着羊肉的火盆,总结白天的战况。

    冯驹激动的脸色熏红,按捺住躁动的心,

    捧着一卷记录着统计文字的竹简,沉声道

    “匡人,此战乃吾军首战。”

    “古哈尔部落匈奴人约有两千人。”

    “此战!”

    “我军因出其不意、攻击不备,共斩杀匈奴人七百余。”

    “好!”赵破奴吼了一声,大笑,拍拍手,“彩!”

    “彩!”赵程等人也拍手叫好,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高兴的笑容。

    出师大捷,大功一件!

    冯驹捧着竹简,继续念道

    “其中包括部族族长一位、匈奴骑兵四百余,俘虏壮年、老少妇孺一千两百三十八人,此战,可入史册!”

    “匡人英明!”

    “家主谋略千秋,乃吾等之幸!”

    司匡笑着挥挥手,轻轻抿了一口马奶酒,舌头笼罩着一股苦涩感。

    沉声“有无匈奴人逃跑?”

    冯驹摇了摇头,道“吾侪采取半包围的冲锋方式,该部落内无人逃跑。”

    “吾部队损失如何?”

    冯驹脸色微微凝重,含唇,叹息道

    “有三十多个兄弟不幸战死,七十多个兄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司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声音压低,道

    “传令下去。”

    “战死者,按照出征之前制定的抚恤标准,发放抚恤金。这件事让袁丁亲自监督执行。”

    “唰!”

    睫毛眨动,双眸猛地睁开。

    “诸兄弟为大汉战死,乃传世之英烈!”

    “若有贪墨抚恤之人,杀!”

    “若有欺辱家眷者,杀!”

    冯驹沉默片刻,看了赵破奴一眼,小声问道

    “家主,阵亡之人内,有非流民的大汉铁骑……他们的抚恤金,如何发放?”

    “按稷下学里的标准!战场上,无外人之分,皆同袍。”

    “诺!”

    司匡低着头,忽然考虑到一件事。

    补充道

    “我记得战死者,会分得一套房舍。这样,汝让袁丁找几个人去亲自拜访亡者家眷,问其搬家意愿。”

    “若想去临淄东南定居,稷下学里给与盘缠,再以吾之名义,向当地太常说明,换得迁移户籍资格。若不愿意,则按照房舍之价格,给予钱财补偿。”

    “属下明白了。”

    冯驹把事情牢牢记住。

    痛心之事过去,司匡开始询问其他问题,

    “战利品呢?有多少?”

    冯驹目光炯炯,盯着竹简上的数字,差点唱了出来。

    “良马一千九百三十二匹、羊六千八百三十二只、牛七百三十八头。”

    “将近一万只牲畜!”司匡嘴角扬起,暗道一声“怪不得卫霍在世之时,大汉的军费开销可以做到大体的平衡。”

    这可是三千万钱的战利品!

    自己这一方的损失,只不过是几十名士卒罢了。

    虽然有对亡者的悲伤,但司匡还是哈哈笑了。

    举杯,“诸君与吾同饮!”

    “诺!”

    帐篷中觥筹交错,多次碰杯,有说有笑的,庆祝着这场大捷。

    酒肉过后,

    司匡驱散了众人。

    提起毛笔、帛书,独自在大帐中撰写着战争报告。

    他需要在后军到达之时,转交战利品、俘虏、以及对战争的汇报,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

    ……

    八日后。

    一支由百名骑兵组成的商旅队伍慢悠悠地靠近了左贤王部落所在地。

    在商旅四周,有超过三百人的匈奴骑兵“护卫”。

    这八天里,在用相同的方法解决掉五、六个小中型部落后,司匡率领的远征军开始向左贤王部的深处行进。

    不到半天的时间,他们就遭遇上了左贤王部的精锐骑兵。

    表明商贾身份后,这群人理所当然的押送司匡等人,前往守卫森严,兵强马壮的左贤王部落。

    ……

    司匡下马。

    从马侧拿出一个极其普通的木质锦盒。

    在数十名持有弯刀匈奴士地带领下,

    与冯驹、赵破奴从容不迫地走向左贤王大帐的驻扎之地。

    一进营帐。

    只见一个头戴羊皮毡帽,身披宽松羊皮毯子的中年大汉,在两名美女的陪伴下,侧躺在营帐中央的一张宽大的床上。

    在中年大汉的身旁,一名穿着汉人服饰、白发苍苍、脸布皱纹的年老陪侍格外显眼。

    在他的下方,两列佩戴锋利弯刀的匈奴士兵并列而立。

    他们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走进来的司匡。

    年迈陪侍用纯正的燕地腔调开口问道

    “汝乃何人?”

    司匡将锦盒递给冯驹。

    走上前,面带骄傲之色,声音慷锵有力,道

    “吾乃汉人!”

    “呵,汉人?”年迈陪侍不屑地摇摇头,“吾匈奴铁骑之下的一群待宰羔羊罢了。”

    “汝找死!”

    冯驹与赵破奴皆面带怒容,同时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副打算拼命的架势。

    “唰!”

    “唰!唰!”

    霎时,一连串的弯刀出鞘之声弥漫在营帐之中。

    匈奴士兵皆拔出腰间弯刀,与司匡三人对立。

    营帐门口驻守的匈奴士兵也都拔出弯刀,封死三人的后撤的退路。

    年迈陪侍眯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尔等满身杀气,不像是商旅之人!依吾之见识,倒像是汉人军队!说!汝等是不是细作?”

    “汝乃何人?”司匡气势不减,冷声喝问。

    匈奴之人崇尚英雄,亦重视有骨气的人。在这种地方,如果弱了气势,那可真的就是待宰羔羊了。

    所以在进来之前,司匡就已经告诉手下,一定要拿出汉人的风骨!

    哪怕是触怒了左贤王,也一定要保持宁死不屈的气势!

    投降得越快,死得越快!

    这都是后世无数懦夫总结出来的经验!

    年迈陪侍眼睛微微一眨,他朝着正躺在床上看戏的左贤王拱手,面带笑容的回答,

    “吾乃左贤王帐下一谋士耳。”

    “受伟大的单于所托,辅佐未来伟大的单于于单。”

    “名字嘛……吾早就已经忘了,不过我记得,当初送我来到伟大单于身边之人,名叫刘恒!”

    司匡一个冷战,目光变得阴沉,下意识的问道

    “中行说?”

    “哈哈哈哈哈哈,好熟悉的名字……没想到汝一个黄毛小儿,竟然知晓吾之名号。”中行说脸上的皱纹忽然全都展开了,仰天大笑,“看来吾之姓名,至今流传在汉人之中。”

    冯驹冷哼一声,嘲讽道

    “自古以来,燕赵之地便多豪杰侠义之士!汝背弃大汉,投降匈奴,乃燕赵之耻也!”

    “汝懂什么?”

    中行说面带怒容,声音慷锵,反驳道

    “刘恒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将吾强行送至匈奴,致使吾数十载不曾返回家乡。”

    “吾在蛮荒之地饱经风霜,他在长安未央宫养尊处优,凭什么?!

    “吾不甘心!”

    “吾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发下毒誓,吾不死,汉不宁!”

    躺在床上的于单哈哈一笑,他看了一眼帮助自己匈奴更加强盛的中行说,笑道

    “刘恒小儿不仁不义,中行说为何要替他卖命?忠于大汉,只会令明珠蒙尘罢了!吾匈奴才是天命所归,萨满神才是天下之主!”

    他张开臂膀。

    在两名美人地搀扶下,慢慢地坐了起来,俯视下方,语气高高在上,

    “小子,本王不管汝是何身份,就凭汝敢代领百人侍从深入大漠,是个汉子!汝之胆识,让吾很感兴趣,加入萨满后裔如何?中行说目前的地位,吾都可以给予汝!”

    “不必了!吾此次前来,是想要和大王做买卖的。”司匡神色不改,态度坚定,一口否决。

    “哈哈哈,想要与吾贸易?进了左贤王部的地盘,所有的东西都是本王的!我为何要与汝交易?”

    司匡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弧度,“听了贸易内容之后,汝会接受的!”

    “哦?那汝倒是说说看。”左贤王依旧保持着那一副萎靡不振的表情。

    “吾有令马蹄减少磨损的方法!”

    “呵,有趣。”

    于单咧嘴,胡子颤动。

    坐在胡床上,两只手依旧搂着左右两名绝色女子。

    “说一说,怎么个法子。”

    司匡一字一顿,

    “人有鞋,因此不硌脚,为何马不能有鞋?吾有在不减慢马奔跑速度前提下,给其穿上铁鞋的方法!”

    “嚯,有意思的想法。”于单舔舔嘴唇,邪魅笑着,“如果仅仅是这个,吾现在已经知道了。尔已无存在的价值。铁鞋,吾会派人去研究。”

    他张开怀抱,狂笑,

    “我左贤王部马匹众多,损耗,本就没看在眼里,更何况,现在已经知晓方法,自行研究,未尝不能发现相同之法。”

    司匡双手环胸,冷笑,

    “看来汝欲动手了。”

    “哈哈,是啊。”于单笑着点点头。

    “家主!”

    冯驹与赵破奴一前一后,把司匡护在中央。

    “靠后!”

    司匡越过身前的冯驹,不卑不亢,再道

    “左贤王,吾知晓汝不动手的原因,乃在等待吾拿出后手。”

    “既然如此,吾便成全你。”

    “哈哈,请!”于单模仿中行说平日里的动作,做了一个蹩脚的邀请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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