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意盎然的午后,左蓝眯着眼睛享受许久不见的日光,温暖如春。

    这几日的天不是被阴云笼罩就是被战火覆盖,雪天的出现比以往都要频繁。

    他肆意的享受着阳光的照耀,在教堂的塔楼上翘着腿,随手能摸到的地方摆着一个酒桶,桶中的酒也在吸收着阳光。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他双手扶在塔楼上,下方是忙忙碌碌的兵蚁们勤勤恳恳的为整个蚁群做贡献。

    今日无战事,也可能在为后方更多的战事做准备。

    瞅一眼腕表,时间到了,左蓝开始撞钟,每过一个小时他都要撞这么一次,这是他给自己找的工作。

    不知为何,只要钟声响起来,兵蚁们会齐刷刷的看向钟塔,这已经成了他们的心理慰藉。

    这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份工作,在闲暇时分可以打发时间和充分思考,钟的声音有助于做这种看似无意义的事。

    撞钟结束之后,他回到塔楼一侧,继续俯瞰下方。

    距离很远的地方浓烟滚滚,那里的士兵正在焚烧田地。

    那些都是民巴们经年劳作的地方,估计来年那里的土壤会异常肥沃。

    往日的枪炮不绝于耳,今日算是难得的清净。

    布先生也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给战士们分发物资,或者缝补衣物,难以想象他还会做这种事。

    有一车的物资是不能动的,那是布先生的底线,食物和女士的衣物,谁敢觊觎就和谁拼命。

    一连串的脚步声在旋转的楼梯上传来,跑动的人从快速变为慢速,最后喘着粗气一阶一阶的艰难攀附着。

    “卡莱先生……卡……”

    布先生的这位保镖勾着背,一只手抓在扶手上,艰难的呼喊着。

    而左蓝只是悠然的回头问:“老布又怎么了?”

    “您快速看看吧,老板生气了。”

    “谁又招惹他了?不是说好了那一车东西不能碰的吗?”左蓝懒散的问道,“不急不急,喝口水再说。”

    “是台排长!在教堂!”

    左蓝感到意外,按理说这两个人是不应该起冲突的,来不及细问,他两三步跑在了楼梯上。

    塔楼下的教堂中,那块承载雕塑用的石头底座还在,这里哪怕一切都没有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这玩意儿。

    而宁静的教堂中,两拨人马正在让教堂喧闹起来。

    数支步枪各自对准着自己的目标,双方剑拔弩张,布先生脱下鞋子一下一下抽在台郃身上。

    自家排长被人打,士兵们肯定不乐意的,他们举起枪指着布先生,而布先生的保镖也用枪指着士兵们。

    让白对准大壮,大壮对准让白,二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击必杀的情感流露,就一个眼神也足够了解对方的决心。

    布先生打死不松手,台郃任由对方发泄火气。

    在某一刻,台排长吐血了,他的症状再一次出现了,喷得满地都是。

    即使如此,布先生还在用他的鞋子抽打,每一下都在挑战士兵们的神经和底线。

    在战场上历练过的士兵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杀死,每一个如狼似虎,手精准的放在扳机上。

    只要他们被激怒,随时会勾一下手指头。

    关键这里面还有向笃,他横竖不是人,还人微言轻。

    “住手!住手!”

    左蓝快步到了二人中间,用力给他们拽开。

    布先生不依不饶还要抽下去,被左蓝推到了保镖们中间,随即喊道:“控制住!”

    局势稍稍缓和,可两波人的枪还没有放下。

    “放下枪!”

    双方领导同时开口,两波人方不情愿的饶恕了他们的同胞。

    “卡莱先生!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布先生在保镖中挣扎着,“这次您一定要帮我!帮我!”

    “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给我姑娘弄丢了!就是他!”

    听着行凶者先鸣冤叫屈,台郃擦擦嘴巴解释道:“我们遭遇了多次袭击,落后的战士们被抓了,这里面也有可亦。可是我的士兵也有很多遇难的,我必须以任务为优先,难道这些士兵就不值得同情吗?

    我也想保护好每一个人,可是我们要保障车队的通行,以大局为重。如果火炮不能尽快到达的话,天知道还要牺牲多少人?那些就不是爹娘养的了?”

    “我不管!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么高兴吗?这辈子只有这一次!可是呢?我没等到她。”

    左蓝理解台郃也理解布先生,这个老男人每天都会到城墙上翘首以盼,已经得病了。

    而车队到来的今天,他兴冲冲的跑到了城外,给每一个路过的士兵投去笑脸,就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女儿一眼。

    可等车队走完了,脸笑抽了,他都没见到想看到的人。

    那种落差感令他无法接受。

    在士兵中扫视,左蓝马上问道:“余涟先生在哪?”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当看到其他士兵的表情时,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

    眼看着左蓝不给申冤,布先生一把揪住了向笃,吃人的表情怒目圆睁。

    “你为什么还在这?你不是喜欢她吗?去找她啊?去找啊!或者想想办法!我同意了!我同意你们交往了!”

    向笃的难受程度不比布先生差,可他只能忍住。

    争吵好像会无休无止的进行下去,左蓝大喝一声:“都闭嘴!”

    等到全场安静下来,他这才继续说:“台排长,您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这件事不应该怪在您的头上。还有老布,你也别为难他了,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被俘的人关在什么地方。我希望你们所有人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台郃还没让士兵们返回,左蓝便拉着他到了教堂的角落里。

    失去了左蓝的制约,布先生再次大声咆哮。

    “卡莱先生,您有什么事?”

    “台排长,有件事我不得不私下告诉您了。关于您那个叫余涟的士兵,这个人一定要救回来。”

    “我当然知道,不光是他,所有人都要救回来,可上级不会同意的。”

    “他们会的,因为余涟先生被俘虏了。”

    “什么意思?”

    左蓝往后看看,除了布先生之外都是安安静静的,于是他加重了语气:“余涟先生是皇帝的玩伴,他们一同长大,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有这种事?我只知道他是贵族……”

    “听我说完。这件事很复杂,绝对不能让您的上级知道余涟先生被俘虏这件事,还必须让他们察觉到这件事,而察觉到这件事的人还要倾向于皇帝……”

    左蓝一席话给台郃绕得头晕,高低是听不明白。

    随着越听越迷糊,台郃只能说:“您直接告诉我怎么做吧?”

    “这事需要您的督察长出面才行,我了解过他,此人尤为爱慕仕途前程,这才是我们的突破口。您想想看,救回皇帝的玩伴是不是大功一件?我想肯定是的。

    你这样做,把你们排的花名册送上去,再把余涟先生的名讳放在不算起眼的地方,就当普通士兵对待。其次,你要想办法让他看花名册,小心去观察他的表情。当他的表情有微变化时,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你要义愤填膺的表示要救这些俘虏回来。

    如果放在以前,这种事不会被允许,毕竟还有交换战俘的机会。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养不起太多战俘,那位督察也不会冒险去交换,因为很难交换到他想要的普通士兵。

    所以,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批准您的请求而不被其他军官发现,他也许会偷偷询问您这位余涟先生是不是他想的那个。这个时候,您就要惊讶,还要赞扬余涟先生的高尚品格,并保证一定会救他出来。只要您按照我说的去做了,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只有借助军队的情报能力,我们才能知道他们被关押的地点。”

    台郃挠挠头,他应该是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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