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太、梅云等骑马连夜赶路,第二日黄昏已是进入威州地界。

    住进一家旅馆。这天晚上,梅老太忽然寒热交作,骨节酸痛,躺倒床上,不能动弹,这一下把梅云、李大庆等都急得了不得。

    看看延过两三天,梅老太还是气喘神昏,寒热不退,外面风声一天紧似一天,官家画影图形,悬赏擒拿梅氏二人。

    这一夜,梅云背灯独坐,反复思筹下一步办法,忽然听床上姑姑轻轻喊了一声:“云儿!”

    梅云急忙抢到床沿,问道:“姑,您可好了一点?”

    梅老太握住她的一只手,苦笑道:“你给我一杯茶,我有几句话告诉你。”梅云去倒了茶来。

    梅老太欠身呷了两口,摇摇头,合上眼皮躺下,叹口气说道:“云儿,外头消息不大好么?”

    “没有什么……”

    “孩子不要瞒我,你和李大庆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等做瓮中之鳖,昨儿晚上我还要劝你和李大庆先离开,细想一想,你又未必肯抛下我。现在我决定明天一早陪你们一块儿上路。”

    “姑,您不要着急,我想再等一两天还不要紧的。”

    “呆子,这不是儿戏的事,坐而待毙,死不瞑目。你安心,我还挺得住赶几程路。”说着,便坐起身。

    “姑,您老人家的意思是去哪呢,回老家么?”

    “不,官府既是悬赏通缉,那边也是不妥当,我想带你们到微山湖去……”

    梅云吃惊道:“微山湖?”

    梅老太道:“只有这一条路,是我们安身立命所在了!”

    梅云等着下文。

    梅老太又说道:“我有个表侄儿,叫做梅凯,他是微山湖里一个渔寨的寨主,有些势力,说起武艺也还过得去。我们到他那里去,他一定欢迎,我们暂住一时,以后再想法子。”

    说着,便把李大庆唤进来,吩咐他准备一切,四更时便要动身。

    李大庆答应了一声“是”,自去了。

    梅云看姑姑已下决心,就也不肯多说,在丑时时光,他们四个人便上路走了。

    梅老太一行人来到了微山湖,走进湖边一片树林里。忽然从树林里扑出几十个精壮汉子,一色浑青打扮,手里各拿单刀,雁翅般左右分开。

    接着又出来一匹大白马,背上驮着的正是梅凯。他大喝一声:“来者是什么人?”

    梅老太一看是梅凯,大喜,说:“凯儿,我是你姑妈呀。”

    梅凯仔细一看,也惊喜:“姑妈,是您老人家呀,哪股风把您吹来了?”一催马便迎了上前,翻身下地,拦住梅老太马头,霍地屈下一腿,请了一个安,站起来牵住马的嚼环。

    梅老太说:“凯儿,好久不见了,那一年我在保定府听说你爷爷归天,我满想来看你……”

    梅凯笑道:“我们回去再谈罢!这几位是谁?”说着,伸手一指梅云和李大庆、魏得贵。

    梅老太笑道:“我只管和你说话,把他们给忘了。她是我的侄女,叫梅云。这两个是我的家丁,叫做李大庆、魏得贵。”

    李大庆、魏得贵听了,急忙下马,过去向梅凯请安。

    梅凯一抬手,李大庆、魏得贵站了起来,梅云也下马来相见了。

    梅凯着实看了梅云几眼,对梅老太笑道:“我应该喊姊姊还是妹妹?”

    梅老太笑道:“当然是妹妹啦!”

    梅凯回头叫声“妹妹”,又笑道:“请上马吧,我来带路。”边说,边跳上马背去。

    于是大家都上马,一窝蜂进到一个寨子去了。

    梅云来到太湖,匆匆已是十来天,梅凯待她十分好,只是梅老太因为路上跋涉,病又重了几分。

    梅云终日愁眉苦脸的,郁郁不乐。

    梅凯这一次见了梅云,很是动心,大有想吃天鹅肉的意思。他本来粗鲁惯的,对于用情两个字,当然不很高明,一次两次,梅云便看出了他的野心来了。

    她总因为寄人篱下,不得不躲闪周旋,这样,梅凯越发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天梅云在后面煎药,梅凯悄悄地跑到梅老太的床前来。他跪了下去,说道:“姑妈,有一桩事,我要求您答应我,您一天不答应,我便一天不起来!”

    梅老太先是一愕,后来看他直挺挺地只是跪着不动,便说道:“好侄儿,起来罢,只要能办得到的事儿,我总可以答应你的。”

    梅凯大喜,跳起身挨着床沿坐下笑说:“姑妈,您老人家最爱惜我的,不是么……您知道,我刚刚三岁,我爸爸妈妈就去世了,二十几年来跟着爷爷,创成这一份基业,自由自在,眼前倒也自强自尊,有点名声。

    我今年是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没有媳妇……姑妈,您想,我是爸爸的独子,也没有兄弟姊妹。古人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真的讨不到老婆,不就要弄到断宗绝嗣了么?

    所以,这几年我总想弄个老婆,也替祖宗尽点孝道。不过我平常不近女色,一向看了多多少少的女子,我总不满意。

    姑妈,您说,像我干这一种行业的,是不是应该娶个有能耐的女子,也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虽然以前也见过几个会武的姑娘们,可是她们所懂的只是一些花拳绣腿,没有丝毫真实本领,我看了就不中意。”

    说到这儿,不觉住口望了望梅老太的脸色,方才接着说:“这一次天教我见着了梅云妹妹,我真欢喜的好几夜不曾合眼。

    姑妈,妹妹年轻,现在又弄得有家难回,后半世的日子,怎样过去?如果嫁给我,那不是天生的一对好姻缘么!我的财力足够可以赡养她的,而我的权力也可以保护她,不让她受委曲,也许有机会时还可以替她报仇雪恨。

    姑妈,您老人家为着她好,为着我好,为着我们梅家,您都该答应我的请求呀!”梅凯一口气把这一篇话说完。

    梅老太听了怔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梅凯看她这一个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快活,他站起身,沉下脸色来,冷笑道:“您老人家不大愿意么?我可是为您好啊!”

    梅老太苦笑道:“这件事儿,我怎么能够马上答应你呢?就算我千肯万肯了,你妹妹不答应我也是没有法子。你先退一步,等我想出几句话来,来探你妹妹的口气,过一天再回你的话!”

    梅凯没得说,扬着头就自个儿去了,心里存着几分希望。

    这里梅老太躺在床上,心想:“自己一病缠绵,如果有个长短,抛下梅云一个人,教她投奔那里去?

    真的肯答应嫁给梅凯,其实也是一桩很好的事,吃穿不愁,也有些地位……”

    想到这里,刚好梅云端着药进来了。

    梅云伺候梅老太喝下药,替她放下帐子,掇张凳子,坐在床沿边,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凝思的样子。

    耳听得床上梅老太连连地叹气,急忙扭回头说道:“姑妈,这两天刚刚好一点,您又想着什么啦?”

    “云儿,你今儿个见过你哥哥?”

    “姑妈,谁是我的哥哥?我不明白。”

    梅老太听着,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敢把话往下说。

    梅云冷笑道:“姑妈,我告诉您,您表侄儿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看在您老人家的脸上,我不愿意怎样对付他。我只有希望您老人家的病,早一天大好了,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另找地方过活。”

    梅老太道:“云儿,我想,我是个朝不保夕的人,如果我死了,你举目无亲,不如……”

    梅云截口说道:“姑妈,何苦来多说不相干的话,我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知道么!”

    梅老太道:“好姑娘,你不赞成,我不勉强你。不过千万忍着点儿,我暂时还得拿话稳住他,底下的事慢慢再想法子。现在这一闹翻了脸,我们姑侄两条性命就完了!古人说得好,寄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耐到我的病稍好点,我们马上往别处投奔!”

    “您放心,我不会那么不顾利害的,他不蛮干,我总让他三分。”梅云说着,站起来,就往后面去了。

    第二天梅凯过来探病,大目的当然还在梅云的身上。他问梅老太,梅云的意见到底怎么样?

    梅老太只得竭力的敷衍他。

    可是他迫紧梅老太不肯放松,娘儿俩越说越累赘,缠夹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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