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熊哼道:“那还用说?”

    中年人沉吟,“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史熊缓缓坐起身,微微握拳,冷冷的道:“他不仁,我们不义。他想拿我们当替死鬼,那我们就将巴蜀的一切栽赃到他头上。”

    中年人脸色微微一变,“可是他手里有兵,他要是知道了我们将一切栽赃到了他头上,难保不会率兵反噬。”

    史熊冷笑道:“我们完全可以暗中行事。我的人估计被冯茂盯着,没办法动。但是你的人能动。

    你们是陛下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将消息传给陛下,轻而易举。”

    中年人正是绣衣执法,还是一位头领,也是一位宦官,更是在益州敛财的幕后黑手之一。

    他的名字叫做黄绵。

    黄绵思量着道:“陛下十分看中益州的战事,只要我如实将冯茂在巴郡的所作所为告诉陛下,陛下就一定会拿下冯茂。

    我可以派人将冯茂的罪证送回去给陛下。

    也可以请陛下暗中派人过来先缴了冯茂兵权,再将冯茂拿下。

    不过冯茂被押解入京以后,肯定会开口。

    他一开口,一定会供出你我。

    陛下最忌讳的就是我们这些绣衣执法和你们勾连,冯茂如果死咬着你我不放,我们即便是将所有罪责全部安放在冯茂头上,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

    黄锦以前伺候过王莽,了解一些王莽的秉性,知道王莽心里最讨厌什么。

    史熊微微眯起眼。

    黄锦赶忙道:“半路截杀的事情不可取。我们杀人倒是容易,可容易引起陛下的怀疑。”

    史熊睁大眼,道:“那就找一个能在常安城内堵住冯茂嘴的人帮我们。”

    黄锦愣了一下,道:“能在常安城内杀人灭口的人可不多。”

    史熊看向黄锦,问道:“更始将军廉丹如何?”

    黄锦又是一愣,“廉丹将军深得陛下宠信,他肯出手的话,自然是好。只是廉丹将军素来看不起我们这些宦官,你跟廉丹将军也没什么交情,如何让他帮我们?”

    史熊疑问,“听闻廉丹将军好财,我们送他一笔钱呢。”

    黄锦肉痛的道:“我们在益州敛财虽多,可是被冯茂分去一大份,回头冯茂被查以后,那些钱财势必要上缴陛下。

    我们手里的钱财,上下打点上下分润下来,也没剩下多少。

    廉丹将军可不是寻常人,我们给的少了,恐怕进不了他的门。

    给的多了,我们就什么也没有了。”

    史熊听到此话,陷入沉默。

    良久以后,史熊突然开口,“那若是让他到益州来敛财呢?益州的钱财虽然被我们搜刮了四成,但仍有六成。

    巴蜀两地被我们折腾一空,但是就都、西顺等郡,我们可没动。

    冯茂一去,以陛下的秉性,势必会派人继续征讨句町和滇国。

    冯茂一个杂号将军奈何不了句町侯和滇侯,那陛下就会派遣一个大将军。

    廉丹将军恰巧就是大将军。

    只要他主动请缨,陛下一定会答应。”

    黄锦眼前微微一亮,“不仅如此,以陛下的秉性,还会征调其他地方的兵马,发重兵征讨西南。

    蜀道难行,常安各地的粮食运不到此地。

    陛下肯定还会让廉丹将军就地征集军粮。

    到时候我们和廉丹将军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敛财。

    廉丹将军喜欢带兵,数十万兵马征伐,廉丹将军肯定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钱财,能光明正大的敛财,廉丹将军依然不会错过。

    廉丹将军喜欢的,益州都有,他肯定来。”

    史熊微微握拳,“那就这么办。”

    黄锦重重的点头。

    可惜冯茂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计,他现在正沉浸在分润到巨金的喜悦当中。

    金子、银子、铜钱,珠宝玉石,各种价值不菲的东西塞满了冯茂占据的大宅。

    铜钱多到屋子塞不下,冯茂干脆露天放着。

    海量的铜钱才冯茂的宅院里堆成一座钱山。

    冯茂站在钱山前,喜不自胜。

    “国贼!国贼!”

    冯英在门外跳着脚的骂娘。

    毫不掩饰,毫不做作,也不怕得罪人。

    冯英不好骂史熊,因为史熊是他的上级,史熊虽然没权力杀他,但是有权力惩治他。

    而且他一个当官的骂上级,以后就没人敢用他做下属。

    所以他只能骂冯茂。

    冯茂不仅没权利杀他,也没权力惩治他。

    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上下级关系。

    他对史熊、冯茂等人在益州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所以他骂起人毫不留情。

    他想骂冯茂‘冯贼’,就像是别人骂曹操曹贼一样。

    但考虑到自己也姓冯,所以嘴下留了点德,只骂冯茂是国贼。

    冯茂耳听着冯英的谩骂,不仅没有发怒,心里反而有点小高兴。

    他有一点点喜欢冯英这种看不惯他,却又奈何不了他的样子。

    冯茂在钱山前逗留了许久以后,还特地让人给冯英送了一壶酒去,让冯英润润嗓子。

    冯英看到酒壶的时候,差点没当场气死。

    他砸了酒壶,隔着院门破口大骂。

    入夜以后,冯英骂累了,但并没有回家,他找家仆打听了一下鱼禾落脚地以后,挑着灯笼赶到西市。

    他吩咐家仆粗暴的破开鱼禾所住的院子门户以后,就出现在鱼禾面前。

    见到鱼禾以后,不等鱼禾开口,他就气呼呼的道:“小子,你是不是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刚刚洗漱完,穿着内衬准备上床休息,面对恶闯门,闯进门以后又不气的问他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他愣了。

    难道我……暴露了?

    可我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鱼禾心里在打鼓,没有回应冯英的话。

    冯英恼怒的再次发问,“你到底认不认识鱼氏父子?”

    鱼禾猜不透冯英的心思,面对冯英的质问,他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道:“鱼氏父子可是反贼,我到底是该认识,还是不该认识?”

    冯英恶狠狠瞪了鱼禾一眼,“别在老朽面前耍嘴皮子。你不是说你是程氏的人,去过平夷见过鱼氏父子吗?”

    听到冯英这话,鱼禾才确定冯英并没有猜出他的身份,他放松了不少。

    鱼禾笑道:“见倒是见过,只是我对鱼氏父子感观不好,并没有深谈。”

    冯英不气的喊道:“老朽管你们有没有深谈。你现在就回平夷去,告诉鱼氏父子,让他们点齐兵马杀入巴郡,老朽给他们作内应。”

    鱼禾眉头一点点挑起,眼睛一点点瞪大,难以置信的道:“你说啥?”

    鱼禾下意识说出了后世的口头语,可见冯英的话将他惊的不轻。

    冯英瞪眼问,“有问题?”

    鱼禾缓缓回神,哭笑不得的道:“问题大了。先不说勾结反贼是杀头的大罪。就鱼氏父子手里那点人,别说是攻打巴郡了,能占下涪陵,那也得看运气。

    而且冯将军手里的数万精锐,都不是吃素的。

    一旦鱼氏父子出现在巴郡,冯将军一定会倾巢而出。

    鱼氏父子那点人还不够冯将军塞牙缝的。”

    鱼禾提到冯茂,冯英更怒了,“狗屁将军,他就是个国贼!国之大贼!鱼氏父子手里的人手不够,可以去找山里的蛮人。他们人多,而且一直不服朝廷管束。

    只是他们不懂得攻伐之道,只要鱼氏父子肯让出一些利益跟蛮人合作,一定能给冯国贼一个迎头痛击。”

    鱼禾通过冯英的话,大致猜测到,冯英应该是在冯茂手里受了刺激。

    不然说不出这种糊涂话。

    但他并没有点破。

    反而顺着冯英的话道:“您前些日子不是刚刚夸赞过,说鱼氏父子晓大义吗?他们父子既然晓大义,那肯定不会跟蛮人合作,与汉人为敌。”

    冯英愤愤不平的喊道:“狗屁汉人,他们不配称之为汉人,他们是汉贼。”

    鱼禾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道:“那我派人去找鱼氏父子说说?”

    冯英瞬间就从盛怒中清醒了过来,他瞪了鱼禾一眼,有些无力的道:“算了算了,老朽就是随口一说。

    就他们父子虽然是善心人,但终究是反贼。

    而且是不成气候的反贼。

    老朽引反贼入巴的话,老朽也讨不到好。

    就算老朽舍得性命,引他们父子入巴。

    他们手里那点人也奈何不了冯茂。

    指望他们父子找冯茂麻烦,还不如指望山里的蛮人呢。”

    对于冯英将他们父子评价为不成气候,鱼禾有点不乐意。

    再怎么说,他们父子手里如今也有上千兵马。

    攻打巴郡虽然不行,但是在巴郡搞一个突袭还是可以的。

    他们父子可没有冯英说的那么不堪。

    但鱼禾不乐意归不乐意,他并没有傻到意气用事,当场自爆身份。

    他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冯英,“所以您老大半夜不睡,特地跑到我的住处,破门而入,就是为了消遣我?”

    冯英吹胡子瞪眼道:“老朽就是消遣你了。你能拿老朽如何?”

    鱼禾一脸无语。

    冯英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消干净,所以说话还有点混账。

    鱼禾还没办法跟他计较。

    就当鱼禾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的一阵沉闷的鼓声。

    鱼禾和冯英愣在原地。

    片刻过后,冯英惊叫道:“蛮鼓?!蛮人攻城了?”

    鱼禾目光紧紧的盯着冯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真去找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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