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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行范双手一摊,“嗨,这你得问盖将军去呀。”“龟兹戍堡离这儿只有三十里,以你的快脚,半日就可到。为何去了十几天?”闻无忌继续追问。
脸上笑容渐渐僵硬,陈行范拍了一下脑袋,“嗨,算了,我还是跟你说实话吧,我呢,其实是让敌军给捉了去了,我叛唐了,我给他们当探子了。”
“我这回回来呢,主要是看看你这么这帮倒霉鬼,都饿死没有。要是没饿死呀,我再让你们吃顿饱饭,然后吃饱了再死。”
“至于那个援军什么的,都是骗你们开心的,哈哈哈哈……”
陈行范还在强撑微笑。
闻无忌一把抓住对方的衣甲,大声逼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陈行范不笑了,“先让大家,高高兴兴的,吃两天饱饭行吗?”
城门搂子这边,张小敬端着一小碗炒小米,来到伤员刘宗器身边,“来,吃点。”
刘宗器意外的抬头,“有我的粮?”
意思很明显,这名新兵一直以为,自己受伤无法再战,如果粮食紧缺,给他这个无力再战的伤员吃的话,那就跟浪费粮食差不多了。所以,他一直低着头,认为没有自己的份。
“有,都有!”张小敬安慰道:“陈行范不是说了嘛,这粮啊,能吃到援军来。”
可是刚把小碗递到刘宗器嘴边,对方忍不住咳嗽起来,吹洒了不少炒小米,心疼的刘宗器手忙脚乱的去捡,一粒粒的往嘴里填。
“不捡了,不捡了不捡了,还有呢!”张小敬连忙按住了对方。
刘宗器湿了眼眶说道:“给我吃,已经是浪费了。”
张小敬沉默了,多好的兵啊!
“真香,像我爷娘种的一样……”
“来,慢慢吃。”张小敬将小碗递给了刘宗器,他盯着盾牌,来到战旗下给萧规送粮食,兄弟二人就这么靠着墙,同吃一碗小米。
炒锅这边,丁老三说道:“陈行范带的粮,咱省着点吃,足够两三天的。敌军,有三十几个,我们每天要干掉十五个。张小敬跟萧规,一人钉死一个没问题,我们需要十几支每一天。”
“呵,不逃了?”旁边的汉子问道。
丁老三眼神坚定道:“不逃了,援军要来了。唐军想着咱呢!”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那汉子说道:“那我们就吃饱了,坐着等着不就行了吗?”
丁老三说道:“何游鲁,你个软蛋,你把刚才吃的军粮都给我吐出来!”
汉子何游鲁愣了一下,随即直接扑向丁老三,将之按在墙上大声质问道:“你说谁软蛋呢?你说谁要逃呢?”
“你吃着唐军的粮,就是唐军的人,你不干仗,你等着别人来救,你不就是软蛋吗?”丁老三大声道。
“算了算了,吃饭吃饭!”众人拉开了二人。
丁老三沉声道:“贼箭杆子粗,咱唐弩用不了那箭,我们自己射出去的箭,应该在一百二十步左右,等天黑了我去捡。”
张四郎说道:“敌军离咱三十步,去了你就回不来了。”
“把箭运回来就行。”丁老三说道:“不过我需要你们搭把手,一个接一个,五步递一个,把箭运回来。”
看来,战斗到现在,不止是兵力减员粮食不足,连箭都快用光了。以至于敌人的营帐,搭在城下三十步这么近。就是欺负城上无箭。
第八团二百多人,应敌千余,鏖战二十多天,到现在剩下十几个人。敌人千余人战损更大,当然不是死的剩下三十余人,而是留下三十余人钉死了这城上的十几人,防止他们逃走。分出去一小部分,也去报信求援了。真实战损,七八百是有的。
何游鲁说道:“那法子要是管用,咱们早使了。你算一算,捡十五支箭,需要多少个弹指?最多三支,你就被射成刺猬了。”
丁老三走到门口,朝着城下望了望,“咱还有一个办法,咱夺弩!一把就够。”
“敌军弩手不离营。你是打算摸到他们营里去?做梦吧。”
“反正我,不白吃唐军的粮!”丁老三掷地有声的说。
何游鲁冷笑道:“你说的没错,能活着,谁自己找死?让让,我就打算,吃饱了等援军来。”
大家不欢而散。
深夜,趁着大家都睡熟,丁老三悄悄放下绳子,自己坠着下了城墙,摸向了敌人阵地。
可是,朦胧中,他看到了比他前面还有一人,竟然早一步下来了,那是……老何?
丁老三难以置信,一直朝着等援军的何游鲁,一直在骗大家,关键时刻,他更勇敢。
何游鲁掏出两片薄荷叶,嚼下之后,看着前面敌人有一匹战马落单,于是悄悄摸上去,若是得了这马,获利更大。
可惜,这是个陷阱,战马周围躺着的六个,不是尸首,而是敌人,丁老三眼睁睁看着何游鲁被擒。
城头上,萧规用石子砸醒了张小敬,张小敬坠下去,拖回了丁老三。
第二天早上,敌人将何游鲁绑了起来,当面上刑,惨叫声一阵阵刺激着守城的第八团众人。
“萧规,还有箭吗?”张小敬愤怒大喊。
萧规别过头去,“没了!”
岂会连一支都没有?萧规知道,要箭不是杀敌的,是帮何游鲁解脱的。
“啊!不能扔下老何……”有两人大吼一声,扔下绳子,想要坠下去救人。
“趴下,快趴下……”张小敬和闻无忌同时大喊。
可惜,敌人反应很快,箭矢齐发,第八团,又折了两个兄弟。
“张小敬拔刀,谁要是下去,军法处置!”闻无忌下令。
丁老三愤怒的冲过去一把扑到陈行范,掐住对方的脖子问道:“陈行范,援军什么时候到?”
“我就是想让大家吃两顿饱饭,就是想让你们吃两天饱饭……”
“我问你,援军是今晚,还是明晨到?”
陈行范终于绷不住,哭着说道:“别再去救何游鲁了,救不救都一个样,咱们都得死!”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不会有援军了,援军不会来了……”
二人都癫狂的一句话喊着。
张小敬推开老三,抓住了陈行范的衣领质问道:“你带回的粮食呢?是军粮!上面有龟兹戍堡的标记。”
陈行范哭着说道:“这十几天,我去了龟兹戍堡,和其周边大大小小四个戍堡,五座烽火台,都是空的。就连那开垦军田的两百多军属,都已经看不见了。那地都成了荒地,就跟从来都没人种过一样……”
所有人都懵了,心头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小敬质疑道:“咱们来时还有人呢。”
“早就撤的干干净净了,我这一路上,一个唐军都没遇到。实在没办法了,我就从龟兹戍堡的地窖里,挖了些备用粮带回来。没有援军了,大唐不管咱们了……”
丁老三圆睁着眼睛反驳道:“你胡说,咱们是第八团,安西铁军受过最多嘉奖的一个团!我们临行前,是盖将军亲自送行,凭什么不管我们?为什么不管我们!你是不是去了敌军那儿,当了探子?”
陈行范被激怒了,“我?我会给贼人当探子?”
说着,朝军旗方向跪倒,捶着胸口大声道:“我陈行范自愿为大唐戍边,父母、妻儿老小,都被我从富庶的蜀中,迁往了碎叶城,在那儿垦种军田,这儿,就是我的家!”
我会给敌军当探子?啊?我会给敌军当探子吗?
丁老三抽出横刀,架在陈行范脖子上大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穿着敌军的衣服?为什么敌人会诱敌我们?”
陈行范愤然脱下身上的狐裘衣服,声音沙哑的说道:“回来的路上,我遇上了敌人三个探子,被我给宰了。临死前,他用他的家乡话喊了一句,他们不知道我能听得懂。”
“他说:三千大军,两日内便到,必斩汝头!”
“要来的,是他们的援军……三千人,十个团!”
陈行范嚎啕大哭起来,丁老三手里的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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